步步生莲-第5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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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承宗笑道:“二哥是不是太多疑了?夏州与吐蕃、回住之战已拖得夏州兵乏民困,拓拔氏诸部也都反对继续打下去,这一仗不得人心,所以如果他议和有了进展,应该早早的告知所属才对,又岂会当成核心机密予以隐瞒呢?”
杨浩摇头道:“这又不然,一连几次试图议和,却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作罢,李光睿难免起疑,他未必会疑心到是咱们的人从中捣鬼,至少也该明白夏州内部必然有人反对议和,这才一再制造事端,所以他若急于求和,那么这一次将议和作为核心机密是大有可能的。
如果……他还有别的打算,那么对此车予以保密,就更有充分理由了。”
丁承宗何等机警,已经听出杨浩话中之意,他惊讶地道:“这不太可能,李光睿与宋国朝廷暗中较劲已非一日,虽然西北三藩名义上都是宋臣,可是宋廷对三藩之中的夏州李氏是敌意最重的,赵光义对夏州的忌惮,要比我刚刚崛起的银州还要重上几分。据我们现在掌握的情报,宋廷不但安排重兵威吓夏州,同时还在暗中资助吐蕃人,利用吐蕃人牵制夏州,削弱夏州的势力,李光睿对此心知肚明,这两个对手又怎可能这么快联起手来?”
丁承宗虽然是一个出色的商人,但是他接触政治的时日毕竟还短,而政治实是比比经商更肮脏、更勾心斗角、更尔虞我诈的一门学问,两个商人,哪怕是有着共同的利益,如果他们彼此有仇,也很少能坦然携起手来合作,可是两个政治家,哪怕一个有杀父之仇、一个有夺妻之恨,利之所至,他们也能迅速变脸,由不共戴天的仇人,变成最亲密的政治伙伴。杨浩恰恰对这种厚黑学比他看的更透澈,再加上对赵光义和李光睿这两位“光”氏枭雄的政治手腕从历史评价中了解的更多,所以在这件事上反而比一向稳重机敏的大哥看的更准确。
他微笑道:“大哥,这两个人并不需要勾结起来,当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时,只消很默契地给对方创造一些条件,再故意透露一些消息,对方自会心领袖会,加以利用的。对赵光义来说,夏州固然是敌人,但是夏州一直安于现状,暂时还不算他急欲除掉的敌人,而我银州,却是他不希望壮大崛起的新兴势力。至于李光睿,大哥可别忘了,李氏家族经营西域已经有上百今年头了,咱们能掌握他那么多的消息,他又岂能没有耳目在监视咱们的一举一动?赵官家视我芦州似眼中钉并不是一个绝对的秘密,只要是有心人,总能打探出来的。”
丁承宗暗自警惕,颌首道:“二哥这番分析也哼哼理,小心无大错,既在如此的话,不如我们拒绝出兵。”
杨浩目光一凝:“大哥是说……抗旨么?”
丁承宗莞尔道:“那倒不然,现在还不是和赵官家撕破脸面的时候,不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我们只要在银州制造点事端,那就有足够的理由拒绝出兵了。再不然的话,你可效仿折御勋,来牟,大病不起“皇帝也不能让一位大将军扶病上阵吧?呵呵,到时随便派一员将,领几路残兵去充充门面便走了。”
杨浩摇头:“不,伐汉之战,我是一定要去的。”
他目中渐渐露出鹰隼一般的锐利的光芒:“如今赵官家和李光睿这对冤家能心有灵犀,相互利用的话,我杨浩也能将计就计,从中渔利。赵官家无名无份的,他是不敢动我的,借来的刀,终究不如自己的刀得心应手,何况这柄借来的刀与他也只是相互利用,双方终是做不到同心协力的,这其中未必没有我们可资利用的机会。”
丁承宗笑起来:“哈哈,我还以为二哥如今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每天只顾留连后宅,尽享天伦之乐,壮志雅心已经消磨了呢,想不到你仍是智计百出,对天下大势也始终没有放松警慢啊,你说吧,打算怎么办?”
有了孩子,就至于留连后宅,消磨壮志么?杨浩知道他又是在隐晦地提醒自己切莫招惹不该招惹的女人,不要为女色所迷,于自己的大业有所牵碍,只得装傻充愣,继续说道:“高度机密的消息,咱们的探子怕是打听不到的,可是如果拓拔昊风有心打听,却未必不能掌握一些蛛丝马迹,要马上启动紧急联络通道,令他打探李光睿的举动,看看李光睿是否正在于吐蕃、回讫秘密和谈。”
“好,拓拔昊风的存在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如非必要我也不敢启用他。既然如此,我立刻派人与他取得联络。”
杨浩又道:“另外,立刻与我五弟赤邦松取得联络,叫他启程西行,赶往夏州之南口如果夏州与吐蕃、回讫正在和谈,李光睿虽有保密的理由,吐蕃那边却没有诸多顾忌,夏州吐蕃属于亚泽王系的人,赤邦松虽非亚泽王系,但是做为一个吐蕃王子,在任何一个吐蕃部落中都有崇高的地位,让他与吐蕃诸部打打交道,尽量打听些消息,即便不能掌握确实的消息,他得到的消息与拓拨昊风掌握的情报两相映证,咱们也能确定李光睿如今是否在与吐蕃、回讫谈判,和谈已经到了什么程度,待有了准确的消息,我们就可以做一步的决定了。”
丁承宗指了指案上那封军令,问道:石,可是这封军令怎么办?枢密院的人还在等着呢,枢密院使曹彬大人批下的可是限即答复。”
杨浩微笑着站起身,轻轻推起丁承宗的轮椅向外走,悠然说道:“记得在霸州的时候,大哥教了我许多本事,虽说后来兄弟涉兄于官场,这生意经用于经商的机会并不多,可是一法通、百法通,这生意经用之于政坛官场,其实也是大有用处的。唔……,大哥教过我谈生意的九字诀,我现在还很清楚地记得,是:分、忍、记、礼、引、傻、输、情、地…………”
丁承宗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接口道:“分字诀,你想要的利润,切忌一口要个总价,一万贯钱利的生意,你开口就要一万,换了谁都会本能地拒绝,至少给你砍下三成来,可是如果你按照不同种类的货物、每批购买的数量,分类分批的去谈,一笔生意你只赚他一百贯,他就会很痛快地答应你;这样算来,你把一万贯利的生意拆成一百笔,每一笔只赚他一百贯,虽然你获得的总利润依旧是一万贯,可是你成功的机率远比你一次索要一万贯容易的多。
忍字诀,谈生意时,哪怕被人逼到了绝境,你也要始终不动声乌,谈笑自若,叫任何人看起来,你都是一副藏着杀手铜不曾用过的样子,只要对方对你亦有所求,确有和你谈判的诚意,那么很多时候,他们就会主动做出让步了,切忌气极败坏,须知拍案而起就是的……”
“输字诀,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常胜不败,做不成买卖。有利让三分,看着是输,实则却是赢……”依稀之间,丁承宗似乎又回到了丁家大院,在那夏日的午后,坐在那颇具唐风的后宅木廊,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头顶是悦耳的风铃,身下是涂综的流水,两个人品着茶,一个教、一个学,大谈生意经……,不知不觉的,泪水便蓄满了他的眼睛。
车子在阳光下停住了,小雪初晴,院中一树梅花开得徇烂。
远远地,丁玉落款款走来,看到两兄弟依傍着停在一树梅花下的情形,不觉停住了脚步,欢喜地向他们望来。
杨浩将双手轻轻搭在丁承宗的肩上,轻声道:“大哥,咱们兄弟这一回何妨用这生意经,与那赵官家好好谈一次生意呢?”
丁承宗憬然若悟,他拍了拍杨浩扶在自己肩头的手,两兄弟一起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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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雪寒冬,天地一片银白。今日没有大雪,只有那零星的六形花瓣,轻盈地飘舞于空中。
夏州街头人迹罕无,偶尔有个人影出现,也是袖着手,缩着脖子,像幽魂似的匆匆从街头走过。虽说与吐蕃、回讫的战争没有打到夏州城下,可是长期的战争已令得夏州日渐萧条,当街头连难民都难得见到几个时,这里的萧条就可想而知了,整座夏州城,在刺骨的冰冷和无声的静寂中都透着阴沉沉的窒息感觉。
“嗒嗒嗒嗒……”
马蹄踏地冻得坚硬的冰雪上,发出干巴巴的响声,十余名骑士自街头出现了。他们穿着破旧的羊皮袄,戴着狗皮帽子,口鼻都掩在蒙面巾里,鼻息喷吐处蒙上了一层白霜,显然是赶了上路才回来的,尽管他们的穿着并不起眼,耳是这么寒冷的冬天,还能骑马佩刀出没的人,就一定不是好相与,街头本来就寥若晨星的行人更是闻声而避,很快就不见踪影了。
拐进一条巷子,一阵风来,卷着一大片雪沫子,领头一个大汉正好除下了遮面巾,雪沫子扑了一脸,他悻悻地啐了。唾沫。这人豹目环眼,充满剩悍的野性,颌下胡须虬生而卷曲,两只耳朵上各冀着一只金光闪闪的大耳环,赫然正是定难军衙内都指挥使、检校工部尚书李继筠。
马到定难军节度使府,李继筠跳下马,大步向府内走去,自有侍卫接过了他的战马,一行人自侧门鱼贯而入“砰”一声府门关上,整条街上又人影罕见了,只有风带着雪,自街头肆虐到巷尾。
定难军节度使府内书房内,与冰雪肆虐的街头相比却是另一番天地,白铜盆中燃着炭火,房间里热流涌动,温暖如春。李继筠在门外朵了朵脚上的雪,把狗皮帽子一摘,便走了进来。
一个身材肥胖、腰围庞大的胖子正坐在白铜炭盆前烤着火。如果杨浩看见这个胖子,会觉得他的眉眼与一个叫郑则仕的演员依稀有些相仿,这个胖子就是定难军节度使李光睿,如今他刚刚改了名字,叫李克睿。他老爹就是当年以叔父身份夺了侄儿江山的李彝殷口这父子二人不但身材、长相相仿,就连改名都如同一辙。
李彝殷为了避赵匡胤他爹宋宣祖赵弘殷的名讳,把殷字改成了兴字,尽管平时仍然自称李彝殷,可是官面文章上却都改成了李彝兴。如今赵光义做了皇帝,虽说赵光义已很快改名为赵昊,李光睿还是抢着上书朝廷,禀报自己为避皇帝讳,改名叫李克睿了。不花钱的小把戏,却换来了赵光义的几分欢心,何乐而不为?
“爹爹。”
李继筠一进门,便大大咧咧地叫了一声,李光睿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仍是不慌不忙地用铜夹儿搬弄着炭火,徐徐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李继筠气呼呼地坐下,恨恨地道:“他娘的,想当初,吐蕃、回讫诸部谁敢主动与我李氏挑衅,现在可好,爹有意谈和,他们倒蹬鼻子上脸,各种各样的要求一筐一筐的往上搬,儿真想生撕了他们。”
李光睿胖脸上的肥肉又往下耷拉了些,喃喃地道:“继筠,我不是告诉你,凡事要忍吗?要做大事的人,这点委曲算得了甚么,如今形势迫人,该低头时就得低头。”
李继筠呼地喘了一口大气,恨声道:“儿知道,也就是在爹爹面前,儿才这么说。“哼!这笔帐,总有一天儿会连本带息和他们算个清楚。
李光睿脸上露出一安笑意:“这才对,说说吧,他们具体又提了哪些要求,什么时候才肯休兵罢战。”
“是!”李继筠答应一声,父子二人便在炉火旁叙谈起来。
党项羌人本来是极落后的一个民族,过着织牦牛尾及毛为屋。
服裘褐,披粘以为上饰俗尚武力,无法令,各为生业,有战阵则相屯聚。无衡赋,不相往来,牧养特牛、羊、猪以供食,不知稼特的日子。直到北魏亡国,皇族拓拔氏被迫离开中原,重返草原,加入党项羌族部落,将中原文化和先进的知识带了过来,他们才有了一个突飞猛进的发展。
而党项羌人成为西北霸主,则是在唐朝中后期直至五代时期完成的,唐朝将陇右之地赐予了党项羌人,又经过多年经营,拓拔氏彻底统治了夏州、绥州、银州、育州、静州,实力暴涨。他们的地盘当然不只这五州,但是这五州是他们的根基所在,以这五州为点,辐射所及,俱是拓拔氏治下。
中原大乱这么多年,你方唱罢我登场,帝王将相一拨一拨地换,偏居西域的夏州李氏一直是“骑墙看戏”,与我无关,凭心而论,夏州李氏现在既没有争夺中原天下的野心,也不想自立为帝,建一国霸业,他们只想守住西北,做有实无名的西北王。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的赵匡胤是不可能满足他这个条件的,比赵匡胤更野心勃勃的赵光义更不会容许他们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