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品公子-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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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你们集资,卖不出去,咱们自个儿分了吃肉嘛。”
“对呀,是这么个理儿,反正这大队长是不打算分钱了,与其让他往别的地儿瞎折腾,不如就养猪,正是肉烂了在锅里嘛。”一部分人人回过味儿来,觉得养猪也未尝不是个好主意。另一部分自觉自己这胳膊拧不过大队长这大腿,也不敢再辨。
薛向见众人不再纠缠养猪与否的问题,就开始让众人讨论建厂的具体细节。哪知道这帮人直说由大队长定夺,他们直管出力气,居然一推六二五,又把球踢回给了薛向。见此形状,薛向真想给自己一巴掌:这不是无事生非么,一人计短,二人计长,用在此处压根就不合适,找这帮人谈管理和统筹,简直是寻刺激。不管了,自己先甩开膀子干吧,老子摸着石头,也得把这河给趟过喽!
……
“靠山屯的苦哈哈们发啦”
“金牛山里全是金疙瘩啊”
“两万块,你们见过么,堆起来,那是一屋子啊”
“……”
不知什么时候,快活铺突然流行起了“靠山屯”、“金牛山”、“两万块”这三个词汇。这一社十大队,小两万社员几乎同一时间开始谈论这个话题。薛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是下午三点。他这个外行师傅,刚按着自己的设想,胡乱画了养猪场的草图,一个囫囵觉没睡完,便被李拥军给推醒了。
“我的大队长诶,你的心可真大,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跟没事儿人似的。”李拥军脸上的汗跟瀑布似的,哗哗直流,气息未匀,便开了腔,显是长途奔跑至此。
薛向不明就里,问他缘由,这才知道是那回在教室财露了白,消息竟传了出去。薛向揉揉睡眼,打个哈欠:“知道就知道了呗,他们还敢到老子怀里来抢不成。”薛向不觉得这是多大个事儿,他原本就没打算捂住。本来就捂不住,就算捂住了这个消息,建猪厂的消息还能捂住不成?猪厂一建,别人不还得追问资金来源,迟早得漏,不如不捂。
见薛向不紧不慢,睡意绵绵,李拥军一跺脚,拉着薛向,就要他下床,嘴巴里也没闲着:“大队长诶,他们是不敢来你这儿抢,可他娘的全一窝蜂地往金牛山钻。野鸡野兔之类的,我就顾不得心疼了,再晚些,您先前惦记的那百多头野猪可就要交待啦。”
薛向闻言,算是庙里失了火——慌了神,一骨碌从床上跳了下来,撒起鞋就往外奔,心里急得不行。
你道薛向为何这般着急?原来,山神被灭后,金牛山这座宝山自然逃不过薛向的魔爪。里面的各种能变现的自然资源,他都叫人进山搜索过一番。哪知道众人一汇报,他只想吐血,恨不得把那已化为灰灰的山神拖出来,再宰一次。原来,这金牛山里除了野果子外,山珍宝药一样没寻见,且山里的山禽野兽几乎又被那山神祸害得绝了迹,只余了些难塞山神牙缝的野鸡野兔侥幸逃过一劫。而唯一令薛向稍感欣慰的就是,还有四五个野猪群存活了下来,料来是那山神给自己储备的口粮,这下却成了战利品。薛向早打算将这些野猪也收束进养猪场厂,单辟个特色族群,也正好减轻第一次投资的资金压力。他计划着只要猪厂一有个模样,就带人进去抓猪。哪知道这会儿,竟有人抢在自己头里下手,这不是捋虎须么?
薛向刚奔出门外,却又遇上了上次骑车来叫他去社里开会的老姜。老姜此来,还是同一件事,通知他去社里开会。公社相招,他自不能借故推脱,只得吆喝李拥军点齐屯子里的青壮先把山护住,等他开完会再来收拾残局。
……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桌子也还是那张桌子,甚至连满室的烟雾幻化出的云朵,似乎都还是那日的形状。可薛向的右脚刚跨进会议室,脚底板甚至还未着地,便觉出诡异来。众人的眼睛齐齐盯着他,绿油油一片,活似盯着猎物的狼群,让他从骨子里发寒。
薛向刚在尾端的右下手位坐了,做记录的秘书便赶紧拎着水瓶给他倒了杯水,捧了上来。薛向虽是挂着公社副主任的衔,排位也非最低,且公社也给他安排了办公室,可他从未在公社上过一天班。是以,他连这长得颇为清秀的男秘书,也不知姓甚名谁,更不知道是谁的秘书。按说该是马山魁的秘书是公社第一秘,负责会议记录,可快活铺公社的蔡高智跋扈得紧,说不准就是他的秘书。见了这秘书,薛向忽然想起初到的那天晚上,马山魁被自己的秘书吴天桥摆了一道,不知道老马是怎么选的秘书?蔡高智怎么变的戏法?
一个秘书倒一杯水,便引出薛向这么多遐思,可眼下却是没时间给他神游。那清秀秘书刚退下,马山魁便开了口:“薛主任,听说你们靠山屯发横财了,怎么,还不给咱们露露,藏藏掖掖,可不是好习惯哩。”
马山魁刚开口,薛向便知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老马的话音方落,他便接上了:“都谁瞎传的,挺热闹呀。我这来的一路,可不止一个两个这么问我。副食店的老冯、供销社的褚大姐都拉着我问,你看这衣服都给扯烂了。不过万把两万块钱,至于嘛。”
听得薛向这番豪言,正在喝水的副主任卫东“扑哧”一口喷了出来,喷得坐他对面的副主任蒋文元一头一脸。卫东慌忙起身要给蒋文元擦拭,后者笑笑挥挥手,自个儿抹把脸,却对薛向开了腔。
第三十八章 金风未动蝉先觉(5)
“薛主任到底是京城下来的,我们这些乡下人是比不得啊。既然薛主任不在乎那点小钱,那靠山屯一千七百三十五毛八分四厘的历年欠款,想必薛主任这回是要给我老蒋结了的。”蒋文元四十七八,猪腰子脸,是分管财物的副主任,在班子里排第五,是个雁过拔毛的人物,连靠山屯这万年坏账都能记得这么清楚,怕是一直就没死心。
哪知道还未等薛向接嘴,分管文教的副主任沈阳发话了:“薛主任,莫怪我老沈向你张嘴,实是社里的财务处空得都能跑马了。咱们公社中学的老师已经三个月都没领着薪水了,家里都揭快不开锅了。你看能不能先匀点儿,我老沈要的不多,只要三千块,我就能把今年给应付过去。”
沈阳这番话算是吹响了冲锋号,立时会议室成了菜市场、戏剧团,讨价还价的,装可怜扮苦情的,一窝蜂地全闹腾开了。众人的目标倒是一致,都盯上了薛向嘴巴里的那万把两万块钱。众人先前也只当是传言,就打算听个乐子,那荒山出了有鬼,就没别的物什了,没想到薛向居然红口白牙地认了。这下,他们可来劲儿了,也不管钱哪儿来的,只要有就行。这帮人穷惯了,一贯是手快有,手慢无,心中抱定的主意就是:有便宜不占,就是吃亏。
众人正闹腾得不可开交之际,啪的一声脆响,蔡高智的巴掌印上了桌子:“都坐下,成何体统!这是开会,还是卖菜,组织纪律都不要啦?”
蔡老虎发威,众人不敢再吵,皆坐回了原位,三两个不死心的还在不断地和薛向眉目传情,指望能打动这个暴发户。
蔡高礼平定纷乱后,却不坐下,也冲着薛向开了腔:“薛向同志,上次会上,你说用不着大王庄和九黎村的社员们帮手,你们靠山屯自己就能烧山平地。为什么等了这么久,没见你们靠山屯有一点动静了?这都多少天了,总不能把组织交待的任务当儿戏吧?”
薛向把茶杯一顿,迎着蔡高礼的目光,道:“蔡主任,您可别乱给发帽子,总得容我慢慢交代吧。当天,您一安排工作,我回到屯子里就领着大伙儿准备烧山。您说怪不怪,我们刚寻好放火的位置,我们屯子的老药子就嚷嚷着发现了宝贝,这一把火就没点下去。接着,果然就发现了十多斤松露,卖了这松露,才有了这两万块钱。您说,这火还放得下去吗?”
不等蔡高智接茬,会议室又是一阵骚动。
“松露,那玩意儿有这么值钱,我里个天啊,这金牛山果真是金山啊。”
“原来是松露,他们传得也太离谱了,我就说嘛,金牛山哪里来的金矿”
“我看这松露也不比金矿差,十多斤就卖了两万,就算金子也差不多这个价了,我看这事儿得报给区里和县里”
“……”
满室喧嚣,马山魁和蔡高智既不跟风,也不出言阻止,而是各般模样,静坐当场。马山魁拧紧了眉毛,蔡高智则紧抿着嘴唇,不知各自的脑子里在思忖着什么。薛向则死抱着茶杯,仿佛抱着块金疙瘩,既不掺和,也不说话,好似几天没喝水一般,拿了杯沿不住地往嘴边凑。若是有心人注意,必会发现这家伙喝了半天,杯中的水却还有大半。
众人吵着,争着,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都停了下来,齐齐拿眼去看马山魁、蔡高智、薛向三人。而这三人却还是不说话,一时间,竟诡异地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薛向点燃支翡翠,那纯纯的香味却陡然搞活了会议室的气氛。
薛向正对面坐着的农宣组组长毛传志,闻着烟味,道声好香,起身拽过薛向的烟盒,又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自顾自地拿起支点了,抽了起来。
薛向笑笑,伸手做个请的姿势,那烟盒竟传了开去,绕了一圈后,又回到薛向的手里。一圈烟传过,薛向却发现了个有趣的现象,加上蔡高智,足足有六位班子成员没有取烟,而薛向却知道满屋子除了那位做记录的秘书,都是抽烟的,这就有意思了。
马山魁打着火,咂了一口:“纯,真纯啊,好烟,是京城的货吧,薛主任好口福啊。嗯,说到这口福,想必那松露的滋味儿也不差吧,不然怎么值老鼻子钱。这我就得问问薛主任,这金牛山的松露恐怕还有不少吧。你们一次就卖了两万,里面剩的松露到底还能卖多少?明天再长出来,岂不是又可以卖,这可是个会下金蛋的母鸡啊。”
“马主任,世上哪有这么多美事儿啊,要是这松露像韭菜一样,割完一茬又一茬,遍地都是,也就没这个价位了。这松露最是娇贵,生长条件极为苛刻,对阳光、温度、湿度的要求极高。而且一个地方攫取后,来年不一定还长,我们也是翻遍了整个林子才得了这么十来斤,哪里还有哟。”薛向没想到马山魁小农意识发作,竟想着这美事儿,说不定这老小子和蔡高智方才不说话,看中的不是钱,压根儿就是那片林子。
薛向答完,众人长长舒了口气,不知是庆幸,还是惋惜。蔡高智磕了磕茶杯,引来众人注意力,道:“薛主任,问你为什么没烧山,你给我扯出了这么一大套,这和烧山有必然的联系么?好吧,就算是挖着松露算是宝贝了,正如你所说,这松露又不是年年有,干嘛还不动手?我看你是压根儿没把县里的指示放心上。”说罢,猛地一拍桌子,以助威势。
蔡高智话音方落,不待薛向辩解,上次会议给蔡高智递烟、助其瓦解尴尬的副主任郭涛紧随其后,朝薛向开了炮:“薛主任,作为一个党员,首先第一点就是要服从组织纪律;作为一个领导干部,最重要的则是服从组织决议。怎么,县革委和公社革委做出的决议到你那里就不管用了么?”
郭涛这边刚歇声,又有人跟着开炮,这一会儿功夫,简直是炮弹横飞,机枪阵阵。没接烟的那几位班子成员,有四位都接连发了言,无不是声讨薛向不服从组织决议,阳奉阴违。这会儿,分管治安的副主任石强刚横眉冷对,口水四溅了一通,分管交通的副主任邓家有又开了炮。这一阵持续火力打击,顿时炸的满室硝烟弥漫,烟尘滚滚。
众人皆拿眼去看薛向,但见他脊背笔直,撑得呢子军装也成了四四方方;目不斜视,直直盯着桌面,似乎这张老旧的八仙桌上的纹理刻着藏宝图一般,就这么一看个把钟头;一只手里夹着烟,另一只手上翻转着一枚银色的打火机,那修长的手指仿佛最灵巧的舞蹈家,那打火机就是一位合拍的舞伴,穿花蝴蝶一般,在他指间跳来跃去,却绝不会碰到桌面。
邓家有说了二十多分钟,茶水喝了三大缸,主席语录背了有半部。忽然,他窥见薛向手中的火机,猛地把茶缸往桌面上一顿:“薛向同志,请你端正态度!我说的话虽然难听,可都是为你好,你是年轻同志,听听老同志的批评没坏处,请把你手上的打火机放下来。”
邓家有的话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薛向的身上,包括先前一直假装埋头看文件的蔡高智,和一直同自己手上那根秃了半截钢笔较劲儿的马山魁。众人之所以这般瞩目,倒不是先前那几位批斗的不够狠。只是那几位都是煌煌大义,上纲上线,听得多了,也不觉得有什么新意和严重性了。可邓家有的话就直接的多,居然变相命令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