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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章

盛唐夜唱-第4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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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出去之后,若是安禄山真能坐稳天下,那么他大约会在一两年后莫明其妙地死亡,史书上载一个“暴卒”,若是安禄山坐不稳天下,在最后灭亡之前,安禄山肯定不会留下他。

  虽然对此有清醒地认知,但是李亨却还是不敢反抗。他看了一眼就站在他身边得意洋洋的严庄,便又垂下头去。

  严庄确实得意,安禄山登基之后说得明白,他将会得到一部尚书之职,在局势稳定之后,甚至可以与吉温一起成为新朝的宰相。现在安禄山还需要借助于旧朝老臣的声望,因此以陈希烈、吉温为相。

  台上的陈希烈摇头晃脑,正在念冗长的禅让文章,安禄山在受禅台的另一端,虽然还没有正式为天子,但他如今的仪仗伞盖,已经与皇帝没有两样了。

  甚至昨夜他就正式宿在兴庆宫中,被李亨冷落的这座宫殿,却是安禄山所喜爱的场所,当初还是李隆基臣子时,他每每入内,见宫殿之华美,便生出艳羡之心。

  “沐猴而冠。”

  底下观礼的群臣当中,不知是谁喃喃说了一声,王维侧过脸去望了望,却没有看出是谁在说话。

  不仅是他,还有其余人也在寻找谁这么大的胆子。

  他们早就对眼前的一切不耐烦了,甚至连台上的陈希烈都如此,但是性命攸关,谁都不敢反抗,便只有抽动着脸皮,将戏继续演下去。

  好在安禄山同样不耐烦。

  退回长安之后,他的伤情就开始反复,如果不是严庄等人的花言巧语,他绝对不会搞什么受禅,那个帝位,一屁股坐上去就是,自己兵强马壮,至少长安城中没有谁敢不服气,偏生汉人多礼,反复折腾了如此之久。

  上头陈希烈念的那四六骈文,他是不懂的,只知道这厮越是唠叨,自己站在这儿就越累。眼见座钟都过去了二刻,他再也不愿意等了,大步上前,直接走上了受禅台。

  这可不合礼仪。

  因此见他走了上来,陈希烈目光发愣,心中不明白怎么回事,口里也不知道是否该继续念下去。

  安禄山一把将他手里长长的纸夺了过来,直接扔到一边,然后向着台下招手:“上来!”

  李亨知道他在召自己,他心里冷哼了一声,只恨不得老天突然降下闪电,将安禄山劈死。

  可惜,除夕夜里的雷声乃是手雷响,而不是真正天降霹雳,而且若天降霹雳的话,他李亨也不会幸免。

  “陛下,你还是快些上台为好。”旁边的严庄低声说道。

  李亨又看了看另一侧,吉温在那边神情肃然,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再拖延又有何用,还不如爽快些。”

  “朕待卿不薄,何苦逼朕如此?”

  “太上待你也不薄,花萼相辉楼里何苦逼迫太上?叶畅待你不薄,又何苦逼叶畅?”吉温压低声音道。

  李亨见已经有武士按刀过来,情知确实无法再拖,只能迈步,缓缓踏上台阶。

  一阶,两阶,总共不过九阶,他心中十分渴望,这九步之中,会有什么变化。但让他失望的是,他直到登上台,也没有任何变化。

  他身后,吉温与严庄二人,捧着玺印也走了上来。

  按照仪式,李亨从二人手中接过玺印,然后安禄山拜玺,李亨再将玺印将与安禄山,再拜安禄山,这算是禅让主礼完成,君臣之位互换。此后便是百官朝拜、封赏大赦。李亨抓着玺印,手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这玺印,他还没有抓热啊……

  泪水突然涌上来,他努力了好几回,也没有能把玺印交到安禄山手中,安禄山盯着那玺印,终于不耐烦,直接从他手里来夺。

  李亨还抓着不放,却听得安禄山一声喝斥:“松手!”

  在这声喝斥之下,李亨再也不能坚持,放手,然后痛哭起来。

  十余年谋划,终成泡影,自此以后,性命都难以保全,更别提重新拿回玺印了。

  第491章 长安大道终不孤

  李亨的痛哭嚎淘,没有人理会,自有武士将他摁倒,跪在地上,向着安禄山跪拜。

  安禄山握着玺印,饶是他觉得这个受禅仪式只是多此一举,此时也不禁咧开嘴,开怀大笑。

  就在他咧开嘴的那一刹那,却见外头,有人影在晃动。

  他此时视力已经相当不好,只看到远远有人在晃,却不知道是谁。但那人既然站在那么远,以安禄山猜测,当时来送军情急报的。

  顺着安禄山的目光,众人纷纷回头,向着那边望去。

  这禅让仪式当然不是在大街上举行,而是在大明宫外的一处大院落里,众人看着那院门,便见一个浑身肮脏的人被两个人扶着,正在那边探头探脑。

  “吃败仗了?”王维心中暗想。

  若是得了胜仗,当然不会是这么狼狈模样,那人身上的污渍,十之八九就是血迹。

  众人此时所想着,就是西线战场上,叶畅可能突然发动进攻,让安禄山的西线防御崩溃,否则不会出现如此狼狈的身影。

  安禄山眯着眼,旁边的严庄见情形不妙,立刻高声道:“礼成,百官跪拜新君!”

  众人这才省悟,现在还不是好奇的时候,正在举行非常严肃郑重的禅让大典呢。

  不过无论是台上的安禄山,还是台下的百官,都没有心思,大伙草草应付,这模样态度让严庄甚是不满,可是看到安禄山并不在意,他也不好发作。

  只怕安禄山的心思也和别人一样,都在那个探头探脑的士兵身上。

  这所谓的禅让大典就这样草草收场,不等百官散去,安禄山就将那兵召到面前来。

  其余人散了,王缙却跟在刘骆谷身边,正与他谈笑风生,不过刘骆谷眼睛时不时往安禄山那边瞄去,分明也是在担忧那士兵带来的消息。

  “什么,潼关就这样失了?”

  安禄山失声突然大叫,因为愤怒,他的五官都扭曲变形了。

  “大王,这是真的,真的,咱们回范阳的路,已经断绝了!”那士兵惨然哭道。

  “蔡希德呢,他人呢,为何不来见我?”

  “蔡将军被雷火击中,城墙塌陷,死活不知,我还是绕道才逃回来的……如今唐军源源不断正涌入关内,大王,快去,快去……”

  那报信的士兵话没说完,突然被安禄山抬起一脚踢中下巴,整个人倒飞出去。

  今天原本是安禄山大喜的日子,可他的喜气,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完全破坏掉了。他原本就喜怒无常,此刻暴怒之下,更是失控,直接下令,将那士兵拖出去斩了。

  听得这命令,严庄就是再怕事,也不能不出声:“大王……陛下,圣上,且暂缓雷霆之怒,史思明如今正赶往潼关,想来他必定能很快收复潼关……”

  听得这里,安禄山才稍收怒意,冷静下来后,他明白严庄的意思,若是来报信的士兵不受赏而被砍了,那么今后有什么消息,谁还敢送来?

  “将他带下去,好生招待,另外,都把嘴给我关紧些,莫要走漏了消息!”安禄山看了看左右,都是自己亲信,这让他稍稍安心:“若走漏了消息,当心脑袋!”

  他手下将士,多是范阳到平卢一带之人,其中最忠于他的,又是各族胡人。若是给这些家伙知道他们回家之路已经断绝,只怕立刻就会哄散了。

  一想到这可怕的后果,安禄山就咬牙切齿:他只以为叶畅会在长安城下与他决战,却不曾想叶畅会用断他归路这一招。想想他又觉得身心俱疲:若不是与李亨勾心斗角,花费了他不少精力,他又如何会出现这么大的疏忽?

  他这个时候,完全就是找替罪羊,他与李亨便是不内讧,也只会将注意力集中在叶畅身上,毕竟那里不仅有叶畅本人,还有老皇帝李隆基,这二者只要控制了任意一人,基本上就定下了大局。

  他这边吩咐保密,那边远处,王缙若无其事地离开了。待回到自己宅中,他才脸露喜意,立刻来找王维。

  “兄长,大喜,大喜!”

  王维这几天一直都是闷闷不乐,虽然他也不耻李亨为人,可是毕竟李亨是大唐太子,政变之后成了长安的天子,安禄山这样篡位,他身为大唐之臣,往常也以忠义气节自诩,却不敢站出来喝一声,这不免有些让他惭愧不安。

  此刻听得王缙一脸喜意过来,他精神一振,起身道:“叶畅又打胜仗了?”

  “正是,哦,不是叶畅那边,是潼关,官兵不知怎么的,收复了潼关!”

  “潼关?”王维吸了口气,满头都是迷雾:“这怎么可能,叶畅主力都在长安之西,如今还在金城一带,怎么……怎么跑到潼关去了?”

  “必定是叶畅布下的奇兵!”王缙道:“潼关既然光复,再加上前些时日,我隐约听说,蒲津关已入官兵之手,兄长,你知道这是什么模样么,这是关门打狗,安逆的后路已断了!”

  王维不太通军事,但经过王缙解释,他也想明白,不禁动容道:“据我所知,颜杲卿在常山,他与颜真卿乃是兄弟!”

  常山离安禄山的老巢极近,颜杲卿在那里,此时安禄山的归路又被断,颜杲卿只要稍稍使力,便可以同辽东联络上。双方合击,安禄山的范阳老巢都要被唐军收复!

  阴郁已久的大唐局势,仿佛在一瞬间出现了曙光,王维也喜形于色,这些时日的苦闷随之一减。

  “不仅如此,我等候多时,一直就盼着这个机会。”王缙咧着嘴,笑了笑:“安贼令人闭口,不许潼关已失的消息泄露,我却要反其道而行之,大肆宣扬,总教他不好受!”

  “贤弟,虽是如此,千万要当心!”喜归喜,但听得王缙要做如此冒险的事情,王维吓了一跳,他思忖了会儿,咬了咬牙:“此事不可贤弟一人来做,若有什么差池,我们兄弟都是保不住的,我们一起来做,只是定要做得小心谨慎才行!”

  “兄长说的是,我这不就来与兄长商议么,怎么样能将事情做成了,又可以不让安贼发觉。”

  两人低声商议了几句,都觉得相当困难,他们只是书生,怎么才能将这消息传遍长安,自己却不惹人生疑?

  想了好一会儿,外边突然传来扣门之声,王维心中暗惊,起身问道:“是谁?”

  “有一位杜夫子求见。”门外仆人道:“他说来找缙郎君。”

  “杜夫子?”王维琢磨了会儿,看了看王缙:“是你朋友?”

  “我不记得有什么杜夫子此时会来寻我……”王缙摇了摇头。

  “那位杜夫子说了,他是陈二郎介绍来的。”

  “陈二郎……快请,快请他进来!”王缙听得这里,心一跳,然后叫道。

  他态度突然的变化,倒让王维吓了一跳:“这是何许人也?”

  “谁?”

  “陈二郎。”

  “什么陈二郎,就是以往我们见过的,常在我们这里卖报的那陈小二。”王缙压低了声音:“他是叶畅的人,我与叶畅搭上关系,便是他居中传递消息!”

  王维听得这样提醒,顿时想到是谁了。这陈小二也是一个奇人,早年孤贫,有一顿没一顿靠着给人当学徒为生,后来报纸出现后改卖报纸,积攒下一些家当,如今不仅成了一个报纸的批发商,还开了家不大不小的书铺。年纪轻轻,长得也不好,但谈吐举止,却不是俗人。

  他竟然是叶畅布下的暗棋……当真是让人料想不到!

  “那这位杜夫子?”

  “十有八九是叶畅派来的人……”

  听得有可能是叶畅派来的人,王维有些心跳加速,他命仆人将人迎入客房,自己再过去。到了那儿一看,却哑然一笑。

  “原来是你,杜子美啊。”他笑着拱手道。

  来的正是杜甫。

  潜入长安的杜甫,看上去极为精干,与王维的丰逸飘然不同。他与王维、王缙见过礼之后,众人宾主入座。

  双方互相观察了一阵子,虽然此前都打过交道,但彼此间的交情并不算深厚,此时见面,免不了试探一番。因此双方的话题是从杜甫所办报纸《民报》开始的。

  “子美,《民报》之名,乃叶公所拟,据我所知,叶公为人豪放不羁,故此不知偏讳,未避太宗之名。子美乃博学多才之人,当初为何不建议,换为《氓报》或《人报》皆可啊。”王缙笑着道。

  “太宗之时,并未避讳,魏公征文章中,有用‘民’处颇多者,今人文章铭志,也颇有用‘民’者。”杜甫很认真地道:“甫虽短陋,亦知太宗皇帝曾颁布过《二名不偏讳令》,不敢伤太宗皇帝宽厚仁和之名,故此并未避讳这一‘民’字。”

  “这个……”比起王维,王缙学识稍弱,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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