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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

盛唐夜唱-第3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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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里,他呼来叶安:“将所有和安西有关的消息,都整理好拿给我!”

  他人不在长安时,叶安便留在长安,这个他最信任的族人,办事稳重牢靠,可以说是他最倚重者之一。他也没有亏待叶安,如今叶安也挂着勋职,论起品秩,也有六品。至于家财,更是远胜一般富人。

  叶安依言而去,叶畅回到家中,李腾空已经从李林甫府回来,两人牵手细语,满心温馨,就在此时,却有人来禀:“郎君,外头有人求见。”

  叶畅愣住了:“我今日方至,便有人来求见?是谁?”

  “有名刺在此。”

  叶畅接过名刺一看,却是“卫尉少卿、仪王友晃衡”,这名字很有些熟悉,叶畅想了一会儿,然后猛然忆起:这不就是阿倍仲麻侣,那位非常有名的日本遣唐使么?

  “他要见我何事?”心中犹豫了一下,见叶安还没有将资料拿来,他便道:“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瘦矮的男子走了进来,此人年过半百,神情从容,举手投足,颇有士人之风。不过他这般模样,叶畅反而有些不喜,因此淡淡颔首:“晁公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他有些倨傲,看在晁衡眼中却是再正常不过了,事实上,当晁衡第一眼瞧见叶畅时,便觉得敬畏,如此年轻,最成了大唐最有权势之人,所倚靠者,并非家族血统,而是个人的拼搏努力。

  此等人物,也只有在大唐才会有吧。

  “仆,李太白之友也。”晁衡先做了自我介绍:“与中丞素昧平生,早欲一见,只可惜中丞日理万机,为国辛劳,难得一会。今日在圣人处得闻中丞回京,大喜过望,仓促而来,有失礼仪,还请中丞海涵。”

  这厮倒是很通人情,不说自己的官职身份,只说是李白之友,以叶畅和李白的交情,既是李白之友,叶畅自不会怠慢于他。叶畅果然起身,向他一拱手:“失礼,失礼,太白之友,即我友也……来人,奉茶,晁公请尝尝我于云南所寻野茶!”

  再分宾主入座之后,晁衡赞过茶水,便恭敬地道:“今日来拜谒中丞,一是慰平生之愿,二是有事要请中丞相助。”

  “何事?”

  “仆老矣,在大唐已三十四载,意欲随此次遣唐使归国,如今圣人那边已经请辞,却恨无舟楫可渡,闻道安东商会商船,往来于大唐、日本,如泛江河,不惧风波,故来请中丞,借一云帆,送仆还乡。”

  叶畅吃了一惊,他听说过此人,却不知道他在大唐竟然呆了三十四年,更没有想到,他归国之事,会求到自己头上来。

  他却不知,此事也与他有关。晁衡口中的遣唐使,乃是去年随安东商会自日本过来的使节,今年正旦之时,为争向李隆基朝拜的座次,还闹了一番。

  “此事易耳,晁公自可随此次遣唐使归国……不过,有些事情,我想先请教晁公。”

  叶畅原本是准备一口应下,但旋即想到一件事情,便又补充道。

  晁衡肃然正坐,凝神道:“叶中丞只管问,仆知无不言。”

  “晁公此次归国,做何打算?”叶畅问道。

  晁衡顿时愣住了,他原本以为叶畅是要问日本的风土人情——叶畅对这些有兴趣,在长安城中都传遍了,却不曾想,叶畅竟然问他本人的打算。

  晁衡熟读叶畅《国富论》等书,深知叶畅经营四边之意,这样的人,绝不会是随口一问。

  这其中,有何用意?

  第366章 全盘唐化何行之

  思忖了好一会儿,晁衡决定实话实说。

  “若幸蒙鄙国之君拔掖,当效仿大唐,奉行仁义。若因仆才疏学浅而不为所用,当结庐办学,将仆在大唐所学,教授予人。叶中丞《国富论》,仆一见便甚为欢喜,当在鄙国大力宣讲……”

  听他这样说,叶畅心中一凛。

  日本的学习能力,他可是很清楚的,百年前大化改新开始学大唐,才算是进入中央集权时代,也才算是真正意义上形成了统一国家,现在若真学了《国富论》,提前进入重视工商的时代,那岂不是自己给大唐找了麻烦!

  但若说阻止晁衡,甚至将他杀了,也不过是晚个几年时间,随着大唐与日本商贸发展,《国富论》迟早还是要传到日本去的,杀一两个先知先觉者,意义不大,倒不如借这一两个先知先觉者,将日本的局势掌控在自己手中。

  想到这里,叶畅笑着摇头:“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初听此言时,晁衡还没有什么反应,但仔细一想,悚然动容,起身向叶畅行礼:“仆愚钝,请中丞指点,原奉中丞为师!”

  “大唐是大唐,日本是日本,大唐之策,尽搬至日本,乃刻舟求剑。况且,晁公一人,能教化得几人,便是余生尽在讲《国富论》,亦未必有几人能懂,更别提通践行之。”

  晁衡觉得大感有理,身体前倾:“还请叶公教我。”

  “晁公归国之后,第一要务,乃是推行华语,日本本语,只可如吴音越调一般,为方言,公卿大夫,须得说华语,行华礼,着华服,衣冠发髻,一如华夏。我曾见日本文字,粗鄙不堪,近乎符谶,如此文字,如何利于教化?”

  晁衡脸色微微一红,他精擅汉文,甚至能以汉文写诗与李白等唱和,对于本国文字,确实也觉得有些上不了台面。

  “试想一下,若是贵国有数万数十万如晁公一般,精于汉文华语者,岂须担忧无人能通《国富论》?”

  晁衡连连点头,觉得十分有道理,叶畅笑着又道:“此为第一要务,第二要务则是行汉制。”

  “汉制?”

  “贵国有班田收授法,乃效法我大唐均田制,是也不是?”

  “是……”

  “但实际施行之中,却是问题重重,如今已经很难维系,是也不是?”

  “是……”

  “知道为何如此么?”

  “不知,还请叶公指点。”

  “通大唐制度者,不过一二人,便是所有遣唐使都通,也不过数百人,一傅十咻的道理,晁公肯定听过。而且遣唐使在大唐,多数只呆很短时间便回国,如同晁公这般,三十年静心苦学者,少之又少。故此,要让贵国象我大唐一般成为礼仪之邦、富庶之国,四夷宾服万邦来朝,必须全盘学习大唐政体,即所谓全盘唐化!”

  “全盘唐化?如何能行之?”

  “方才我说的,用汉字说汉语,便是全盘唐化之骨,而行汉制,则是其肉。欲行汉制,得用汉人,贵国国君,当奏明大唐天子,请大唐遣使赴贵国,在贵国担任官职,指导众人,再多派年青学子,入大唐学习礼仪制度……”

  叶畅说得让晁衡怦然心动,他虽是聪明,却没有从叶畅描绘得天花乱坠的情形中嗅出危险。

  教育上全盘引入大唐的教育,政治上引入大唐顾问进行指导,军事上向大唐派遣军官、士兵学习如何作战,同时大唐指派中层将领赴日指导,当然,也没有少掉最重要的项目,经济。

  所有这些,都将耗费大量资金,以日本境内矿山收益作为抵押,同时,对大唐开放市场……

  若放在一千余年后,这些条款,可谓是彻头彻尾的卖国条约,但放在这个时代,却让晁衡感激涕零,只觉得这位叶中丞当真是心慈,全心全意为了日本出谋划策。

  或许按着叶畅所言行事,他们日本便能成为小中华,不必担忧新罗侵扰,没准还可以开疆拓土,传播王道教化于四夷。

  “晁公如今想明白否?”

  “唉,想明白了,惜哉,仆久居华夏,归国之后,未必能受重用,若是仆能于鄙国得志,必行大道,依附大唐……”

  叶畅笑了:“贵国大化革新之前,忠臣岂有权势,苏我氏权倾天下,我观贵国如今朝政,亦类其时。”

  这就是赤裸裸地挑唆晁衡归国之后发动政变了,或者晁衡本人对此没有兴趣,但叶畅深信,晁衡所结交的其余遣唐使中,肯定会有人对此感兴趣。果然,晁衡闻得此言,身体微颤,默然无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道:“仆尚有一事欲求中丞。”

  “何事?”

  “鄙国僧人,虽是出家,却无高僧大德为之授戒。如今贵国鉴真法师,愿去鄙国弘扬佛法,五渡而未能成行,此次欲随仆一起东渡,还请叶公行个方便。”

  叶畅顿时想起当初在洛阳时曾反复来寻他的那两个日本僧人,看来鉴真东渡还是象原本的历史那样,历经千难万险却仍然未成啊。这也难怪,大唐航海突飞猛进地发展,也不过是这两三年的事情,而且大海船颇贵,非鉴真能买。

  鉴真既是有意东渡,叶畅绝对不会阻拦,此人在日本佛教传播中发挥了极大作用,他跑到日本去,日本上自大王下至百姓,一个个将口袋里最后一枚铜子都掏出来礼佛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好,不过有一事还请见谅,船只出海,载重有限,凡所带之物,当须检查,然后再登船。”

  “此乃应有之意。”晁衡松了口气,这样一来,他的任务就基本完成了:“打扰叶公,仆这就告退了。”

  晁衡出了叶宅,径直向自己住处行去,但走了一半,又折向,转往鸿胪寺。

  日本这一批遣唐使便住在这里,晁衡到此与其相见,正使藤原清河、副使吉备真备等听他说了与叶畅交涉的情形,一个个面面相觑。

  “叶中丞当真如此说的?”

  “是,他言下之意,愿意居中,为大唐与我国关系更睦而出力。”晁衡道:“辽东海船,天下无双,若得其相助,则我国大兴之日可期矣!”

  “据我所知,这位叶中丞行事,向来所谋长远,他会不会是图谋我国?”副使吉备真备算是猜到了叶畅的用心,他忧心忡忡:“大唐会不会将我国如南诏一般?”

  “南诏蛮夷小国,叛逆祸乱,大唐诛之,乃师出有名。我国悬于海外,向来恭顺,又是大国,与大唐并无领土纷争,叶中丞便是有心,亦无大义名份。”晁衡不赞同:“而且,他之心意,我亦知晓,他是看中了我国矿山了。”

  “矿山?石见银山?”藤原清河面色一朝:“朝廷如今收益,极为仰赖石见银山,岂可轻与外人?”

  “不是石见银山,其余矿山。”

  “其余矿山亦不可,若再有一座石见银山,岂不可惜?”藤原清河道。

  “呃,他之意思,乃是他拥有矿山开发之利,但要向朝廷缴纳矿税,朝廷可派使监矿……至于朝廷与他的收益分配,由双方协议。他保证,朝廷得大头,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众人听说不是所有好处都归叶畅,而且如何分法还有商量余地,顿时来了精神。

  能被派到大唐充任遣唐使的没有傻瓜,他们回国之后,是被重用还是靠边站,前途都不可知,但若能和大唐财神爷叶畅搭上关系,能从日本的矿山经营中分一杯羹,至少混个富家翁,那是绝没问题的。而且凭借这财富,获取相应的政治地位,也不是什么难事。

  “既是如此,阿倍君,不知是否方便,让我们拜谒这位叶中丞。”正使藤原清河道。

  “此事有些难,待我看看,有没有好的时机。”晁衡道。

  与叶畅的关系,将是非常重要的人脉资源,轻易让给别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晁衡心中,还是希望自己能成为叶畅与日本往来的中间人。

  “这位叶中丞,当真是了不起,他在辽东的事情,不亚于班超,在云南的事情,不亚于诸葛亮……可惜,这样的人物为什么就不出现在我们日本呢?”吉备真备叹道。

  他们在议论叶畅,几乎同时,在大唐左相陈希烈府上,也有人在谈论叶畅。

  “陈相公欲真正行宰相事,无叶畅之助,几无可能。李相虽去,杨钊又至,杨钊不类李相,必忌陈相公如仇,陈相公自以为圣宠何如杨钊?”

  说话者乃是王鉷。

  王鉷原本是李林甫心腹,当初扳倒杨慎矜之役,他可谓起了关键作用。但这几年来,王鉷也因为能理财的缘故,渐渐得李隆基所重,而李林甫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却逐渐与之疏远。王鉷之子王准,如今为卫尉少卿,性子最是猖狂,能够出入宫禁,随李隆基斗鸡走狗,故此气炎嚣张,便是李林甫子李岫,也屡屡受其欺侮,却不敢作声。

  “果真如此?”陈希烈捋须笑眯眯地道。

  “自然,莫非陈相公这些年还没有受够,还要继续忍受下去?李林甫年长于陈相公,杨钊却比陈相公年壮,再忍下去,陈相公便是为相二十载,又有何趣味?”

  王鉷见他那模样,实在有些受不住了,径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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