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第1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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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淡咳了一声,老脸微红。
叶畅所说的“万贯”,其实远不只,借着叶畅大搞基建的光,又有这么多产业,哪怕不上下其手,叶淡这长房三年多时间里也收到了两万多直奔三万贯的收益。不过长房人多,平均分润下来,每支数千贯,倒不是太明显。
“其余各房,三年里几千贯也是有的。大伙想想看,此前什么时候,咱们这样不是世家望族的,能有这般进益?”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一个族老喃喃地道:“咱们一不违法,二不伤德,赚咱们的钱……哪来的祸事?”
“违不违法伤不伤德,可不是咱们自己说得算。”叶畅摇头道:“实话实说,咱们家最大收益一项,便是酿酒,便是嫂嫂小心翼翼控制着,一年收益也有三五万贯,这是纯收益!咱们叶家无权无势,有这么大的收益,大伙想想,与婴儿持金于闹市有何区别!”
众人都是默然,虽然他们是乡民,见识得少,但基本的人心却还是知道的。
过了一会儿,叶淡道:“十一郎,你担心这个……你不是与各方人士交发么,便是朝廷的贵人,你也结交不少,咱们有他们相助,有何惧之?”
“当初结交贵人,便是为了保护咱们叶家,要不一个县令或者县尉,便可让咱们叶家家败人亡,莫说这些有品秩的官,就是刘家的族长,与咱们叶家还是姻亲,大伙都记得,当初他们是如何算计咱们叶家的!”
叶畅举了个例子,众人连连点头,若不是叶畅当时结交了元公路,就是刘家,也可以让叶家抬不起头来。不过,随着刘家父子的死去,叶刘两家的仇恨已经埋葬,现在刘家甚至可以说成了叶家的附庸。
“但是,若我结交的那些权贵,也为此财富动了心呢?”叶畅紧接着又道。
众人都是悚然:“不……不会吧,咱们这点小钱,那些贵人们也看得上?”
“贵人们也要养家,而且他们家大业大,花销的地方比咱们要多得多,更需要钱!咱们也不算是小钱……我第一次进长安做足球戏,一年在长安的收益有十万贯,结果玉真长公主动了心,于是我不得不退出来,贾猫儿贾大哥,便是因为随我离开长安,到了咱们这来作客。”叶畅举了第一个例子。
叶家族人相互看了看,都是一副吃惊的模样。
“再拿酿酒来说,咱们家人少力小,故此如今酿酒就只有这么大的规模,看起来一年就是三万贯的收益,但是若是落到了有权有势的世家望族手中,一年可就是三十万贯的收益也不只!这样滔天的财富,你说若是你,动不动手?”
“那咱们就交出去罢了。”有人嘀咕了一声。
叶畅顿时恼了,这位族老的心思,他很清楚,虽然叶畅没少分润族人,可是人心不足,对方听到一年三万贯的收益,自己才弄得几千贯,心中自然不满,交出去反正损失的不是他的利益!
“九叔祖说得倒轻巧,交出去……交出去若是对方还不放心,要灭口怎么办?莫非把我也交出去?交出了我,一个县里的差役就可以将你剥得一干二净,你们这一房难道就能有好日子?”
听他不客气地训斥,那族老缩着脖子,再也不敢吭声了。
“况且,我又不是没有交出去——那水泥配方,便是我交出去的,朝廷把持着它,一年几十万贯收去了,可见着我落一文钱的好处没?结果呢,上回朝廷派出个内监来召我从军,那内监很直接便要我酒坊,我若不给,便要唤甲士杀我。”叶畅将此事说出来,众人都是悚然一惊,个个都紧张起来:“若不是他死在边疆,咱们叶家少不得要挨上这一刀!”
“十一郎,要不……咱们就安安稳稳过日子,反正如今的钱也够用了,咱们就全力支撑你,让你能早日当大官。你做了大官,咱们家的家当便无人敢觊觎了。”
叶淡见识比起其余族老要多,当下想出了个解决办法。
叶畅苦笑摇头:“怕是不成了,如今消息还没有传到,我在朝廷里得罪了大人物,今后仕途艰难。”
“大人物?什么大人物,莫非比公主还大?”
“还大,当今太子与宰相。”
“嘶!”
众人齐齐倒吸了口冷气,好一会儿之后,叶淡狐疑地看着叶畅:“十一郎,你……莫非是诳我们?”
“这种事情,能诳么?”叶畅又苦笑:“并不是我真去得罪他们,实在是有人给我栽上了罪名,只怪我太能赚钱了。”
这话是半真半假,若真有什么官员在,必是糊形不过去的,但是叶家的这些族老们却见识有限,想到叶畅确实极擅长惹麻烦,一个个都变了脸色。
也不是没有人想着将叶畅出卖的,但叶畅紧接着道:“自然,我能平平安安从朝廷里出来,也是因为背后有人支持,可那些人动不了我,未必动不了咱们叶家。”
这一番说辞下来,叶家诸族老终于认清形势,但饶是如此,想要让他们真正接受搬迁,还需要叶畅再加一把火。
于是叶畅此时将底牌揭出来:“诸位族老故土难离,我很清楚,我也如此。因此去辽东乃是狡兔三窟之局,抽调族中青壮跟我去,一部分实在不愿意走的,还须留在修武看守家业,诸位长辈觉得如何?”
第205章 北海猎狐胆开张
时值三月,草长莺飞,气暖水温。
一群人鲜衣怒马,在北海郡博昌县原野上奔驰。
此时青苗已长,这些人纵马于田,踏得青苗东倒西歪,但众人弯弓放鹰,只顾着田猎,根本不在乎这些青苗。
“李公倒是个豪客,年近古稀竟然还如此矫健!”其中有一人仙姿逸发,卓尔不群,凤目斜视,甚为欣赏地道。
“太白……甫觉得有些……”
“怎么,有话直说,子美你切莫吞吞吐吐!”
“李公纵马于田间,怕是有些不妥吧?”
“放心,李公身手好,虽是年长,行动灵敏不逊于你我呢。”
“哎……我担心的不是李公身手,而是这些青苗。”
“咦……子美说得是,这些青苗若是被踏了,百姓如何安生?”
说话的正是李白与杜甫,看了忧心忡忡的杜甫一眼,李白又哈哈笑了起来:“不过,子美,你只管放心,李公自有主张,想必此处百姓已得其补偿矣。”
杜甫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怪异,不过见李白兴致高昂,终于没有开口。
他心中又有些惋惜,高适因为要去剑南赴任的缘故,并没有随他们一起来,若是高适在,或许能劝说一二。他人微言轻,并不太得那位“李公”看重,而那位“李公”虽是重视李白,偏偏李白与他一般,是跳脱的性子,根本不会开口劝说。
“李公”乃是北海郡守李邕,时之名士,声高朝野。望着这位年近七旬却犹自精神焕发的老名士,李白心里满是羡慕。
大丈夫当如是耳,名动天下,鲜衣怒马,醇酒美人。
“我记得叶十一郎曾玩笑说道,大丈夫一生之志,当是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李公近于此矣!”
“可惜,你们与叶十一陇右边关一行,甫却未曾赶上!”杜甫甚为遗憾地道。
他与叶畅等人错过了,去年六月叶畅动身西去时,他却东返洛阳,这一直是他心头憾事。
“放心,叶十一的性子,只怕也是耐不住寂寞,迟早要出来生事。他也不是走科举的脾气,边疆立功乃是进身之阶啊。”
半是调侃的李白让杜甫有些无奈,心中同时也开始有些犹豫,自己一心走科举之途是不是正确,或许如叶畅、李白一般,另辟一条通天之路?
就在这时,众人纷纷叫好,却是李邕射着一狐,身边的猎犬飞闪扑出,将那狐狸衔了回来。
看着仆人收拾了兔子,李邕朗笑四顾,发觉李白、杜甫不在身边,他拨马过来:“李太白,你与子美在那边说什么话儿,今日可是为了你,我才田猎于此,还未曾见过你在陇右立功的箭术呢!”
“正与子美说及陇右之事。”李白抢着道,却是怕杜甫真说起田里青苗之事,扫了李邕的兴致。
“哦?”
“忆起与叶十一……”
李白才说到叶畅,便发觉有些不对。
李邕的神情顿时冷淡下来,目光也带着森冷,有不善之意。
“这个叶十一……近来他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啊。”李邕慢慢地说道,却将李白的话打断了。
“叶十一着实不凡,非一般俗流可比。”李白只道李邕是对叶畅很感兴趣,当下便道:“经济之术,怕是天下再无其匹。”
李白对李邕有些了解,此人甚好黄白之物,穷奢极欲,甚至不惜向着公库伸手,以满足他的奢侈生活。约二十年前,他曾经因为贪污挪用府库公款而受到当时宰相张说的弹劾,几乎丧命,幸有一个叫孔璋的人上书李隆基,称李邕名高功大,愿以自身代替。于是李邕只是贬官,而孔璋却被流放岭南,最终死于流地。
但是李邕并未从这件事情上吸取教训,依旧是好为大言,总以为自己乃是宰相之才,又不知收敛。他虽是礼贤下士,有古人风范,可对钱财的追求,却多少有损他的品德。
故此,李白投其所好,说叶畅极擅赚钱经济之事。他看出李邕似乎对叶畅有些不屑,却不知不屑的缘由是什么。
“哦,果真如此?”李邕果然起了兴趣:“这叶十一乃是修武人……修武,对了,元明府,你此前不就是在修武为县尉么,可知此人如何?”
被问的,乃是博昌令元公路。
与新近来访的李白、杜甫二人不同,元公路在博昌令的任上已经有两年了,对李邕甚为熟悉。
李邕这个人……怎么说呢,可以说就是那种走极端的人。
“下官在修武时,与这位叶十一郎确有交往。”想到李邕方才的神情,还有隐约的传闻,元公路慢慢开口道:“李学士说他善经济,这倒是不假,不过此人有一些象北海公。”
“哦?”
“便是出手豪奢,积不住财。”元公路道:“他在京城中与韩朝宗结交之事,不知北海公是否听过。”
李邕为北海太守,故此元公路称之为北海公,或者李北海。他点头道:“听说过此事,就是献水泥那一回?”
“正是,水泥之利,不逊盐铁,叶畅说献就献,可见其人豪气。再如京中球市,亦是其所为,转手便赠出……叶十一如此豪气,手中自然难有余财,如北海公一般啊。”
元公路说到这里,心中干笑了声。
李邕点头,也大笑起来。只不过他的眼中,却是光芒闪烁,不知在想着什么。
“各位,今日兴尽,且返北海!”他挥手道。
他返回北海,元公路自回博昌,结果才过数日,却有李邕使者来,召他至北海。
此时北海,便在后世潍坊,元公路只道是有什么紧急公务,赶到之后,李邕将之邀入衙后,笑着道:“昨日得到消息,那叶十一来了!”
“什么?”元公路听得这个消息,不由得愣住。
“此人亦是天下名士,某向来好结交人物,原本是欲请李太白或杜子美去邀来,不意他二人已往泰山去了。想来想去,便请元公一行,为我相邀,不听元公意下如何?”
上司有令,元公路哪里会拒绝,他心里只是好奇,叶畅怎么会在此时跑到此地来。
“下官自当从命,只是不知叶十一人在哪儿?”
“就在莱州。”
莱州一直是重要港口,与青州相临,听得叶畅到了莱州,元公路心里更是奇怪。叶畅此际,怎么会跑到莱州,不是听说他去了陇右么?
此时消息不畅,元公路又只是一个区区县令,故此并不知道叶畅从陇右回返的事情。
“事不宜迟,若是去晚了,这位叶十一可以走了,与之失之交臂,实在是大憾。”李邕又笑道:“元公,你且去。”
李邕对元公路倒是相当客气,一直称为“元公”。元公路奉命出来,他心中满是狐疑,倒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召来自己的一个随从。
“去问问申先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小声吩咐了番话后,元公路最后补充道:“不要吝啬钱帛,咱们这次有财主报销!”
莱州城水关之前,这几天可是人来人往甚为热闹,原因无它,便是那两艘海船。
与此时海船不同的造型只是它吸引人的地方之一,最重要的是随船而来的人在莱州招募水工——作为一个港口,莱州不缺水工,来人开出的价钱,虽不算坏了行规,但比起别家足足多出了三成,这让许多水工都是怦然心动。
便是那些渔夫,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