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攻日-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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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人造的枪,叫什么汤妈生,比起小鬼子的歪把子还要好用,打出去就是连发,像泼水一样。”一个自诩见多识广的老兵告诉毛小豆。
毛小豆:“这么厉害的枪……每个人都给吗?”
然后就有人纠正那个老兵:“什么汤妈生,你咋不说叫汤爸生?人家那叫汤普森。”
于是就引来哄堂大笑。
所有人都在憧憬,所有人都在期盼着,就算是去打生打死,就算是去沙场搏命,他们也希望能为搏命增添些胜算。
为了一路上方便,我特意给阿妮找来一身军装,这样她就可以跟在我身边而避免非议。
汽车在劣质燃油催动下冒着呛人的黑烟启动了,每辆车都被塞进了超员的人数,我们几个长官坐进了副驾驶,我假公济私把阿妮也安排进了副驾驶,她终归是个女子,总不能让她和一群大男人沙丁鱼罐头一样的挤在一起。
阳平到昆明不算太远,但是因为道路难走,几个小时的车程足足颠簸了一天,在黑天前终于是到达了昆明。
我们被直接拉到了特训营地,所谓特训营地就是用铁丝网围起来的一片空地,四边搭建着简易的营房。
我让阿妮去找家客栈先安顿下来,阿妮离开时和黄文烈走了个对脸,黄文烈视而不见权当没看见,这样的行为我想已经是他最大限度的营私舞弊了。
憧憬了一天的毛小豆很快就失望了,因为我们的晚饭来了。没有英国罐头,每人一碗清澈见底的稀粥,两个馒头,没菜。
“都不如我们在阳平的伙食……”
“这也叫粥吗?直接给倒碗水算了。”
“怕是晚上要被饿醒了……”
期望太大,伴随而来的失望就加倍的大。我们的团长黄文烈倒是平静的很,我想他是经历了太多不公,他在这方面当是已经百炼成钢。
我躺在硬板床上思绪如潮,英慧的影子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我托了很多人在贵阳寻找她,可是都毫无结果,他们说英慧在贵阳待了一个月就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这乱世中,天知道她要承受怎样的困苦磨难才能生存下去,做为她的男人我却连基本的保护都提供不了,这是最让我羞愧的部分。
我叹息着,叹息我的束手无策,叹息我的无所作为。而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叹息就会引起其他丘八们的注意,因为我是他们的长官,长官突然的没头没脑的唉声叹气令他们产生了不安。
“安子哥,咋了?”黑暗中毛小豆问我。
“没咋……就是喘不上气来,昆明这地方海拔太高,缺氧了。”
“安子哥,我听段大哥说,你在新安有个女人?嘿嘿。”
毛小豆的话引来了更多丘八们的兴趣,他们窃笑着鼓励着我:“连长,讲讲嘛,啥样的女人?”
我无心在这个问题上去说太多,我敷衍着他们:“啥女人?天使一样的女人,知道什么叫天使吗?就是长着翅膀会飞的女人。”
丘八们不知道什么是天使,他们只在意我和这个长着翅膀的女人之间的细节,旺盛而又无处发泄的荷尔蒙让他们个个精神抖擞的等待着下文。
我没有更多细节可以供他们消遣,实际上我和英慧加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也没有超过24小时,更不要说什么他们期盼的内容了。
我有意的岔开话题:“毛豆,段彪死了吗?”
“死了……我们跑的时候,我亲眼看见段大哥从断桥上跳了下去,天水河那么深,段大哥又不会水……”毛小豆黯然着。
从女人的欢笑一下子跨越到了死亡的沉重,丘八们都沉默了,我成功的让他们都闭了嘴,可是我并没有因此而沾沾自喜,这不是个能让人产生任何喜悦的话题。
………………………………
第十二章 特训营
今天是特训的第一天,我们全体人员在场地中心站成了一个方队,站在我们面前的是负责这次特训的美军教官,留着络腮胡子的卡罗尔上士和另一位老熟人史密斯中尉。
史密斯的眼光扫过了我,只略一停顿就继续扫过每一个他看得见的人:“非常的荣幸,我这次能受命参与这次特训,鼓舞士气的话我想还是留给你们的长官去说。我只希望在这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我们大家能够共同努力,把我们的工作圆满的完成。先生们,你们有信心吗?”
丘八们参差不齐的嚷嚷着:“有信心……”
黄文烈皱着眉:“都没吃饱饭吗!大点声!再来一遍,有信心吗!”
“有信心!有信心!”
这次的回应雄壮有力,深得两位美军教官赞许,两个人分工明确,卡罗尔上士负责具体带队,史密斯负责总体指导。
在美国人的指导下,丘八们开始了接受着一些近现代的军事训练,所有人都很认真,他们或许不是最强壮最聪明的军人,但是绝对是最愿意虚心学习的军人。
中午的时候,教官们出去吃饭,训练也进入了休息时间。
毛小豆凑到我跟前:“安子哥,我饿了,你还有吃的没?”
“床底下还有半张杂粮饼,吃完了再出来,别把大伙儿的馋虫都引出来。”我低声的嘱咐着。
“知道咧。”毛小豆欢天喜地的跑去了营房。
我坐在地上远远地瞧着黄文烈,按说他怎么也是一个团长,完全可以不必和我们一样每天两顿饭的忍饥挨饿,可是黄文烈却甘愿和我们保持一样的伙食待遇,真是让人费解。他站了一上午,现在也依然站的像一根标枪一样的笔直。
你可以说他是与众不同,也可以赞他是曲高和寡,但是我找到了他之前处处受排挤的原因——格格不入才是他最形象的注解。
——染缸里有一块永远也染不上色的布,最合理的结局就是被挑出来,扔到角落里与垃圾同命。在上峰同僚的眼里,黄文烈无疑就是那块染不上色的布。
下午训练的时候,一辆威利斯送来了一位微胖的上校军官,四十多岁的年纪,留着和黄文烈一样的八字胡,过分白皙的面皮让他看起来很有些儒雅风度,若不是穿着军装,倒是更像是某个学校教员某间洋行的买办。
黄文烈快步迎了上去,双脚一并敬了一个军礼:“汪参谋长好。”
那位汪参谋长就笑着:“哎呀,文烈,放松,放松,怎么和我还搞的这么生分?”
黄文烈:“这次文烈能够得到这次机会,多亏了汪参谋长的大力举荐。文烈先谢了。”
汪参谋长微笑着拍了拍黄文烈肩头:“文烈,你我是兄弟,是一家人,一家人哪能说两家话?可不好再提什么谢字了。”
我很惊讶,我原以为黄文烈能被踩的这么彻底,一定是和朝中无人有很大关系,哪曾想他竟然还有这么一位参谋长朋友,而且看起来关系很密切的样子。
汪参谋长转向正在操练的丘八们,感叹着:“这一眨眼,我也有大半年没带过兵了,看着他们的生龙活虎的,真是倍感亲切啊。”
“对了,还有个事儿和你说,最近几天陆陆续续的还会有兵源送过来接受特训,大概有四五百个吧,经过师里同意,也都划归到你了的团。”
黄文烈有些惊喜:“这真是太好了!……只是,不知道我们的武器装备何时才能派发?”
汪参谋长:“文烈,你还看不出现在的形势吗?现在是有什么都不如有人来得重要!你手底下有了人,上峰自然会给你派枪派炮派物质,你现在不应该担心什么武器装备,而是应该抓紧时间把你这个团的兵员数字提高上去!”
黄文烈虽然性情耿直,但是并不代表他会是个笨人,我甚至时常会觉得他其实什么都看得通透,什么都明白,只是天性的骄傲让他不愿意去向权贵迎合罢了。
黄文烈:“文烈还请汪参谋长指教。”
汪参谋长摇摇头:“哪有什么指教,我无非是想,聚沙成塔,集腋成裘,总是聊胜于无啊。”
黄文烈若有所思,汪参谋长满眼的期许,而我只想赶快结束训练——肚子里早已经是饥肠辘辘了。
史密斯认真的一丝不苟,绝没有要提前结束训练的意思:“先生们,不要只顾着你们的前方,也要多照顾一下你们的侧翼,后卫!”
场地中央正在进行部队推进时的队列演练,以前上了战场就喜欢扎堆的丘八们,现在正在逐渐学着和自己的同袍们保持些距离,因为有人告诉他们,一窝蜂式的扎堆只会更早更多的引来敌军炮火。
晚上开饭的时候,我们惊喜的发现,伙食标准已经比第一天要好了许多。白米饭、南瓜炖肉,每人一勺绝无遗漏,虽然同样没有传说中的英国罐头,但是在这个饿殍遍地的年代里,这已经是足以让人心满意足的一餐了。
黄文烈派给了我一个任务:去街上网罗那些败退下来的溃兵。聚沙成塔,集腋成裘这句话看来他倒是深以为然,并且立刻付诸于行动。
第二天,带着黄文烈的命令,我沿着昆明城的大街小巷像一个什么都要拾荒者,开始对那些或是蹲在街角晒太阳,或是四处游荡的溃兵们展开了说服教育加鼓动宣传。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们是拿枪杀鬼子的士兵,不是伸手要饭的乞丐!”
“我奉命对你就地进行整编,立刻跟我去我们的营地……”
“我们是什么军队?中国军队!马上就要去打日本人的中国军队!”
“我的长官爱兵如子,待人宽厚……”
我是连哄带吓唬的忙活了一上午,却是收效甚微。沿着城隍庙的外墙往回走时,一个穿着军服的丘八忽然的从拐角处窜出来,仓皇失措的差点撞到我。
紧接着后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声:“来人啊,当兵的抢东西了!”
我还犹豫着要不要去追的时候,一个身影蹭的一下越过了我,几步就赶上了前面的丘八,然后就听到杀猪一样的惨叫。
“军人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抢女人!瘪犊子玩意你,有这能耐跟小鬼子使去啊!”骂人的骑在抢东西的身上拳打脚踢,他的愤怒似乎憋闷了好久而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
穿着旗袍的女人惊惊慌慌跑到了,一边捡起落在一旁的包,一边躬身道谢:“谢谢这位军爷了,谢谢了。”
我这才发现,见义勇为的也是个丘八,虽然他的军服看起来比压在他身下的那位挨揍的还要破旧。打人的根本不理会道谢的女人,他只顾揍着身底下那个被他认为丢了军人的脸的家伙。
直打到被抢的女人都看不下去:“算了,军爷,你看我也没损失什么,你再这么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
也许是真的担心打出人命,也许根本就是他已经发泄了愤怒,打人的站起了身:“这欠收拾的货打死都他娘的活该!”
他转过了身子。
他看着我,出离的平静,似乎早就知道我站在那:“安子,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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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沦落风尘的英慧
城隍庙附近很多小吃摊子,几个小凳子,一张低矮破旧的桌子,就是一个能填饱肚子的地方。
那个被段彪揍惨了的家伙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因为我对他说,跟着我走就天天有饭吃。
段彪看了一眼那个被他收拾的呲牙咧嘴的家伙:“带着他干嘛?抢女人的孬种,你应该把他送去军法处。”
我打着圆场:“算了,都已经是饿的半死不活了,再送军法处打几十记军棍,你说他还活得了吗?”
段彪不说话了,他不说话并不是觉得我说的有理,而是因为吃的端上来了,一碗洒着葱花香菜的热汤面,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我看着他:“老段,你这是多久没吃东西了,饿成了这样?”
段彪没空搭理我,百忙中伸出了两根手指。
“你可真行,两天没吃饭,你还能有力气把人打的跟一个猪头差不多……”我调侃着他。
猪头也在吃面,这是个有些斗鸡眼的丘八,因为饿的太狠了,他吃面时拿筷子的手都在发抖,军装已经被段彪撕扯的敞开,裸露着同样肮脏破旧的内衬。
吃过了饭,我带着他们回到了营地。因为对于段彪死了这件事十分的笃定,所以当段彪出现在毛小豆面前时,毛小豆一度以为自己是白天撞鬼,直到段彪笑着踹了他两脚,这小子才醒悟过来,高兴的又叫又跳。
打光了子弹的段彪在日军冲上来一瞬间,在是当俘虏还是壮烈成仁之间,他选择了纵身跃下天水河。万幸的是他抓住一个顺水漂流的弹药箱子,这个带着明显日军标记的弹药箱子成了他活下来的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