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攻日-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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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老虎岭的夜
第二天,天色才蒙蒙亮,我和阿妮就已经收拾停当准备启程了。临走时我想去和朗达道别,被阿妮拦住了:“我哥去邻村了,他让我转告你一句话,是兄弟就莫得二话!”然后阿妮又补充了一句:“我哥是最讨厌别人假惺惺地谢来谢去哩。”
阿妮带我走的路线的确隐秘无比,我相信就算是给我画一张详尽的地图,我也还是会把自己绕迷糊了。
我们大部分时间都是行走在羊肠小道或是人迹罕至的路上,甚至还钻了几次山洞。在阴森黑暗的山洞里,我举着枪高度戒备着,我一点都不怀疑山洞深处随时都会有猛兽扑出来。
阿妮倒是很从容,她走在这些在我看来险象环生的地方,就像是走在她家的吊脚楼里一样简单。
几天后,我们已经爬上了云贵分界线,老虎岭。
老虎岭并不是因为老虎而得名,事实上老虎岭连半只老虎也没有,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远远望过去,那山岭恰似一只老虎在仰天长啸。
阿妮从小长在大山里,攀爬行走在陡峭的山林间对她来说早就习以为常,反而是我这个大男人有些难以适应,一路上摔倒爬起无数次,满身的淤青伤痕。
找了一处避风的角落,我将行装小心翼翼地解下来,但是还是难免碰到了摔伤患处,我呲牙咧嘴的坐下来。另一边的阿妮已经在收拾木柴点燃篝火,以防止野兽接近。
“安大哥,擦一下吧。要不然明天你会更痛的哩。”阿妮手里拿着一个瓶子。
“这是什么东西?药?”
“我们苗家自制的跌打酒,和你刚好对症,很好用哩。”
阿妮说话间已经打开了瓶子,浓烈的药酒的味道立刻弥漫四周。
“还磨蹭啥子嘛,衣服脱掉啊?我好帮你擦药。”阿妮毫无扭捏的催促着我。
我有些难为情:“这个,我还是自己来吧。”
阿妮瞪着我,然后噗嗤又笑了:“安大哥,你好有趣呦,我是女孩子都不怕,你倒怕羞?脑壳里都是些啥奇奇怪怪的想法么。”
听着阿妮取笑,我给自己上好了药酒。我抱着枪躺靠着火堆旁,走了一天的山路实在是太疲累了,不知不觉中我已然进入了睡眠中。
篝火没烧多久就已经熄灭,我睡的太沉了,忘记了添加柴火。
感觉也就是刚睡了一会儿,就隐约的听到阿妮叫我:“安大哥,安大哥,醒醒。”
我迷迷糊糊坐起来,打着哈欠向阿妮望过去,然后我就惊的目瞪口呆——月光下,一条如婴儿手臂粗细的大蛇正游移在阿妮身上。
亏得阿妮居然能这么冷静叫醒我,看着那条大蛇在阿妮身上蠕动着,我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安大哥,你可要小心晒,这是毒蛇王,让它咬一口我可没得活哩。”阿妮居然还在笑着。
我把步枪上了刺刀,慢慢靠近,慢慢伸出刺刀搭在毒蛇的身体下面,像接力一样再慢慢把它引到我的枪身上来,这毒家伙悠然地盘上了中正步枪枪身。
我小心的后退着,在它快要爬到我的手上时,我大叫一声连枪带蛇抛了出去,毒蛇摔在了地上受了惊吓,迅速游进草丛里不见了。
我浑身酸软不由自主地堆在了地上,这真是比上战场还要紧张的经历,我都宁愿去和鬼子拼刺刀也不愿意面对这类软体动物。
黑暗中阿妮目光炯炯:“安大哥,好大一条爬虫哩,你不害怕了?”
“怕又能怎么办?它咬你一口,你小命就没了……”我走过去捡起自己的枪。
阿妮重新燃起了篝火,被这大蛇惊吓到,我的睡意全无,坐在火堆边上,警惕地四处张望着。
“安大哥,别担心了,起了火爬虫就不会来了。”
“这真是我见过的最大的蛇了……”我兀自心有余悸。
阿妮一撇嘴:“这都不算大,再大的都有,要不是它有毒的,我早捉了它烤着吃哩。
两天以后,我们终于翻过了老虎岭,进入到了城镇之中,这里已经不是日军控制范围了,偶尔都能看见小队的中国军队经过。
我和阿妮找了家客栈,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总算是恢复点人样子。
阿妮蝴蝶一样舞进了我的房间:“安大哥,怎么样?我这个样子,像不像你们汉家的妹子?”
阿妮穿了一身浅蓝色的衣服,没了那些特征明显的饰品,到真是看不出她是个苗家女子。
“阿妮,你送到了这里,剩余的路我也知道怎么走了。休息一晚,明天你就回去吧,出来这么久,你哥一定非常惦记你。”
阿妮摇摇头:“我不回去了,我哥都说了,要我跟你去贵阳耍耍,我长这么大都还没出过新安哩。”
“可是我去找部队,到时候可没时间照顾你……”
“好好笑哩,哪个用你照顾,一路上都是我在照顾你好不了。我都是有准备哩……”阿妮说着拿出一个香囊用手掂着:“安大哥,你猜猜这有多少钱?”
“十块?二十块?”我随意的猜着。
阿妮:“四十二块哩!”
阿妮香囊放回怀里:“看到了吧,我早就做好了打算,出了十八里寨就没想这么快回去哩。”
我无奈转身要出去,伸手去推门,偏偏这时候阿妮过来挡住我:“不许走!你还没答应我……”
然后我像烫了手一样呆住,我推到了阿妮既柔软又坚挺的部位,这可是我这个鲁男子25年来从未有过的体验,我在那一刻狼狈地石化了。
阿妮也愣住了,脸色瞬间火一样的烧红了,一把推开我:“安大哥,你,你欺负人哩。”
我看着我的手,慌乱的语无伦次的辩解:“我没有……我是推门不小心……”
“算喽,你也不是有意地,不过也是要罚你一下!不然我就把你欺负我的事告诉我哥!”阿妮的性格属于外向开朗型,也就是恼怒了一会儿,就开始和我讨价还价。
阿妮的罚很简单,就是要我答应带着她到处看看,贵阳也好哪也好,她要去见识一下和山里不一样的世界。
阿妮是个能干的女子,我觉得就算她一个人去闯荡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她聪明勤快能干,力气也比普通女子要大,一些男人干不来的事情她都能做的很好。
阿妮洗好了的军装已经晾干了,她就立刻又去找来针线缝补被树木山石刮破了的地方:“安大哥,讲实话说,我要是个男孩子,一定是会去当兵的。我才不要像我哥那样窝在大山里,一辈子都待在村寨里。”
我拿过自己的钢盔,戏谑地扣在阿妮头上,打量着:“嗯,还真像个丘八。你要是把头发剪短了,换上丘八这身行头,也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安大哥,你就直说好喽,绕着弯的说我长得丑。”阿妮白了我一眼,继续她的缝缝补补。
我把钢盔放回去:“你不丑,就是性格不像个女孩子。”
阿妮:“跟我哥的口气一个样!安大哥,你那个女人性格啥样子哩?娇滴滴的么?哈哈。”
晚饭之后,隔着门阿妮说她出去一下,我也没问她干嘛去,因为我正忙活着换上我的军装——我扛着枪穿着老百姓的衣服可是要找麻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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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壮丁
剪短了头发的阿妮出现在我面前时,若不是我已经和她很熟了,根本是看不出这还是个女孩子。
“怎么样,安大哥,这样子去当兵合格了吧?”阿妮嬉笑着。
“你就胡闹吧。”我对这个调皮鬼真是无可奈何。
阿妮:“这可不是胡闹,古时候不是有个花木兰么,说不准我也能成为一个现代的花木兰哩!”
我笑着问:“那请问你这个花木兰是准备替谁从军哩?”
阿妮居然很认真地想了想:“替我哥。”
我和阿妮从客栈出来,问清楚了贵阳方向,就准备上路。
但是街头一队被绳子绑成一串的壮丁吸引了阿妮的注意:“安大哥,这是做啥子么?”
“征兵啊,你不是要当花木兰吗,花木兰也是要这样用绳子绑的。”我打趣着她。
这些壮丁实在是和壮这个字很难联系在一起,几乎都是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让人很担心他们随时都会倒下去而再也站不起来。
被绳子绑的壮丁一般有两个原因,一是负责看管的士兵人数太少,他们担心有壮丁会逃跑,所以干脆拿绳子绑了省得照看不过来。第二个原因就很缺德,因为征兵人数不够或者沿途有死亡有逃脱的,而当官的就会随机在路上强征壮丁充数,哪怕你正在田里干着活,刚要回家吃午饭,也不管青红皂白像绑票一样的把人带走。
国民政府在冠冕堂皇的征兵法令中自然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但是自古以来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样的事情从不曾真正停止过。
阿妮有些惊讶又有些失望:“哪能这样子对待人的嘛……安大哥,你也是军官,你给他们求求情就不要绑了么,好可怜哩。”
阿妮给我出了一个难题,我不知道他们隶属于什么部队,而且我只是区区的一名中尉,权力还没大到可以跨省跨战区的对友军部队指手化脚的地步。可是看着阿妮哀求的眼神,我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壮丁有四五十个,押解这些壮丁的是五个士兵加上一个佩戴少尉军衔的青年军官。少尉看着我走了过来,一时有些犹豫,他拿不准该不该对我这个穿着补丁摞着补丁军装的中尉敬礼。
“诸位弟兄们辛苦了。”我友善的近乎阿谀地和他们打着招呼。
少尉语句迟缓:“……啊,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这不是嘛我刚养好了伤,马上要归队了……嗳,你们哪个部分的?”我尽量的装着漫不经心。
少尉:“我们是27旅的,你是哪部分的?”
我报了自己部队的番号:“兄弟,你看这些壮丁归根结底其实都是自己人,将来都是一个战壕里的弟兄,哪好这么绑猪绑羊一样让老百姓看笑话。”
少尉:“你倒是会做好人,不绑着跑了怎么办,谁来负责?你还是我!”
我转脸去问那些串的像蚂蚱一样的壮丁:“这位长官要是不绑你们,你们会跑吗?”
壮丁们一起摇头异口同声:“不跑的,不跑的。”
我就又去看那个少尉。
少尉冷笑着:“你是第一天当兵还是存心找麻烦的?我要是给他们松了绑,到了晚上他们要是不跑干净了,我他妈的跟你姓!”
这家伙怒气冲天,要不是看在我也是个军官的面子上,估计早就大嘴巴抽过来了。
“走了走了!净他妈瞎耽误老子时间!”少尉不指名的骂骂咧咧着。
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对我说:“哎,看在都穿这身皮的份上,我提醒你别去贵阳了,你们师早就打散了,番号都取消了!”
我站在原地呆立半晌,直到阿妮过来拽我,我才缓过神来。
“怎么了安大哥?你没事吧?”
又散了,我到底还要换多少支部队才算圆满?我在心里给自己的晦气程度加上了无数个问号。
“走吧。”
我背着枪扛起了行李,后面跟着假小子一样的阿妮,我们看起来就像是两个逃荒的难民。
出了这个镇子,前面就是阳平,这是云南紧邻贵州最大的城市,街面上也自然要更繁华些。
阿妮兴致盎然,看什么都新鲜瞧什么都有趣,每到一处都要停留一会儿,不管什么物件都往自己身上比量着,甚至还买了几盒胭脂水粉和零碎的小玩意,女孩子爱美的天性显露无疑。
“安大哥,看看这个!好看吗?”阿妮把一块粉色的纱巾围在了脸上。
卖纱巾的老板忙不迭的抢回纱巾:“你这青皮娃儿不要胡搅,这是女人们用的,你拿来做啥么。”
阿妮一脸的愤怒:“你眼睛该去看看郎中喽,男女不分哩。”
我大笑:“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你这样子谁能辨你是雄雌?哈哈。”
阿妮就又冲我发飙:“安大哥,你又说什么怪话!”
我:“这不是怪话,这话意思是夸你让他琢磨不透……”
我的话音未落,街的另一头忽然传来砰砰砰急促的枪声,没过一会儿,又响起了爆炸声。
本来还熙熙攘攘的街上顿时乱成一锅粥,孩子的哭声妇女的惊叫声,被撞翻的水果摊,惊走的骡马嘶鸣,街边商铺也都急急忙忙的上了门板。
阿妮问那个卖纱巾的老板:“这是咋了么?”
老板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我哪晓得,怕是闹土匪了吧……”
我听了一会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