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攻日-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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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弹在我不远处爆炸,爆炸产生的热气炙烤着我后脖颈,为了躲避爆炸带来的杀伤,我几乎是把自己的身体紧贴着防炮洞里的两个家伙。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土,冲着躲在洞里的两个已经看不出人样子的丘八大喊着:“炮兵哪去了!为什么不开炮还击!”
其中一个喊回来:“团长命令,防御为主!”
我跌跌撞撞的又冲出去,交通壕各个散兵防炮洞人满为患,每个洞里最少挤进去了两名士兵。
两岸长时间温和的对峙,让我们放松了神经,就连这种简易的散兵防炮洞,都是明显的数量不够,平时偶尔的炮击没有让我们产生足够的危机意识,似乎日军的炮火永远都会是那样的零星。
我在硝烟弥漫和爆炸声匍匐着前进,总算是这里距离指挥所并不远,我一路蹭着蹭进了指挥所。
黄文烈站在指挥所的观察口,正举着望远镜看着对岸密集的炮火,对我像地老鼠一样的钻进来,他一点也不意外,头也不回的说:“你那个防炮洞炸塌了吧,早和你说过你应该加固它,怎么说也是一个营部,马马虎虎的倒是像一个散兵防炮洞。”
我在指挥所里没看见阿妮,心里就有些发慌:“团座,阿妮没来过吗?”
黄文烈依旧是头也不回的说:“来过了,不放心你,又跑出去寻你去了……”
我气得大叫:“团座!外面都炸开了花,您就由着她出去和炮弹赛跑?您干嘛不拦着她!”
黄文烈这时才回过头,看了看我一身的硝烟,说:“你的狙击手说走就走,比一个猴子跑的还要迅速,你要我怎么拦得住她?”
我知道他说的没错,以阿妮的性子和在大山里练出来的敏捷身手,也实在是怪不得黄文烈。
我:“团座,为什么不让炮兵还击?”
黄文烈:“日军这么密集的炮火,我们只有区区两门小炮,这时候还击,用不了几分钟,我们的炮兵加上战防炮都会被炸的渣子都剩不下。”
这确实是无奈的事实,就像是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子打架,小孩子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护住重要部位,而不是去试图还手,还了手只会招来更严重的殴打。
在黄文烈说话的时候,一枚榴弹炮击中了指挥所的上层,巨大的爆炸声刺痛着人的耳膜,但是指挥所的防炮能力确实不一般,虽然挨了这样的直接重击,也只是震落了一些灰土而已。
我既羡慕又带着酸意说:“您要是把我们团所有的防炮洞都弄得这么结实,何苦我们东躲西藏的,像老鼠一样被炸的四处乱窜。”
黄文烈:“我们的物资,还没有宽裕到把每一个防炮洞,都修建到这种程度。指挥所能够修筑的这样坚固,是汪专员特意关照的结果,这上面的铁皮圆木都是汪专员特意从军需处调拨来的,汪专员担心日军突发一炮就会让新200团指挥失灵。”
我悻悻的说:“汪专员来见龙湾来的这么勤快,与其说他是担心新200团的指挥失灵,我看倒不如说,他是担心他自己的安全。”
黄文烈放下望远镜:“背后对刚刚救了你一命的官长说这样的风凉话,安营长,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我没去回答他,因为我看见了阿妮在炮击中冒烟突火的奔跑着,我大喊着:“阿妮!趴下!趴下!别跑了!没有人能跑得过炮弹!”
在接二连三的炮弹的爆炸声中,阿妮根本听不见我在喊什么,但是她显然是看到了我,在硝烟中居然还笑了出来。
我在防炮洞里紧张的看着阿妮奔跑过来,她是凭着对炮弹呼啸声音的判断,奔跑着行进的路线,阿妮现在真的就像是一只猴子一样的灵动,东一下西一下的跳跃着狂奔着。
阿妮跑进了指挥所,她现在的样子不仅看不出她还是个女孩子,简直就像是刚从土里钻出来的土行孙一样。
阿妮跑得有些气喘:“安大哥,你刚刚说什么?”
我:“我说没人能跑得过炮弹……”
阿妮嬉笑着:“我就跑得过炮弹哩!”
黄文烈夸赞着阿妮:“第一次遇到这样猛烈的炮击,还能这么镇定自如,你是一个天生的战士!”
虽然我们团没有开炮还击,但是没过多久,东岸友军的炮兵部队就接到命令开始还击。因为阿妮的一枪,两岸开始了自从隔江对峙以来最猛烈的炮战。
这是正规的炮兵部队之间的对轰,远非之前的步兵火炮所能比拟的。随着时间的深入,越来越多重量级的火炮加入了炮战中,七五山炮、九零迫击炮、一零五的榴弹炮……
持续不断的爆炸所造成的破坏力是惊人的,阵地上到处都是被重炮炸出来的弹坑,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让人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地动山摇,空气中除了弥漫着呛人的硝烟味道,再感觉不到其他。
所有的轻武器这时候根本就不要想着还击,丘八们都把身体缩进防炮洞里,只要不影响呼吸,他们甚至愿意把脑袋埋进泥土里。
我待在我们团最坚固的防炮洞里,也被这样大场面的炮战所震撼。
我:“我和日军打了四年的仗,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大规模的炮战……团座,您遇到过这样的炮战吗?”
黄文烈面色凝重的点点头:“遇到过……几年前的徐州会战,那时候我还是个连长,那次的炮战比这还要猛烈。我的连在那一战中几乎是全员殉国,我在那次会战中更换了六次连队……”
一次会战就更换了六次队伍,那就是说明战况的惨烈程度,整连整连的人转眼间就变成了炮灰。
黄文烈没有再说下去,我猜一定是当时某些的惨烈回忆哽住了他的喉咙,但是他不想让人看出他的伤恸,他依然标枪一样的站在观察口,平静的面色和外面轰然的爆炸声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
第五十章 永备工事
双方炮战在临近傍晚的时候,终于偃旗息鼓,这样大规模的炮弹消耗,对日军来说承受的压力可能会更大一些。
现在日军的弹药物资补给,已经远远不能和战争初期的时候相比较,物资的匮乏,如今已然成了他们继续侵略扩张的最大制约。
为了消除这些不利因素所带来的影响,日军在短短半年时间里,攻陷了整个东南亚以及印度部分地区,他们在当地大肆掠夺包括矿石、石油以及粮食等战备物资,用以补充侵华日军的后勤补给。
这也是为什么,日军会在中国战场上尚不能完全控制局面的情况下,又发动了太平洋战争的最重要的原因!原因只有这一条,物资!物资!还是物资!
对于今天日军忽然的发动这么大规模的炮战,军部长官们自始至终都感到莫名其妙,找不出原因,最后也就只好归结于日军的攻击成性。
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情报部门才在日本国内的报纸上,看到了一则“在中国滇西遭遇狙击手袭击阵亡的联队长藤原正刚”的消息。
藤原正刚系出名门,藤原这个姓氏在日本是贵族大姓,藤原家族的人非富即贵。藤原正刚本人,也是出身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高材生,只有二十六岁,是日本军界最年青的大佐!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当天藤原正刚是刚刚才由日本国内调任于此,据说是连一口水都没喝就急于视察阵地,没想到被一发冷枪掀掉了天灵盖,当场毙命。
这些事情在当时消息不畅的情况下,我们根本是无从知晓,我只是猜测阿妮干掉的可能是一名级别很高的军官,但是我最多只猜到了少佐的这个级别,再也没想到会是这么高级别的军官。
日军的疯狂报复,也让我们明白了一件事,永远也不要在面对敌人的时候幻想和平,因为你的敌人翻脸的时候,绝对不会预先提醒你,他们最先给你看的就是雪亮的刺刀!
“日军的炮击也算是好事吧,起码替我们检验了咱们阵地的防炮能力,您说呢,团座。”我和黄文烈一前一后的巡视着被炮击后的阵地。
“伤亡情况怎么样?”黄文烈没有理我,而是去问一个刚刚跑过来的连长。
那个连长回答说:“阵亡了五十三个,伤兵的数量和名单还在统计,恐怕也不会太少……”
见龙湾阵地是被日军炮火重点轰炸的目标,伤亡也是所有阵地中最大的,工事被破坏的程度也同样严重,几乎是相当于要重修阵地了一样。
接下来的几天里,在我的“循循善诱”下,黄文烈开始一趟一趟的去军部,去磨来更多的物资用来加固我们的防御工事。虽然物资奇缺,但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在我的频繁的死缠烂打战术下,这类物资还是更多的被运送到了见龙湾阵地。
防炮洞自然是不用说,加固修整根本不用派人监督,丘八们在这一次炮击过后,对防炮洞的重视程度,超过了任何事。
交通壕上面每隔一段距离也都铺设了圆木,圆木上面附上黏土,黏土上面在用石子铁皮覆盖,这样的加固方法虽然没有达到指挥所那样的厚度,但是都是一样的工序。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在即使来不及钻防炮洞的情况下,也能有相对安全的掩体可供藏身。
我们在东岸缝缝补补,西岸摩云岭的日军却是看不出什么忙乱的迹象,按说他们的阵地也遭到了炮击,也该四处补漏才对。
几天之后,盟军的飞机侦察带回来了这方面的情报,他们说日军现在正在紧锣密鼓地修建数量庞大的碉堡。
这样的情报,从现实情况分析来看合理至极,日军对于继续向地下挖掘信心不足,因为摩云岭坚硬如铁的土质让他们吃够了苦头,所以他们干脆反其道而行之,选择了向上发展,修建碉堡来弥补掩体深度不够的问题。
一个月后,也证明了盟军飞机情报的准确性,西岸一座座尚未完工的碉堡渐露峥嵘,序列排列在摩云岭阵地上。
我们试着用20毫米口径的麦德森机关炮打过去,也仅仅是啃掉了碉堡表层的水泥而已,这是让我们十分惊讶的事情,要知道这种20毫米的机关炮是连一些轻型坦克都打得穿的,这也客观显示了日军这些碉堡的防御能力。
黄文烈对这样坚固的碉堡表现出了忧虑:“假如我们想要发起攻击,以现有的火力,想要攻破这些碉堡,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这是日军一直沿用的、最标准的永备工事……但是我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他们的碉堡修建的这么密集?过于密集会影响碉堡相互间的射界啊……不过也许他们应该会在外围再布置一道防御,用来形成对碉堡的纵深保护才对……”我虽然不太相信我们会主动发起攻击,但是还是尽职尽责的和黄文烈分析着军情。
黄文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安营长,你要是能收拾起玩世不恭的态度来,你本可以成为更具才华的指挥官!”
我笑着:“团座,您别被我的云山雾罩迷惑了,这些东西我刚上战场那天就会了,属于纸上谈兵的范畴,而且现在也基本都抖搂干净了……冯长官办的那个军官训练团,还是教了一些有用的东西的。”
我提起了冯长官,就勾起了黄文烈的愤慨:“桂军、川军、东北军、西北军……本来就实力羸弱,还要拉帮结派,甘心去做一盘散沙!如果不是因为我们这些派系内斗不断,自己消耗过大的话,哪会让倭寇这么轻易的就占去了半壁江山,如果我们能真正的做到上下一心精诚团结,又怎么会……”
外面传进来了汪庭岳的声音:“文烈这接下来是要背诵满江红了不成?”
我和黄文烈加上其他几个连长齐齐立正敬礼:“汪专员。”
汪庭岳笑吟吟的迈步走了进来,又阻止了黄文烈责怪传令兵的意图:“是我不让他们通报的,哪次来都是大张旗鼓的,没那个必要!我又不是战区长官,哪有那么多的排场。”
谦逊完毕,汪庭岳又对那些连长说:“诸位都先去各自忙吧,我和黄团长、安营长还有几句话,要交待交待。”
这话谁都听得懂,这是有更机密的军情,不宜让更多人知道,以避免造成泄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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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另一张面具
汪庭岳此时看着黄文烈的目光是一种带着亲近的责怪:“文烈,我总算是痴长了你几岁,所以我就得做出兄长的姿态来提醒你,军人职责就是带兵打仗,莫议国事,莫议国事!”
黄文烈低下头:“是,汪专员教训的是。文烈……受教了。”
汪庭岳点了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们二位都是我汪某信任之人,我不希望你们的大好前程,毁在这些无谓的枝节上。”
汪庭岳在指挥所内转了一个半圈,抬头看见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