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驱-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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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顾自己被周离拽在手里,他愤怒的向着远处那辆车内的女人喊道:“李家就要倒了,你还没有想明白么?只有我能……”
砰!
又是一拳砸在他鼓起的肚子上,令他肺腔里的空气在瞬间被挤出,咆哮变成了嘶哑的怪响。
不顾他几乎窒息的样子,周离提起他的领子,又是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冷然说道:“安静点,顺便也帮你清醒一点。”
松开了自己的手掌,周离看着挂在车窗上干呕的赵信安,漠然的问:“现在有没有感觉世界很清爽?”
艰难的抬起头,赵信安的脸上满是愤怒的嘶哑呢喃:“你这个……”
周离又一次笑了笑,准备再一次的把他提起来,却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
不知何时,李子衿出现在他的背后,漠然的看着赵信安,冷声说道:“周离,够了,放开他吧。”
呆呆的看着不远处的李子衿,赵信安的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声音,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却说不出来。
“不好意思,李家现在就算是要倒了,也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李子衿越过了周离,站在赵信安的前面,低头看着他,风吹起她垂下的头发,露出她微红的眼睛。
“你特地跑过来,拦在我的车前面,就是想要告诉我这种无聊的事情么?”
赵信安愣了一下,呆呆的看着她:“你竟然……”
“抱歉,我今天心情不大好,如果有什么地方过激,还请多多包涵。再见吧,赵先生。”
李子衿不再理会他,转身向回走去:“走吧周离,绕路算了。”
周离扭头看了赵信安一眼,收回视线,回到车里。
重新发动汽车,周离扭头看向已经抬起头来的李子衿,她似乎已经从最初的痛苦中走出,恢复了平常的模样,但是又像是那那些东西都藏在了心里,不再表露出来了。
不过总归是好了许多,周离无声的长出了一口气,抬头问:“去哪里?”
察觉到周离眼中的关切,李子衿勉强的笑了笑,声音有些沙哑:“去吃点东西吧,我饿了。”
周离看着她似乎已经恢复平常的神情,缓缓点头。
那一天的李子衿似乎是真的饿坏了,点了一桌子菜,然后狼吞虎咽的一个人吃光,一点都看不出来苗条如她是怎么吃下去的。
周离在洗手间外面站着,听到她一边哭一边吐。什么都没有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在她出来之后,将手里的纸巾递给她。
像是已经用冷水洗过了,她将长长的头发绑在脑后,接过了周离的纸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不用担心我的,我一个人应付得过来”
“嗯,不担心,我知道你很厉害。”周离点头:“我只要在旁边看着就好了。”
“哈哈。”李子衿低声笑了起来,抬起头看着他,忽然伸出指头戳了一下他的脸:“这个时候,想要讨女孩子喜欢的话,可不可能这么说啊。”
周离无所谓的耸肩,问:“那应该怎么讲?”
李子衿想了一下,低声说道:“比如我很担心你啊、你不要哭了,我会和你在一起的啊、看你这么哭我很心疼啊什么的。”
周离走在前面,忽然扭过头看着她:“我这么说了,你会开心么?”
“不会啊。”李子衿摇了摇头,越过他走在前面,低声说:“说这种话的人本来就很欠揍的吧?就像是故意去刺激别人的伤疤一样,如果是我的话,我说不定会打你一巴掌。”
周离叹息了一声,帮她拉开车门:“你果然只是想找个人打一顿吧?”
李子衿靠在车座上,低声的笑了起来:“说不定,你还挺了解我的啊。”
周离坐在驾驶席上,抬头在后视镜里看着后座上靠着的李子衿,这个女人恢复了往常的模样,慵懒又妩媚,光是懒洋洋的躺在车座上就让人的心跳开始有些乱。
悲伤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来了。
周离明白,那些令人痛苦的事情对人来说,从来都不是来去匆匆的暴风雨,而是绵延而深沉的河流。倘若无法挣脱,那么只能在漫长的时光中一点点的被吞没,直至最后,无法呼吸。
它不会在你坚强的时候显露,但是会在人最脆弱的时候爆发,让人在噩梦中惊醒,再一次被扯进黑sè的回忆里,一次又一次的重温痛苦和悲伤。
周离相信李子衿能够坚强到自己去面对这一切,而不是一蹶不振,让自己下半生从灰暗中度过,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不想让她一个人的去承担那样的重量。
第一百三十三章真正的李子衿
看着后视镜里的李子衿,周离沉默了半天,终于还是低声说道:“其实我一直都想要安慰你的,可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其实那些话你也都想得到的,这么多年了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句,我估计你听了也会烦。”
李子衿将下巴枕在膝盖上,看着周离在后视镜上的认真眼神,忍不住复杂的笑了笑:“傻子,什么都不做的话,可是不会讨女孩子喜欢的。”
周离低头启动了汽车,回答道:“不讨你喜欢也没关系,至少不会被你讨厌。”
李子衿沉默了一下,良久之后低声笑了起来:“你在乎的,只是这一点东西么?”
“对我来说,这么一点东西也已经是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了,我不想那么轻易的就丢掉。哪怕一点点都好。”
李子衿抬起头,看着周离的背影,在后视镜里看到他低垂的眼睛,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复杂的微笑:“果然,你这个家伙有的时候不自觉的就会说出很帅气的话啊,这也算你的优点之一?”
周离笑了笑,没有说话。
李子衿也沉默了,扭头看着黑sè的车窗外不断闪过的风景,专注而沉迷。寒冷的季节倒映在她毫无聚焦的眼瞳中,扩散开来,仿佛浸透了车内的沉默。
良久之后,周离忽然听到了背后传来的声音,仿佛呢喃,又像是疑问。
“周离,你知道二叔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么?”
周离愣了一下,扭头向后看去,可是却听到李子衿认真的声音:“别回头哦,也不准看后视镜,否则我就开除你。”
他动作停顿了一下,将视线投向窗外的前方。他明白李子衿在很努力的掩饰自己悲伤的样子,哪怕他不扭过头去,通过车窗的倒影里也能够看到她软弱的眼神。
哪怕是软弱的时候,李子衿也蛮横得像是小孩子一样。固执的不愿意让别人去触碰自己的伤口。
所以,不要看,也不要问。只要听我讲就好了……如果你想要为我做点什么的话,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所以周离沉默的看着前面,轻轻摇头:“不知道。”
李子衿低声的笑了起来:“因为他知道,他欠我的啊。”
无关亲情或者是怜悯。从一开始李子衿和李兴盛都明白,那是他欠自己的东西,从一开始就还不清。
李子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复杂的笑了笑:“我的父亲在我五六岁的时候死了。他知道,如果不是我的父亲。死的人应该就是他的。”
“自从我爸死了,母亲也像是变了人一样。整天到晚的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就好像父亲没死一样,每天都对着空气神神叨叨的说什么,后来……”
“后来她就真的疯了,把我看成夺走他丈夫的魔鬼和怪物,每天……”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再一次的陷入往rì的yīn影中。眼中满是恐惧。良久之后才自嘲的拉起了袖口。
在车窗外阳光的照耀下,依旧能够看出在那一条白皙的手臂上,往昔留下来的伤痕,还有骨骼断裂后手术留下的痕迹。
“每次看到,都觉得很丑啊,不敢穿短袖的衣服。也不敢让别人看。”
李子衿神情复杂的抚摸着自己的手臂,低声呢喃:“那个时候的她已经认不出我了。有时候我睡着了,她就会发疯一样的冲进我的房间里。把我拽出来,然后一边尖叫,一边打。板凳、棍子、水杯……找不到东西的话她就用手抠,用牙咬。”
一道一道的细数着伤疤来自于什么地方,李子衿低着头,复杂的笑着:“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的我是不是也已经疯掉了呢?”
“呆呆的,傻傻的,被打了也不知道疼,每次她清醒了之后抱着我哭,我却一点委屈的感觉都没有。”
“再后来,她就自杀了……就在她自己的房间里,原本蓬头垢面的,可是死之前也梳洗得干干净净,就像是要用最好看的样子去见我的父亲。
我早上被疼醒了,爬起来做了早餐,可是却等不到她出来吃,在她的房间看到她挂在那里,脸上看起来一点痛苦都没有。”
回想着铭刻在灵魂中的记忆,李子衿再一次回到往rì的时光中,它们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模糊消失,反而更加清晰了。
那一张解脱的笑脸,宛如近在眼前。
靠在车座上,她低声呢喃:“我最后一次看到她笑,笑得真好看……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她把我也丢掉了,像是累赘一样,走得无声无息。”
“当时的我就像是傻了,坐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她,看着她的样子慢慢的变得模糊了,尸体从房梁上掉下来,腐烂了……
好几天之后,二叔发现我的时候,整个房间里都已经臭得让人受不了了,他说我当时就躲在角落里,眼睛空空洞洞的,就像是跟着母亲一起死掉了一样。
其实不用他说我也知道的,我看了好几天,到现在,有时候做梦都还能够看到,她对着我笑的样子。”
“再后来你就知道了啊。”
李子衿抬起头,看着周离的背影:“二叔收养了我,大哥和二哥他们刚开始也对我挺不错的。”
“可是我还是害怕,害怕自己再像是累赘一样的而被人丢掉,所以一旦拥有了什么东西,就拼命的抓住,死都不想松手。”
自嘲的笑着,李子衿低声呢喃:“这么多年以来,我都很努力的去扮演着二叔他喜欢的那个侄女,那个聪明懂事又勤快的小姑娘……其实我才不是啊,一点都不是。”
“我只是害怕而已啊,不想再被人丢掉了,再也不想了。所以才会拼命的想要变成不会被人舍弃的样子。”
她抬起头看着车顶,嘲讽着自己的过去,可是声音却无法抑制住胸腔里扩散的哽咽和悲鸣,就连低语的声音也轻颤着。
“你知道么?二叔死了,我除了伤心,竟然有些庆幸,庆幸自己不需要扮下去了……”
她看着后视镜里那个陌生的自己。努力的压抑着眼中的恐惧,复杂的笑容中满是悲凉:“因为我已经快要忘记,哪个才是真正的我了。
就在他去世的时候。我都已经分辨不出来了,那个时候悲伤的我,究竟是假扮的那个李子衿,还是……真正的我呢?”
周离终于无法忍受这孤独的呢喃。想要转过身去,但是去被那一只颤抖的手掌按在肩膀上,单薄而孱弱的力量却令周离的身体僵硬起来,无法动作。
他呆呆的看着前方,却宛如可以倾听到她心中的悲鸣的声音:不要转过来。求求你,不要看我这么丑陋的样子……
身体僵硬着,他终究没有推开那一只手掌的阻拦,沉默的倾听着来自背后的哭声。
“猜猜我究竟有多少副面孔呢,周离?”
她哽咽的发出颤动的声音,眼泪不知何时已经从眼角流下,滑过了那一张jīng致的脸颊,渲染着悲伤。
自从见到她的时候。周离便迷失在她的多变和狡黠之中。这个女人,她哭、她笑、她和你说话的时候声音柔软或者是坚定,生气或者是愤怒。
每一种样子都是美丽得足以令人心折,可是每一种样子都在努力的掩盖着她哭泣的脸。
自始至终,她都不曾让人真正的了解过自己,也不曾有人替她摘下面具。擦掉痛苦的眼泪。
周离无能为力,纵使喜欢一样。所有人都在她以痛苦和悲伤划下的沟壑之前止步,无法跨越。
固执的守卫着自己最后的防线。却不容任何人去跨越。
李子衿仿佛用尽所有力量的按着周离的肩膀,:“可是我也不知道啊……”
宛如在寒风之中颤抖着的幼兽,她流着泪,发出悲鸣的嘶哑声音:“因为,坐在你后面的这个女人已经、连自己都找不到了啊!”
维持了一十五年的脆弱防线直至此刻,彻底破碎,她哽咽着哭泣,再也不顾忌其他。
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年前的幼年时光,她看着母亲枯萎的笑容,在黑暗里嚎啕大哭,绝望的悲鸣。
同样的祈求和呼唤宛如在漫长时光中间隔着响起的节奏,此起彼伏的响起,掀起悲伤的共鸣。
不要离开我,或者,不要舍弃我。
她想要的,她所祈求的,也只有这么多。哪怕说一句‘再见’都好,也不要在这么无声的离开了。
这是缠绕了她二十年的孤独和痛苦,无处不在的附着在她的记忆里,夺走了一切温暖和光亮,留下了灰暗的冰冷sè彩。
带着各种各样的伪装,她孤单的行走到现在,可是在失去最后的束缚之后,也失去了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