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桂令-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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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折桂径直骑着马进她院子来了,就领着沈氏、冷氏、岑氏、宁氏出来。
“好俊的马儿。”金老夫人笑了。
“祖母要不要骑一骑?”金折桂从马上翻身下来。
见金折桂骑马,金老夫人只当是匹温顺的,挨近了才要抚摸,听那黑马重重地嘿了一声,竟像是帝王震怒一般,立时不敢再动。
“它是马王!”南山、蟾宫两人小心地挨近。
“好马、好马。”金老夫人连连称赞,说话间,眉头却是跟沈氏一样舒展不开,原来她瞧见金折桂利落地下马,心里就担心她会不小心弄破自己的处子红。抬头见金将晚、玉破禅双双进来,便含笑道:“多谢玉小哥儿,魁星胡闹,出门一遭,就问你要了匹马回来。”谈笑间,就仿佛自己不知道金将晚带金折桂出门就是为了马一样。
金将晚脸色有些难看,跪下捧着一盘味道金家人绝对熟悉的东西说:“母亲,儿子不孝,要连累母亲受辱。这头马……玉家小哥说,必要母亲吃过臭豆腐才肯给。”
金老夫人脸色立时阴沉下来,几乎要伸手将臭豆腐推翻。
“金祖母,这是我路上借了人家的摊子亲自炸的,你尝尝,味道好的很。”玉破禅在沈家门前卖臭豆腐,见多了沈家、金家的下人,已经将金老夫人的口味拿捏得一清二楚,他确信只要金老夫人吃,她肯定爱吃。
金老夫人冷笑再三,沈氏赶紧接过盘子,“老爷,母亲……”金老夫人自觉比谁都尊贵,她怎肯吃这种粗俗东西?!
金折桂此时才明白玉破禅要干什么,心想黑马已经给了她,哪里还能要回去,金将晚多此一举做什么?只是,如此也可见,金将晚的孝心有限,竟然为了马,当真听从玉破禅的话叫金老夫人吃臭豆腐。唯恐金老夫人动怒,赶紧上前说:“祖母,这马认了我做主人,谁抢都抢不走了。不用吃。”若是金老夫人自己想吃还好,这么着逼着她吃,就连她都看不过去。
金老夫人抓住金折桂的臂膀,叫她别说话。
“母亲。”金将晚等沈氏接过盘子,就在金老夫人耳边将玉破禅想利用大黑马逼着他搅合到玉家家事里头等话说了。
金老夫人来回看着金折桂、金将晚,将那黑马对金折桂的态度看在眼中,心里冷笑金将晚是要利用她疼儿子的心逼着她吃了。既然他想她吃,她就吃给他看,于是点了点头,带着儿子、媳妇们回房,经过摆上桌椅、洗手、漱口、擦手等等程序后,待沈氏夹了一块臭豆腐放在她嘴边时,张口咬了一小口,然后眸子快速地向冷氏、岑氏、宁氏脸上看去,不出意外地看出几抹幸灾乐祸的神色。金老夫人镇定地假假咀嚼,然后囫囵个地咽下去,假意称赞一番,再咬一口,这次却觉这味道奇怪得很,似乎……回味无穷……
“母亲,如何?”金将晚红了眼眶,心叹自己又做了一次不孝子。
“味道却是不错。”金老夫人有意轻描淡写,又做出要呕吐神色,满意地看见金将晚脸上流露出后悔的神色。
方才还有些幸灾乐祸的冷氏小心地问:“母亲,果然不错?”这臭豆腐曾经熏了他们金家大半年,竟然味道不错?那岂不是他们那大半年里身在福中不知福?
“将晚,叫人多买一些来。叫你弟妹、侄媳妇都尝尝。”敢对她幸灾乐祸!金老夫人腹诽,又要吃,就看金将晚跪在地上求道:“母亲,马不要了,叫魁星还给玉家。别吃了。”
“我金钱氏说话算话,一定得吃完。”金老夫人暗中细嚼慢咽,明着连连作呕,不时说出一句“翅膀硬了”等话,直逼得金将晚跪在地上磕头。最后下巴指着空盘子,“玉小哥,马,可以留下了吧?”
玉破禅拱手道:“大黑从此以后就是金家的了,晚辈心服口服了。”有意看了金折桂一眼,点了点头,告辞出去。
金折桂也点了点头,唯恐被人看出来异样,忙收敛神色,一回头,却见此时哪有人来看她。
玉破禅一出去,金将晚就慌张了,沈氏等人纷纷捧了痰盂、帕子、水盆,就等着金老夫人将吃下去的臭豆腐吐出来。
金老夫人满意地看着众人神色,心想等会子看冷氏、岑氏怎么边吃边吐呢,冷笑道:“玉家小儿果然目中无人!竟然这般欺辱老婆子!”
“母亲……”金将晚不辨真假,越发自责,再次后悔一时糊涂逼着金老夫人吃臭豆腐。
“日后不许再叫玉家小儿上门!”金老夫人怒道。
“哎?”金折桂原本隔岸观火,眼瞅着金老夫人用吃臭豆腐这出苦肉计作弄得金将晚痛哭流涕满心惭愧,乍然听见这话,不禁懵了。食色性也,为了吃臭豆腐这点口腹之欲不能食色,是不是太不划算了?
88、干娘
塞鸿斋前院里,有两棵桂树,桂树间,有一个紫藤架子,架子上的紫藤花如瀑布般葳蕤垂下。
金折桂将大黑马安置在紫藤架子下,又腾出上等的白石马槽,从前院弄来上等的草料给它。对着大黑马念叨了一句“夜迢迢,难睡着,窗儿外雨打芭蕉”,托着脸想就冲玉破禅几句话,自己也定要将他拿下!
隔了五六日,金折桂才想起玉悟禅的事,赶紧去金老夫人房里将玉悟禅如何如何说了一通,就是因这一说,她才瞧见了被金老夫人剪了头发的金擎桂。
看见金擎桂这模样,金折桂心里想到一句活该,又心有戚戚焉,唯恐金老夫人知道她的心思,也剪了她的头发。
昨儿个一出苦肉计,叫金将晚殷勤地在床边端茶递水服侍了一夜,金老夫人心里舒坦,于是看着金擎桂,就问:“你瞧见了没,那玉悟禅敢用乱箭射自己夫人,还能是个好的?”
金擎桂依稀从冷氏捎来的话里得知康家犯事,玉悟禅势必休妻等事,原只以为他们二人或和离或休妻,却万万没想到玉悟禅那般狠心,“祖母……我并不知道……”
“人家夫妻多年,你才见她一面,就为了你那一面,他就杀妻。你说,这可是因为你倾城倾国?”金老夫人嘲讽道,见金折桂还在,就出声将金折桂打发出去,然后一门心思教导金擎桂。
金擎桂也被玉悟禅要杀妻的事吓着了,战战兢兢地,不管金老夫人说什么都一个劲地点头,半天见金老夫人叫游丝拿出一顶假髻,眼圈一红,赶紧叫游丝、碧桃给她戴上,等戴好了假髻,瞧见镜子里自己还是满头乌发,一张脸却因为被金老夫人“软禁”干瘦下来,眼窝深陷、精神萎靡。
“回去吧。”金老夫人叹了口气,“吃一堑长一智,等你养好精神,跟着我在朝桐几大喜的日子见见人,正经地找个好人家。”说罢,又是一哼,“昔日你母亲信不过我,抢着逼着你父亲先跟萧家定下亲,果然,姓萧的,是个短命鬼。如今你又信不过我,看上了玉家那狼心狗肺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话,怎么总是不懂呢?”
“……祖母,孙女都听你的。”金擎桂担惊受怕了几天,方才那狼狈模样又被金折桂看去,精神萎靡,竟是振作不起来,再三保证自己痛改前非后,才从金老夫人房里出来,心虚地拉扯着假髻,跟着庞铮家的回自己房里。
金擎桂将将在自家房里坐下,冷氏就领着姜姨娘赶紧凑了过来。
“我的儿,你祖母好狠的心,竟然把你折腾成这样。”冷氏眼瞅着神采飞扬的金擎桂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皮,眼泪不禁簌簌落下。
姜姨娘如今凡事都被冷氏带在身边,竟是比冷氏还怕冷氏所做的事被人发现——若被人发现了,头一个嫌疑人,就是她。
“夫人,叫小姐赶紧洗一洗,上一些胭脂,也好精神一些。”姜姨娘忙要去张罗人送水拿梳妆镜来。
“不必了,我又不见人。”金擎桂哼哼唧唧地说。
“胡说,怎么就不见人了?擎桂,玉悟禅才送了信来,说他夫人在猎场德行有亏,她夫人又要欲擒故众自请下堂。这次定要叫她拿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冷氏话里暗暗透露着兴奋,瞥了眼姜氏,心道金擎桂若嫁进玉家,玉家又不能纳妾,定能叫玉悟禅跟她一心一意地过日子。
金擎桂一直垂着的头猛地一抬,“什么?”据说玉悟禅受了伤,他到底伤成了什么样?
“他母亲、祖母都不是亲的,哪里敢管他的事。玉悟禅说他银子都由着他夫人管着,先问咱们暂借三千两银子打点他祖母、母亲,叫这两人帮着他让他夫人顺水推舟地下堂。等他夫人出了玉家,银子又能到他手上,他立时还了咱们。”冷氏对玉悟禅还是满意的,看玉悟禅早先是十分规矩地把银子都交给他夫人,连私房钱也没有的。
“母亲!”金擎桂头皮一麻,终于提起了精神,“母亲,你可知道……玉悟禅受了重伤?他怕是连自己都顾不得,怎还会、怎还会惦记叫他夫人下堂的事?”
“这……”冷氏只知道皇家猎场出事,旁的一概不知,见金擎桂这般紧张,也跟着紧张起来。
“银子已经送了?”金擎桂问。
冷氏道:“银子前两日就送过去了,这……”掂量着手,左右寻不出话来说,“莫非有人存心要讹诈咱们三千两银子?”
“……若是只讹诈三千两银子就好了。”姜氏在心里念叨。
“夫人、夫人。”胭脂在门外连声地呼唤。
“什么事?”冷氏气急败坏地问。
“玉家大少夫人上门来了。”胭脂在门外说。
“没有帖子吗?”冷氏问。
“玉家大少夫人从二姑娘住着的偏门进来的,上门就说要见二夫人、大小姐。二姑娘看玉家大少夫人神色不对,不敢不带着她过来。”胭脂一连声地说。
“母亲,我万万不能这样见她。”金擎桂摸着自己的脸,赶紧叫人伺候她洗脸上脂粉,虽如今不想嫁玉悟禅了,但要她在康氏面前丢人,她又拉不下那脸。
梳洗一通,到底是最近哭得面黄肌瘦,折损了颜色,上了胭脂水粉,脸上也不显得光彩,反而是浓妆艳抹的,叫人看着有些滑稽。
“玉大少夫人、二小姐过来了。”胭脂提醒一声后,金擎桂嘴角含笑地向门前看去,却见一鸭蛋脸的端庄秀气少妇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跟着金洁桂进来了。
康氏绿衣红裙,梳着飞天髻,笑盈盈地,叫金擎桂不禁自愧不如。
冷氏看康氏不急不恼,越发糟心起来,唯恐康氏带着女儿上门闹得他们一房没脸见人。
“萱儿,这是你干娘,这是你干奶奶。”康氏推了推女儿,抢着先对冷氏说,“干娘。”
这是怎么一回事?冷氏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多谢干娘疼我,送了三千两银子来。”
冷氏一个激灵,立时明白信是康氏捎来的,康氏就是有意向他们讹诈银子。
“干奶奶,干娘。”玉萱儿听话地给金擎桂、冷氏磕头,懵懵懂懂地看金擎桂浓妆艳抹,就冲她一笑。
“好孩子。胭脂,去拿一对玉环送给萱儿。”冷氏强撑着摸摸萱儿的头,昔日也曾见过康氏,但哪里撞见过这么尴尬的场面。
金擎桂也因为康氏这一招突如其来,浑浑噩噩,看康氏谈笑自如,越发妄自菲薄,此时明白玉悟禅不喜康氏并非因为康氏不好,而是因为玉悟禅他自己是个无耻小人。
“你到底、到底要怎样?”金擎桂咬住嘴唇,看着康氏的眼神有一丝愤恨,心想她今儿个来,就是来羞辱她的。
康氏见金擎桂如榨干的豆渣一般,毫无往日的丽色,心里大呼痛快,对金洁桂道:“还有劳金二妹妹带着萱儿去寻她金六姑姑玩一玩。”
金洁桂一手按着自己肚子,看金擎桂、冷氏心虚、惭愧神色,唯恐沾上关系,就牵着萱儿的手道:“跟二姑姑去寻六姑姑玩去。”
“母亲……”萱儿到底年幼,乍然跟着生人出去,有些胆怯。
“去吧,回头母亲寻你去。”康氏挥挥手,又谢了金洁桂一回,等萱儿走了,脸上的笑意便冷淡下来,反复打量着金擎桂,“金大妹妹嫁妆不菲,人又漂亮,身世又好,就连前头的婆家也许你嫁人,不知如今说的是哪一家?”
冷氏、金擎桂立时警惕下来。
“说起来,咱们也算是一家人。若非阴错阳差,萱儿还要管金大妹妹叫母亲……”
“哎呦,怎么忘了请玉大嫂子上座了,该死该死。”姜姨娘后知后觉地提醒冷氏、金擎桂。
冷氏、金擎桂二人赶紧硬着头皮请康氏去房里头坐着。
康氏进了屋子,先喝了一盏茶,才慢慢悠悠地道:“说起来,康家出事的事,干娘、大妹妹也知道吧?”
“……这我们也爱莫能助,官司压在大理寺,又有皇上、太上皇看着呢。”冷氏唯恐康氏痴心妄想,逼着他们救出康家,赶紧打断她的话头。
“自作孽不可活,自然是谁都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