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红袍传-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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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雪停了,风势愈加强劲,从山谷掠过,发出犹如鬼哭狼嚎的呼啸声。木荣春从领后掣出拂尘,迅速挥舞,驱散随风卷起的雪屑。见不远处的土丘上有一座小庙,心中一喜,甩开大袖,如同滑行从积雪上疾掠而去。
待到近前,发现这是一座早已废弃的土地庙。他在庙内打了一转,将正殿略一打扫。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块方形的“龙脑蛟骨香”,双手一搓,待它冒起缕缕青烟,就将它放置在香炉的中央。转身走到正殿东北角,盘膝静坐,开始行功。香炉中升起的青烟越来越淡,但有一股异香却越来越浓,慢慢的弥漫在空中,向远方飘去。
夜幕降临,没有星月,天空墨也似得乌黑一片。寒风中夜枭如儿啼似的叫声,愈发显得凄凉。此刻,木荣春体内的“乙木玄阴真气”正在缓缓运行,从肝脏起始,游行五脏,继而通达四肢百骸,最终遍布奇经八脉。如珠走玉盘,水银泻地,了无阻碍。
真气初起之时,如涓滴细流,虽然弱小,却不断绝;运行数周之后,逐渐强大,宛如山间小溪,已具东流之势;运行数十周后,体内的“乙木玄阴真气”,恍若长江大河,奔流入海;又如怒海潮生,汹涌澎湃,已是势不可挡!一时之间,真气充盈,就似要破体而出,木荣春不由得仰天长啸。
啸音乍起,悠扬婉转,如春之花丛,万紫千红,充满勃勃生机;啸音渐趋高亢,如夏之竹海,莽莽苍苍,气象森严;啸音抵达最高之处,渐变悲凉,如秋之荒原,衰草连天,木叶飘飞,尽显肃杀之威;啸音趋缓,中正平和,最终隐没无闻。如冬之山林,虽是万木萧疏,宁静沉穆,但却潜藏来年重生的希望。
木荣春一跃而起,心中大喜。他的“乙木玄阴功”终于突破九重、迈入了十重境界。这一层的跨越,足足用去了四十年的光阴。“乙木玄阴功”是道门五行神功的一个分支。五行中的乙木,所对应的人体器官是肝脏。所以此功是以肝脏为府库,吸取、存储草木之精华,然后将之转化为乙木真气。在这股真气累积到一定程度后,就以乙木为母,转而生火。再以火生土,以土生金,以金生水,最后以水生木,完成整个循环。从而推动五行之轮,周而复始,永不停歇。木荣春方才在由乙木气机引发的长啸中,已经能够体现草木在四季中的变化,于春萌发、在夏繁盛、经秋凋零、入冬休眠。可见他的“乙木玄阴功”将至大成之境,离功行圆满之日已不太远。
木荣春难掩心中喜悦,来至庙外。潜运玄功,曲起右手中指对空一弹,一道碧绿色光华从指尖迸射而出。这就是由“乙木玄阴功”驱动的“乙木玄阴飞剑”。木荣春催动真气,反复曲伸中指。碧绿色光华宛如活物,在空中忽而直行,忽而盘旋,忽而直冲天际,忽而潜入雪中。腾挪辗转,变化万千。三丈方圆内,摧枝折干、石走砂飞,激起漫天雪花,威势十分惊人。片刻之后,光华渐趋暗淡,最后只剩下弹丸大小、如同一只萤火虫,飞回木荣春手中。颜色由深变浅,渐渐溶入他的右掌中消失不见。
木荣春快步走到飞剑掠过的树林中,见十几棵碗口粗细的树木,被飞剑拦腰斩断,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断口处光滑平整,如同被利刃斩断。察看过后,他不禁暗自点头。在此之前他的“乙木玄阴飞剑”的攻击范围只在丈五方圆,并且威力大大不如眼下。
他转身回到庙里,见香炉中的“龙脑蛟骨香”已经燃烧殆尽,空中仍然残存若有若无的香气。心里默算一下时间,暗道:“时辰差不多了!”。回到庙前空地上,负手站立,静静等待。
过了一会儿,三条人影从远处奔来。及到面前,三人略有气喘,在木荣春对面一字排开躬身施礼,齐声道:“弟子参见掌教真人。”木荣春微笑点头,道:“罢了!难为你们闻香即至,路上多有辛苦,老道在此致谢。”
三人中年龄稍长的道人躬身一礼,道:“多谢掌教真人关心。弟子是蜀中‘青羊观’观主清虚,这二人是弟子的师弟清和、清静。”木荣春道:“老道想起来了!你们可是荣辉师弟的弟子?”清虚道:“正是。不知掌教真人招弟子来此有何吩咐?”
木荣春将声音压低几分,道:“老道有事将有远行,三五年内无法回山。你替我走一趟太和山,传谕荣昱师弟,由他暂代掌教一职。并传我谕旨,三年内本教弟子各归本山,不得于江湖行走,不得和魔教作正面对抗,全部闭关精修道业。待三年期满,我归山之后再做新的安排。如果有违谕旨者,由荣昱师弟依‘太上清规’自行处置。”说罢解下七星宝冠,郑重交给清虚,道:“此是凭证,荣昱师弟见了自然明白!”
清虚躬身接过,道:“清虚谨领谕旨。弟子必不负所托,请掌教真人放心。如果您没有别的吩咐,弟子将即刻启程。”木荣春道:“好,你们去吧!路上小心。”三人同施一礼,转身没于黑暗之中。
待三人走后,木荣春轻嘘了一口气,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暂辞掌教之位后,他终于不用再为教务烦心,又恢复闲云野鹤之身。将目光投向黑沉沉的浣花镇,心想“这两个被祖师称为‘非凡’的人,到底藏身在哪里呢?”
第二回 受辱红尘中(修改)
木荣春毫无目的在镇里闲逛,脸上看似平静,心里却有几丝淡淡的焦虑。他原本以为在方圆里许、只有二百多户人家、千余人口的浣花镇,寻找两个天赋异禀的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哪知三日寻找下来,竟是一无所获,不禁有些烦躁。眼见时近午初,前边不远就是“悦宾楼”,心想不如去喝上两杯,说不定可以顺便探听些消息。
进入店中,木荣春仍在上次坐过的二楼雅座坐了下来。不一会儿,小二满脸堆笑,手托食盘走了过来,把酒和干果摆放好,哈着腰道:“道爷,您慢用!看您老有些面生,想是第一次来我们悦宾楼吧?我们店的‘玉楼春’可是远近闻名的美酒,连京城的大佬们都慕名来买,您老就请多用几杯!”
木荣春心里暗笑,上次来的时候,正赶上小二睡觉,他没有见到自己,竟还以为自己是头一回来!当下也不说破,饮了一杯酒,道:“果然是好酒,入口绵而不烈,品之醇厚香浓,的确不是凡品!”
小二大喜,眉飞色舞道:“听您老这话,就知道您是个懂酒的人!这酿酒的水是特地从戴天山玉泉洞拉来的,往返一趟要三四天呢!再说这酿酒的米,是我们蜀中独有的御贡香米,别的地方没有这两样东西,是没法酿出这样醇厚香浓的酒来的。我们这酒,还有个浑名叫‘出门倒’,您老想是没有听说过?”
听他唠唠叨叨说个不停,木荣春原本心烦,但一听这酒居然还有一个如此奇特的名字,不禁好奇,问道:“为什么叫‘出门倒’?”小二大是得意,把手中的抹布往肩上一搭,给他满上一杯酒,道:“您老想啊!平日里上我们这儿吃饭的,都是些外省来的客商。他们从没有饮过这种酒,等几杯下肚后,感觉不错,就左一杯、右一杯的饮个没完。这酒您老知道,入口看似平淡,其实后劲大的很!他们是外省人,又哪里知道这些?等感觉有几分酒意了,实际就早已经过量了。一出门再被冷风一激,便醉倒了。这样的事发生多了,这酒便有了‘出门倒’这个浑名!”木荣春听完,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要是每次都出门就倒,你们掌柜的便又额外的赚了一份住宿钱!”小二有些尴尬,道:“您老明鉴,那全是掌柜的主意!”。
木荣春哈哈一笑,正要讲话,突然心里一动“这店小二如此饶舌,说不定可以从他口中探听些消息。”略一盘算,道:“小二哥,你看店里除了老道,也没有别的客人。你不如坐下来,说些笑话给老道解解闷,权当佐酒,你看如何?”小二挠了挠头,道:“道爷,您老要小的相陪,那是我的造化。但您老想啊,要是掌柜的突然出来,看我不去干活,却在这里跟客人扯闲篇,他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木荣春一笑,将他拉到身边,强行按在坐椅上,道:“你放心好了。你家掌柜的若是出来,自有老道去跟他说!眼下就当老道花钱雇你陪我聊天,这总该可以了吧?”从怀中摸出一锭约有十两重的纹银,塞到小二手中,接着道:“这些足够了吧?”
小二吃了一惊,慌忙推辞,结结巴巴的道:“哪用得了这许多?这几盘干果,加上酒水,不过五分银子,小的天胆也不敢收您这许多银两!”木荣春道:“无妨,多余的就当老道给你的赏钱,你不要再推辞了!”小二讪讪地道:“那怎么好意思!”说是不好意思,却也是收下了。
木荣春饮了几杯酒,将目光投向窗外。此时风停雪住已经三天了,路上依旧没有几个行人。偶尔有人从窗下走过,也都是肩背手提、去采办年货归来的平常人,和祖师所说的“非凡之人”毫不相干。他不禁有些为难,心想“我总不能挨家挨户去问‘你家有非凡之人吗?’这事看似简单易办,真做起来却有些棘手。”想到这里,转头对小二道:“小二哥,最近五六日里,你们镇子里有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小二从甫获巨款的喜悦中惊醒,一边低头沉思,一边自言自语小声道:“奇怪的事情?”寻思半晌儿,摇头道:“没有!我们镇上只有二百来户人家,平时相处的也还不错,能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木荣春略感失望,仍不死心,道:“你再仔细想一想,最近你有没有见过,比如穿戴打扮比较异样的人,或是行事、行为迥异于常人的人?”
小二唇齿开合,嘟嘟喃喃,也不知在说些什么。突然跳起来,大叫道:“有啊!大概三天前吧,一大早来了个老头,长的有些古怪,穿得也不同于常人。最出奇的是,他离去的时候,居然没有在雪地上留下脚印。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想,可能是我碰到了鬼!”边说边四处张望,仿佛所谓的“鬼”随时都有可能出现,一不小心,他就会被抓走。
木荣春一喜,心想“能够踏雪无痕,绝非寻常之人!”道:“他长得如何?”小二努力回忆了一下,道:“长得什么样,可不太好说!但这老头手中的藤杖,却甚是古怪。杖头上挂着一个葫芦,有这么大!”双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葫芦的大小,又道:“我活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葫芦!”。
他话音一落,木荣春险些将刚刚喝进嘴里的酒喷出来。小二方才描述的明明就是祖师爷的形貌,木荣春心里骂道:“这混小子竟敢说他老人家是鬼!”见小二还要继续往下说,连忙摆手将他止住,道:“一个老头没什么可奇怪的。你们镇上的人,难道就没有一个让你感觉异常的吗?”
小二紧皱双眉,思索片刻,忽然用力一拍大腿,道:“真让我想起一个来!镇西头的高寡妇,今年才二十来岁,男人却已经死了五六年。上门提亲的人,把她家的门槛都快踏平了,可她就是不嫁!自个儿拉扯着孩子,过的那个苦呀!唉,那就别提了!要是别的婆姨死了男人,恐怕不用等到坟土干透,早就卷铺盖嫁人了!您老说,这个高寡妇是不是有点与众不同?”木荣春努力忍住,才使自己不致笑出来,一本正经道:“她是不是长得很丑?”。
小二头摇得像拨浪鼓,道:“您老想呀,她要是生的丑,能有那么多人前去提亲?再说,镇上有头有脸的冯老员外也下了聘礼,要收她做五房姨太太。这事儿,要是搁在别人头上,高兴还来不及呢!她却把冯老员外的聘礼,全都扔在了大街上,还说让冯老员外自己留着买棺材用吧。”连连摇头,似是在为高寡妇感到可惜。
木荣春听罢顿生敬意,心想“这是位节烈之妇,不为富贵所屈,犹其难能可贵。”想归想,但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做纠缠,否则小二的话匣子一经打开,还不知要说到何时才会停下来。赶快岔开话题,道:“除了高寡妇,你们镇上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人,让你感觉异常的?”
小二沉吟半晌儿,方才道:“要说,还真有一个!镇北的张屠户,每日只杀一头猪,如果多出几头,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再杀。有人觉得奇怪,跑去问他,您猜他怎么说?”木荣春也觉纳闷,杀猪这种营生,向来是有几头就杀几头。从没听说有一天只准杀一头的规矩,道:“他怎么说的?”
小二板起脸,似是在学张屠户的膜样,道:“他说‘杀生有干天和,为生计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已是不该。若为贪图钱财,肆意屠戮,不是为人之道。’您老听听,这世上竟还有这种人,放着钱不挣,却爱自讨苦吃,是不是有些不太正常?”
木荣春心里一惊,张屠户临财不苟,取用有度。慈爱及于牲畜,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