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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血医-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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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背后被压着,我没办法再回头了,但是脑后随后传来一个夹杂着呻吟的声音:“勇老大……”

    我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不用再回头我已经猜到是谁了。

    过了大约半分钟,感觉他慢慢将身体移到一旁,然后用左手拉了一下我左肩。我这才缓慢地,小心地,侧身坐了起来。右肩仍旧是丝毫不敢乱动,感觉除了痛之外,还有粘腻的感觉,怕是伤口已经开始大量流血了吧。

    终于可以回头了,我无奈地看到了那张我不太想看到的脸,果然是王建国!

    他那被穿透的右手掌仍然扶在我右肩上,不用问也知道,假如不是他扑过来挡了一下,这根钎子会穿透我的哪里呢?头?锁骨?还是肩顶那薄薄一层皮下不远处的肺部?

    他的脸色很苍白,却带着大无畏的笑容说道:“失误了,还是伤着你了。”

    我心里一阵内疚,难受得讲不出一句话来。但是眼下不是感慨的时候,我赶紧指挥着他,两人同时站起来,向北区的校医院走去。虽然他一直保持着搭在我肩膀上的动作,但移动带来的些微的位移仍然带来极大的痛楚,让他不断地吸气。这回,我却连帮他减轻一些痛苦也做不到了。

    到了医院,大夫还没开诊呢,被我几嗓子从休息室吼了出来,一见这情形也是吓了一跳。

    我的情况还好,右肩的伤口并不太深,校医处理外伤还比较有经验,观察了一下就把铁钎先从我的肩膀上取了下来,给我做了一些简单的处置。受伤比较重的是王建国,整个手掌被穿透,洒了大量三七粉仍然不断地流血,必须尽早把铁钎取出来才行。校医赶紧挂电话联系了最近的医院,来了一辆救护车把他抬了上去。

    我本来想跟着过去,却被王建国拦住了。

    “你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说,“一会儿我这边完事了去和你会合!”

    我无法拒绝,只能挤出一些笑来点点头。

    望着救护车远去,我的意识才开始从痛得麻木的身体中慢慢苏醒了过来。

    刚才虽然事发突然,但当时我仍然下意识地仔细地观察过现场。并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人。那铁钎我也看过了,就是工地里经常用来改料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看当时的力道,从几米高的脚手架上掉下来也完全可以达到,并没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

    甚至……我在脑子里模拟过当时的场景,排除了从近处丢或者直接使用铁钎刺伤人的可能性。

    是的,性命攸关,我不得不考虑到一切合理怀疑。哪怕,这怀疑是针对最亲近的人!

    和前几天发生的一连串意外事件相结合,我第一次感觉到生命受到了威胁,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恐惧感,第一次开始认认真真地思考其中的缘由了。

    王建国这个年轻人真的很神奇,从我们刚相遇时起,他就像预感到我会有危险一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我,这次更是舍身相救,我却一直没当回事。

    看刚才他的意思,仍然是认定了这些事情和田家有关系,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除非田老师有什么特异功能!

    也许,有的时候我过于相信头脑的分析,而忽略了人最重要的本能就是直觉吧。

    可是,光有直觉又怎样呢?如果不能靠分析找出原因,我们永远会这样陷于被动!这次可以侥幸逃过,下次呢?现在甚至连下次会经历什么样的危险都搞不清楚!……

    也或者,王建国还是知道一些我还不知道的事情。……

    一边想一边走,一抬头,已经到了田老师的家门口。

    我伸出左手想拍门,看到门环周围装饰的兽头,心里竟是一凛!真的不知道接下来我会面对什么,不妨以不变应万变吧!

    抓住门环叩了几下,听到院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门应声而开,门里站着的正是田歌。

    看得出她本来笑容满面,但看到我双手都涂着红色的药水,肩头领口都是斑斑血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紧接着紧张地问:“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这个反应也许正是我想看到的,如果这事真跟她们家有什么关系,而她又知情的话,神情里不可能一点破绽都没有。而但凡有一点机会,我都不希望父亲的旧友和什么“阴谋”扯上关系。

    我没有先回去换衣服而是像个落败的武士一样直接过来拜访,用意也是在此。

    必须以静制动,当下轻松地笑着说:“倒霉透了,出了点小事故。”

    她赶紧让我进去,自己先跑进了屋里,喊道:“爸!爸!师兄来了,你快出来看看!”

    紧接着只见田老师从里屋走了出来,表现竟然和他女儿一样,先是喜悦然后诧异。唯一的不同是诧异过后他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半晌一言不发。

    我也一言不发。心里又安慰又疑惑。安慰的是看来他们并不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疑惑的是为什么他们没有像一般人的正常反应一样,先问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十章 衣钵

    我决定先顾左右而言他。于是打破沉默,笑道:“我爸的书我看完啦,怎么只有一半啊?都没怎么看懂。”

    田老师听了愣了一下:“嗯……是啊!”

    “是不是他老人家没写完就去世了?”我问。想起首页那个时间,感觉和老爷子去世的时间离得不太远。

    提起往事,田老师好像终于从沉思中拔出来了,开口道:“是的。那是你父亲当时的一个主要课题。但是刚刚有一点突破,他就因为备战而去了西南,一直到牺牲也没有再有机会完成这个研究。”

    “您上次说这次的药剂师培训是您组织的?是不是当时因为和我爸是好朋友,所以顺便把中医药也当成研究课题了?”我问。

    “是,也不是。”他笑着说。

    我真心不太喜欢文化人说话的方式,拿东北话讲,这叫一个墨迹!到底是还不是啊?

    还好这回他没有卖关子太久,接着说道:“我年轻的时候当过几年兵,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你爸。我和他,还有你赵叔叔,都在一个连队,住同一个宿舍,在一个锅里吃饭,一直是好朋友、铁哥们儿。

    后来我和赵东凯先退伍了,我考了大学改学了物理,你赵叔叔从了政,你爸却一直留在了部队里。他不仅知识渊博,而且是个一腔热忱的人,公派留学回国后,一直立志要在医学上有所做为。

    后来我们分别结婚生子,虽然没生活在一个城市,但多年来一直保持着通信联系。说起来其实你和田歌是见过的,那时候你才**岁吧,田歌还是抱在怀里的婴儿,我带着她去过你家一次。当时你母亲还说要和我们认娃娃亲呢,哈哈!”

    “爸!”一旁的田歌顿时红了脸,嗔怪地打断了他。

    **岁啊,那时还整天野地里疯玩呢,哪有心思认什么媳妇儿?连这对父女曾经去过的事都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后来大概是七十年代初的时候吧,一次意外的机会你爸到北京来,我们三个老朋友聚了一次,久别重逢,先喝了个痛快,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酒才醒了过来。

    之后我就发现你爸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问他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或者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他摇了摇了头,从包里翻出一堆资料,对我说:‘振兴,我看过你发表的一些文章,其中有一些理论非常独特,对我启发很大。现在我有一些不太成熟的想法,想和你探讨一下,有你的帮助我估计会更快地有突破。’”

    田老师说到这儿,我才知道原来他的名字叫“田振兴”。

    他继续回忆道:“我看他说得非常恳切,当然非常重视。当即跟学校请了假,也住进招待所,和你爸一起连续做了好多天的学术探讨。东子,哦,就是你赵叔叔,负责跑前跑后,帮我们俩书呆子打点一切。”

    我听了不仅哑然失笑。赵叔叔这操心劲儿当真是由来已久啊!

    “当时你爸提出的想法,大体上就是你手里那本书的雏形。他带来的大量资料,都是临床的第一手案例,证明中药方剂的合理运用确实能使人体回到一种类似过去和原始的状态中去。你也知道,中药都是一些草、木头、石头,为什么如此普通的一些东西,经过排列组合后能有这么大的威力,这让他迷惑不已。

    其实作为一个医生,知道什么方子治什么病就可以了,你爸却更深入了一步,不仅想知其然,更想知其所以然。

    说来也巧,当时因为中国研发两弹的成功,学界正掀起一股研究相对论的狂潮。你爸提出的想法也引起了我的强烈兴趣。看着好像没什么关系的两个话题,就这么开始被联系起来了。

    但是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因为彼此都对对方的领域不太了解,花了好几天的时间,仅仅是在最基本的一些东西上互相沟通了一下,并没得到什么更大的突破。

    他回去了之后,我们各自也还在继续研究,时不时写信互通有无。我还记得在我们通的最后一封信中,他好像一下子想通了很多东西一样,兴奋得不得了,让我等他的好消息。可是我等了几个月,等来的却是这本没完成的书,和他牺牲的消息。”

    我听到这儿,终于沉不住气地问出了那个我最担心的问题:“田叔叔,您这回把我叫来,不会是想让我代替我爸继续这个研究吧?”

    他却笑眯眯地、毫不迟疑地说:“没错!”

    武侠小说里那句描写用在我当下的感觉上那是相当贴切,“只觉喉头一甜,胸口一阵翻涌,一口鲜血就要吐将出来!”

    田老师大概是看出我脸色大变,哈哈大笑着问:“怎么,你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我挣扎着说,“是没那金钢钻儿,真揽不了那瓷器活儿。……”

    “孩子,你别说,这金钢钻儿要是你没有的话,别人更不可能有。”田老师却认真地说。

    我一偏头,躲过了这顶高帽,开始油嘴滑舌:“田叔,我相信您的实力,没有我爸您还坚持了这么年,就冲着这一架藏书您也肯定是中医高手了,您一个人也可以的!”

    他再次哈哈大笑,笑罢说道:“我相信这世界上研究这个课题肯定不止我和你爸两个人。但是除了你爸和你之外,其他人都没办法走到最后找到最终的真相。不是缺少能力,是缺少一个理由。”

    “什么理由?”我问。

    他却好像不打算立马交底,正色道:“关于这个问题,我想有一个人比我更适合来说给你听。”

    事情就这么巧,门外适时地响起了几声叩门声!田歌赶紧跑出去开门。

    田叔啊,这是不是您编排好的啊?我不禁满腹狐疑。

    没一会儿,一个人拉开门走了进来,白净面皮,戴着眼镜,体态瘦削,穿着一身一尘不染的灰色中山装。不是别人,正是父亲的另一位故人,刚才这段超长回忆的一个重要配角,赵东凯赵叔叔!

    我对他那是相当的熟知了。老爷子去世后的这些年,他没少照顾我们家。尤其是对我成长过程的关注和照顾那更是极尽其能!现在明白了,敢情他这靠的是培养社会主义接班人的热忱啊!

    当下站起来迎过去,热络地揽住他的肩,说道:“怎么您过来也没先告诉我一声啊!”

    他看到我也显得相当高兴,但一打量我的惨相,也着实吃了一惊:“你这是……唉。”

    怎么回事,只是叹气而已?难道这位也不打算问问我是怎么受伤的么?

    几个人分别落座,我已经迫不及待地问:“赵叔叔,我刚听田叔说了他和我爸搞研究的事。这回我来北京不会又是您安排的吧?”

    赵叔叔果然点了点头说:“是,是我和你们院长推荐的。”

    您那不叫推荐,叫走后门儿。我在心里说。可是,好不容易走一次后门儿,怎么不给我揽点儿好事呢?

    转念又想,曾经一度我也以为这是好事来着,还想着是公费出来玩,没想到碰到这么多事。

    但眼下让我应下接班的事是不可能的,我立刻话题一转:“赵叔叔您认识我田叔这么多年了,也知道他的水平对吧?他们俩那个课题一旦有了突破肯定是会名留青史的啊,拿个诺贝尔奖啥的,到时我田叔就是名人啦!咱们也跟着沾光不少是吧?”

    赵叔叔却丝毫不给我台阶下,认真地盯着我说:“陶勇,这事还非得你自己来不可。我们俩只能帮忙,代替不了你的。”

    我立时觉得刚才绝壁是失血过多了,怎么开始头晕眼花了呢?

    但仍想做一下垂死挣扎:“没想到二位叔叔这么看好我,先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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