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魅惑-第2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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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他唤了第二声，安娜依旧没有应答。她张了嘴，却没力气发出声音，脑海里是被母亲的鲜血染红的婴儿K，以及被父亲的鲜血染红的少年K。这无辜的孩子，该让他以何种理由活下去？
“安娜！”夜殿看见瘫坐在地上的人，连忙将她抱起来，“怎么了？！”他上上下下的用眼睛扫视用手触摸来确认母子安全。他发现她浑身冰冷，精神状态极差，更重要的是眼神——濒临绝望。毫无疑问，枯萎了，凋零了。夜殿惊得魂飞魄散，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在半小时内令她颓废至此？！
安娜的目光没有聚焦点，飘渺如同烟霭，“刚刚，我杀了你。”
“啊？！”
如果怀着与伊琉同归于尽的信念，安娜可以杀了伊琉改变未来，但她为了保命、为了K而在最后关头收手。她放弃了改变夜殿未来的机会。
“夜。”她模模糊糊的说，“死在她手上还是死在我手上吧，我想亲手送你最后一程。”
夜殿终于听出些端倪，但仍不明白。突然地，湿嗒嗒黏糊糊的杀气如同冬雾包围了他。匕首攻击要害。伊琉走后到此刻的虚脱似乎都是为了这一击而蓄力。但是，没有溢出血腥味。她费劲的眯着眼眸，浑浑噩噩的确认情况，但在确定之前被夜殿从背后硬夺了武器。安娜完全不在战斗状态，杀气的浓度不够，夺命的决心不够，自身的精神状态更不用说，比在梦中还差劲。
夜殿不知道她受了什么打击，却听见泪水大颗大颗砸在地面发出的声音，沉重，晦暗，不可抑制。她掩面而泣，哭得痛彻心扉，仿佛要把一世的苦难都用泪水淹没，连同自身。夜殿揽住她像融化了的烛油般下坠的身体，两人一起跌坐在石阶上。他茫然得哑口无言，又惊恐得手足无措，她的高傲竟然瞬间轰塌，碎得不值一文。
片刻后，他无声的笑：终于肯在自己面前放声哭泣了。他屈起手指替她抹泪，一抹一串，源源不断的泪水涌下来，他轻柔的、含着怜惜与疼爱，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重复同样的动作。
情人久别相见，站在隔着五格阶梯的位置上最为幸福；假期将临，放假前最后一日工作结束的时候最为愉快；与故友相约，在他打响门铃的时刻最为喜悦。于安娜而言，她正处在苦难已尽翘首企盼希望的当口，心中的幸福正在积聚，一点一滴，一丝一毫，即使慢，但她有构建美好幻想的空间。现在一切都毁了，她最后的希望，最大的希望，最美的希望，被伊琉轻而易举的破坏了。
安娜是了解伊琉的。她并非出于什么特别的目的，仅是一时兴趣。她相信伊琉遇到未来的夜殿和K只是偶然，但这个偶然却让她痛到几乎失去知觉。肖嘉在隔绝伊琉和夜殿，修尔也在这么做，但悲剧还是会发生。安娜在心中呐喊：难道这也是命运吗？为什么善良的他要遭受此等命运呢？好人不是有好报吗？自己杀孽过重，可K是无辜清白的，为何连同他也要遭受惩罚？！
她哭得眼前发黑，险些晕倒在夜殿肩头，磕碰刹那间的疼痛使她意识到自己是准妈妈，情绪激烈会影响到宝宝的生长。然后迅速止住泪水。她靠在夜殿肩头试着调整呼吸，但是好累，累得她睁不开眼睛，想一觉睡过去。但这不被允许。
“对不起。”她轻声道，带着浓重的鼻音。
“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夜殿轻轻顺抚她的背。
“……不能。”她摇了摇头，但一动就头痛欲裂，然后放弃了。“夜，你说未来能由此刻改变吗？”
夜殿稍微想了想，“不能，否则占卜师就全成骗子了。”
第三部 终篇 生命之花 生命之花（11）
第646章：生命之花（11）
“如果明天不再让人抱有希望，你会怎么做？”
“加倍快乐的过完今天。”坐在石阶上，夜殿解开外衣将她贴身怀抱。
“那明天呢？”安娜追问，“明天怎么办？”
“只要活着，永远都不会知道明天被安排了怎样的际遇。”夜殿微笑，“在冰之使者手里逃命的时候，谁又能告诉我在洛廷会遇到你？你坐着雪山猪雪橇下山的时候，又知道会被我劫持吗？……即使在那间小木屋里，我们同样未曾想到未来会有K的存在，不是吗？”
“夜，我知道了未来。”她将右手放在他心脏上，“我死的时候，你会不会为我流泪？”明知故问的答案，可是依旧怀着不安问出了口，她微微擅抖，“我害怕。我害怕死亡。我害怕离开K、离开你、离开伊芙、索菲琳、索菲娅他们……夜，我害怕离开大家……”
夜殿紧紧地、紧紧地拥着她，脑海中忆起她写信时的落款日期：光明历999年12月31日，她显然确定自己会在这一天死亡。“不会。我不会为逝者流泪。”夜殿平静的说出了安娜意料之外的答案，他继续道，“这是父亲大人教我的唯一一件事。”
“‘逝者看不见悔恨’，父亲大人这般说。幼年母亲去世，我含满眼泪站在父亲大人身后，泪水正要涌出眼眶时听见父亲大人一如既往波澜不惊的声音——逝者看不见悔恨。”夜殿将脸颊贴在她额上，“与恋爱一样，死亡也总是突如其来。在这之前的每一天只要都问心无愧的爱过，他们会笑着活在你的回忆里。母亲，劳丽小姨，月殿哥，都在这里。”他用手掌覆盖住安娜的小手按在自己胸口。
安娜想了想，劳丽和月殿死后的确只见他悲伤不见他流泪。安娜在他衣服上蹭眼泪，然后吸吸鼻涕抬起头，用带着浓重鼻音的语气道，“呐，为了再次期待明天，我们交换个约定吧！”话才毕，她兀自摇摇头，“唔……我们交换个约定，好吗？”紧接着她又颦眉，随后轻声问，“和我交换个约定，可以吗？”
同样的意思一连换了三种语言表达方式，从强烈的单方面决定变成最后的委婉询问，夜殿感觉到安娜开始学着为旁人考虑，他欣然接受，“可以。”
安娜的眼眸再次明亮起来，虽不如月光皎洁却也似星辰闪耀，“你先说，什么事都能答应你！”安娜在心中愉快的猜测，是邀请她在接下去的一年同行寻找他母亲的转世？还是让她离开修尔？或者更进一步，再次向她求婚？安娜默默望着他，心中道：我什么都会答应你。
夜殿没有考虑，也是曾经考虑过千万遍的结果，他脱口而出，“——不再伤害生命。”
【不再伤害生命。】
“啊？”安娜茫然了，答案与她所想出入太大，被夜殿认真的酒红色眼眸锁住她突然埋下脑袋闷声道，“唔呜……不能再吃肉肉了吗？”
扑哧。吸血鬼笑出声，“不是，不是让你做到这种地步。”
“那是怎样？”安娜故意抢过话，一拳一拳打在他掌心泄愤，“遭恶贼绑架的时候不能再拿刀砍他吗？看到臭流氓强抢民女不能再拿刀砍他吗？被圣教之人包围不能再拿刀砍他们吗？”
夜殿捏了把她的脸，“三界第一聪明的安娜小姐，难道不用刀就连这些人都搞不定吗？”
“哼！绝世聪明如本大人，动动口就可以让他们自杀了！”她鼓着腮帮子扬起精致的下巴，自信满满，“小意思！这事本大人应下了！”
夜殿笑着在她脸上一啄，“你要我答应什么事？”
双手抓住他的衣领，安娜直视吸血鬼的眼神中透出急切，“不要死。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一定得活下去！就算跌入绝境，就算被……被挖出心脏，都要尽最大努力活下去！”安娜忽而一顿：让他独自一人活到永远，不允许他死吗？这不是和修尔对罗兰所做的一样，剥夺他人死亡的权力了！“夜，在儿子280岁成年之前，我不允许你死！不，请无论如何、虽然这是强人所难，但无论如何在这个期限前都请好好的活着……成吗？”
她问得哀求，说得楚楚可怜。
他笑容明朗，“好！”
她也笑，脸上扬起一抹飞霞，但又苦恼的低下头，“今天、人家美好的形象全毁了……”
“哈、哈哈哈！”夜殿乐得简直遭人怨恨！“你若天天都那么完美，还要本殿做什么？！”
安娜闻言愣了几秒，鼻梁酸酸的，鼻涕水儿又流出来了，她顺手拉过夜殿最喜欢的衬衫毫无形象的擤鼻涕。心中想道：是呀……前车之鉴就在那里，伊琉因为肖嘉的完美而离开。我若强到时时都不会哭泣，还要他做什么呢？毫不相干的两人在茫茫人海相遇、相知、相恋、孕育下一代、相伴共老，很神奇的一件事不是吗？为什么是他呢，为什么偏偏是他呢？不就是创神选来给你弥补短处、相互扶持的吗？！
“喂，儿子的用品你可以准备起来了，我可不会织毛衣什么的……”
夜殿一个劲的笑。最喜欢的衣服沾了鼻涕水再买就成，阔公子是一点也不会介意的。
“讨厌！笑什么！”
“亲爱的，你说，钱是用来干什么的，嗯？”
“呃……空间颠倒！！！”
第三部 终篇 生命之花 生命之花（12）
第647章：生命之花（12）
第二天早晨暴风雪停了，在一片皑皑的雪原上洛廷冬日的太阳耀出万丈光芒，夜殿将安娜送回等在禁忌森林外围的马车，然后告别。他展开为期一年的寻母之旅，沿着安娜的足迹从禁忌森林出发，逆时针绕大陆一周，在每个村庄城镇都停留上几日，与不同的人相遇、交流，虽然希望渺茫，但是总有机会再度邂逅母亲的灵魂。而安娜，怀揣着小小的希望穿越森林，为此她可以再次坚强起来，期待明朝。
罗兰时而望着她的侧脸，时而默默听她与Ｋ说话，他困惑的皱皱眉，又移开视线，他发现即使不再故意逗她笑，她也能笑得甜美。快马加鞭，总算在年底之前安娜、罗兰、蕾拉、蕾瑟四人抵达暗夜帝国，询问了罗兰等人的意见后安娜与黑鸦商议，随后带着多萝西一起私访帝国各大城镇度过新旧年交替的热闹时光。
薇沛来过几次联络，安娜一一响应，西大陆上又少了几个圣教建筑。奥菲莉娅的联系依旧每天都有，向她传达西大陆的最新情报，特别是克伦威尔与英兰帝国的战况。克伦威尔的皇姐伊芙被英兰帝王梵迪斯亲自送到克伦威尔王国边境，并且对强行掳走她一事道歉，还她女儿家的清白。又向西大陆昭告了他们两个的约定：若光明历999年12月12日，英兰帝国未能拿下克伦威尔王国一城半镇，英兰帝国并入克伦威尔国土，帝王梵迪斯以克伦威尔王国子嗣自居，反之，英兰帝国将迎娶克伦威尔皇姐伊芙，克伦威尔沦为英兰附属国。
此事在西大陆掀起轩然大波，但无论克伦威尔人还是英兰国民，都没有抗议行为，两个当事人的坦荡直白赢得大家的尊敬。战事越加激烈，佳计层出不穷，两国倾举国之力打得如火如荼，但其中仍混有光明盟国的幸存者想获渔翁之利。
原神界“辅佐天使”加百列失去音讯，安娜想她是隐藏在人界的某一处重拾武艺吧，为了曾经失去的孩子。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安娜不清楚，她猜想可能和伊琉有关，毕竟加百列对伊琉的恨意非同一般，但安娜没有在记忆里找到线索，怕是伊琉无意中犯下的事。又或者和米迦勒有关，他会是孩子的父亲吗？安娜豁达的笑笑，这些都和她无关了。手掌温柔抚摸肚子，她轻声道，“Ｋ，你要快快长大，然后坚强的活下去，生命何处无希望？”
多萝西吃吃玩玩睡睡，每隔几天喝个烂醉乱说胡话，没有谁能比她更加快活。蕾拉驾车，天气好的时候蕾瑟会去车前陪姐姐蕾拉，天气不好的时候她就蜷缩在马车一角无声睡觉，不打扰任何人。罗兰的话却渐渐少了起来，时常一个人出神，然后问安娜，师傅还有多久回来？
安娜知道罗兰是畏惧修尔的，即使畏惧也作出背叛的决定。他出神，恐慌，夜里偷偷占卜，然后凌晨被噩梦惊醒。直到入春后的某一日夜里安娜一觉醒来发现他还在呆呆的盯着篝火，手中的树枝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火光在他眼里跳跃。安娜看了会儿，站起身轻轻抱住他的头，“好孩子，你可以试着活下去，过完这个身体的一生。”
他闭上眼睛，伸手圈住她的腰，“姐姐，我想，我是怕死的。”时光寂静。“死了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安娜摸着他的头发和脸颊，“既然死后什么希望都没有，那只剩下如何去活的问题了。”
罗兰沉默。许久才道，“我也怕活着。人活着就会回忆往事，让我悔恨的事太多了。沙克斯说的没错，我就是一个胆小鬼，什么都怕。”
安娜笑，“一个人怕，两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