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鼎记-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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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你这种给鞑子舐卵蛋的汉奸,反而是英雄好汉?”
那军官眼露凶光,说道:“鳌少保派我们从北京到南方来,
为的是捉拿天地会反贼。茅十八,你跟我们走。”说着转头向
吴大鹏与王潭道:“两位正在跟这逆贼相斗,想来不是一路的
了,两位这就请便罢。”
吴大鹏道:“请教阁下尊姓大名?”那军官在腰间一条黑
黝黝的软鞭上一拍,说道:“在下‘黑龙鞭’史松,奉了鳌少
保将令,擒拿天地会反贼。”
吴大鹏点了点头,向茅十八道:“茅兄,天父地母!”
茅十八睁大了双眼,问道:“你说什么?”
吴大鹏微微一笑,道:“没什么,茅兄,你好像并不是天
地会中的兄弟,却干么要大说天地会的好话?”茅十八道:
“天地会保百姓,杀鞑子,做的是英雄好汉的勾当,自然是英
雄好汉了。江湖上有言道:‘为人不识陈近南,就称英雄也枉
然。’陈近南陈总舵主,便是天地会的头脑。天地会的朋友们,
都是陈总舵主的手下,岂有不是英雄好汉之理?”吴大鹏道:
“茅兄可识得陈总舵主么?”茅十八怒道:“什么?你讥笑我不
是英雄吗?”他为此发怒,自然是不识陈近南了。吴大鹏微笑
道:“不敢。”茅十八又道:“难道你又识得陈总舵主了?”吴
大鹏摇了摇头。
史松向吴王二人问道:“你们两个识得天地会的人吗?要
是有什么讯息,说了出来,我们拿到了天地会的头目,好比
那个陈近南什么的,鳌少保必定重重有赏。”
吴大鹏和王潭尚未回答,茅十八仰天大笑,说道:“发你
妈的清秋大梦,凭你这块料,也想去拿天地会的陈总舵主?你
开口闭口的鳌少保,这鳌拜自称是满洲第一勇士,武功到底
怎样?”史松道:“鳌少保天生神勇,武功盖世,曾在北京街
上一拳打死一头疯牛,你这反贼也知道吗?”茅十八骂道:
“他奶奶的,我就不信鳌拜有这等厉害,我正要上北京去斗他
一斗。”史松冷笑道:“凭你也配和鳌少保动手?他老人家伸
一根手指头,就将你捺死了。姓茅的,闲话别多说了,跟我
们走罢!”
茅十八道:“哪有这般容易?你们这里一共一十三人,老
子以一敌十三,明知打不过,也得打一打。”
吴大鹏微笑道:“茅兄怎能如此见外?咱们是以三敌十三,
一个打四个,未必便输。”
史松和茅十八都是一惊。史松道:“两位别转错了念头,
造反助逆,可不是好玩的。”
吴大鹏笑道:“助逆那也罢了。造反却是不敢。”史松道:
“助逆即是造反!你们两个想清楚些,是不是帮定了这反贼?”
吴大鹏道:“半年之前,茅兄和这位王兄弟约定了,今日在这
里以武会友,并将在下牵扯在内。想不到官府不识趣,将茅
兄关在狱里。他是言而有信的好汉子,今日若不践约,此后
在江湖上如何做人?他越狱杀人,都是给官府逼出来的。这
叫做官逼民反,不得不反。史大人,你如卖老汉的面子,那
就收队回去,待老汉和茅兄较量一下手底下功夫,明日你捉
不捉他,老汉和王兄弟就管不了啦!”史松道:“不成!”
军官队中忽有一人喝道:“老家伙,哪有这么多说的?”说
着拔刀出鞘,双腿一央,纵马冲将过来,高举单刀,便向吴
大鹏头顶砍落。吴大鹏斜身一闪,避过了他这一刀,右臂探
出,身子纵起,抓住了他背心,顺手一甩,将他摔了出去。
众军官大叫:“反了,反了!”纷纷跃下马来,向吴大鹏
等三人围了上去。
茅十八大腿受伤,倚树而立,手起刀落,便劈死了一名
军官,钢刀横削,又一名军官被他拦腰斩死。余人见他悍勇,
一时不敢逼近。史松双手叉腰,骑在马上掠阵。
韦小宝本给军官围在垓心,当史松和茅十八、吴大鹏二
人说话之际,他一步一步的退出圈子。众军官也不知这干瘦
小孩在这里干什么?谁也不加理会。待得众人动上手,他已
躲在数丈外的一株树后,心想:“我快快逃走呢,还是在这里
瞧着?茅大哥他们只三个人,定会给这些官兵杀了。这些军
爷会不会又来杀我?”转念又想:“茅大哥当我是好朋友,说
过有难同当,有福共享。我若悄悄逃走,可太也不讲义气。”
吴大鹏挥掌劈倒了一名军官。王潭使开双笔,和三名军
官相斗。这时茅十八又将一名军官右腿砍断。这军官倒在血
泊之中,大声呼叫喝骂,声音凄厉。
史松一声长啸,黑龙鞭出手,跟着纵身下马。他双足尚
未落地,鞭梢已向茅十八卷去。茅十八使开“五虎断门刀”刀
法,见招拆招,史松的软鞭一连七八招厉害招数,都给他单
刀挂了回来。但听得吴大鹏长声吆喝,一人飞了出去,拍哒
一响,掉在地下,军官中又少了一人。
这边王潭以一敌三,却渐渐落了下风,左腿上被锯齿刀
拉了一条口子,鲜血急喷。他一跛一拐,浴血苦斗。和吴大
鹏急斗的三人武功均颇不弱,双刀一剑,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吴大鹏的摩云掌力一时击不到他们身上。
史松的软鞭越使越快,始终奈何不了茅十八,突然间一
招“白蛇吐信”,鞭梢向茅十八右肩点去。茅十八举刀竖挡,
不料史松这一招乃是虚招,手腕抖动,先变“声东击西”,再
变“玉带围腰”,黑龙鞭倏地挥向左方,随即圈转,自左至右,
远远向茅十八腰间围来。
茅十八双腿难以行走,全仗身后大树支撑。史松这一招
“玉带围腰”卷将过来,本来只须向前窜出,或是往后纵跃,
即能避过,但此刻却非硬接硬架不可,当下单刀对准黑龙鞭
的鞭梢拍落。史松斗然放手,松脱鞭柄,那软鞭一沉,忽儿
兜转,迅疾无伦的卷将过来,将茅十八绕在树上,一共绕了
三匝,噗的一声,鞭梢击中他右胸。史松要将茅十八生擒,以
便逼问天地会的讯息,眼见吴大鹏和王潭尚未降服,急欲取
下黑龙鞭使用,当即俯身拾起地下丢弃的一柄单刀,要砍下
茅十八的一条右臂。
他拾刀在手,刚抬起身,蓦地里白影晃动,无数粉末冲
进眼里、鼻里、口里,一时气为之窒,跟着双眼剧痛,犹似
万枚钢针同时扎刺一般,待欲张口大叫,满嘴粉末,连喉头
嗌住了,再也叫不出声来。这一下变故突兀之极,饶是他老
于江湖,却也心慌意乱,手一松,单刀跌落,双手去揉擦眼
睛,擦得一擦,这才(炫)恍(书)然(网):“啊哟,敌人将石灰撒入了我眼睛。”
生石灰遇水即沸,立即将他双眼烧烂,便在此时,肚腹上一
阵冰凉,一柄单刀插入了肚中。
茅十八为软鞭绕身,眼见无幸,陡然间白粉飞扬,史松
单刀脱手,双手去揉擦眼睛,正诧异间,只见韦小宝拾起单
刀,一刀插入了史松肚中,随即转身又躲在树后。
史松摇摇晃晃,转了几转,翻身摔倒。几名军官大惊,齐
叫:“史大哥,史大哥!”吴大鹏左掌一招“铁树开花”,掌力
吐处,一名军官身子飞出数丈,口中鲜血狂喷,余下五人眼
见不敌,再也无心恋战,转身便奔,连坐骑也不要了。
吴大鹏回头说道:“茅兄当真了得,这黑龙鞭史松武功高
强,今日命丧你手!”他眼见史松肚腹中刀而死,想来自然是
茅十八所杀。
茅十八摇头道:“惭愧!是韦小兄弟杀的。”吴王二人大
为诧异,齐声道:“是这小孩所杀?”他二人适才忙于对付敌
人,没见到韦小宝撒石灰。地下满是死尸鲜血,伤者身上滚
得满身是泥,虽有石灰粉末撒在地下,他二人也没留意。
茅十八左手抓住黑龙鞭鞭梢,抖开软鞭,呼的一声,抽
在史松头上。史松肚腹中刀,一时未死,给这一鞭击正在天
灵盖上,立时毙命。茅十八叫道:“韦兄弟,你好功夫啊!”
韦小宝从树后转出,想到自己居然杀了一个官老爷,心
中有一分得意,倒有九分害怕。吴王二人将信将疑,上上下
下的向韦小宝打量,但见他脸色苍白,全身发抖,双目含泪,
摇摇晃晃的立足不定,只像随时随刻要放声大哭,又或是大
叫:“我的妈啊!”说什么也不像是杀了黑龙鞭史松之人。吴
大鹏道:“小兄弟,你使什么招式杀了此人?”韦小宝颤声道:
“我……我……是我杀了这……官……官老爷吗?不,不是我
杀的,不……不是我……”他知道杀官之罪极大,心慌意乱
之下,惟有拚命抵赖。
茅十八皱起眉头,摇了摇头,说道:“吴老爷子,王兄,
承你二位拔刀相助,救了兄弟性命。咱们还打不打?”吴大鹏
道:“救命之话,休得提起。王兄弟。我看这场架是不必打了?”
王潭道:“不打了!我和茅兄原没什么深仇大怨,大家交上了
朋友,岂不是好?茅兄武功高强,有胆量,有见识,兄弟是
十分佩服的。”吴大鹏道:“茅兄,咱们就此别过,山长水远,
后会有期。茅兄十分钦佩天地会的陈总舵主,这一句话,兄
弟当设法带给陈总舵主他老人家知晓。”
茅十八大喜,抢上一步,说道:“你……你……识得陈总
舵主?”
吴大鹏笑道:“我和这位王兄弟,都是天地会宏化堂属下
的小脚色。承茅大哥对敝会如此瞧得起,别说大伙儿本来没
什么过节,就算真有梁子,那也是一笔勾销了。”茅十八又惊
又喜,说道:“原来……原来你果然识得陈近南。”吴大鹏道:
“敝会弟兄众多,陈总舵主行踪无定,在下在会中职司低下。
的确没见过陈总舵主的面,刚才并不是有意相欺。”茅十八道:
“原来如此。”
吴大鹏一拱手,转身便行,双掌连扬,拍拍之声不绝,在
每个躺在地下的军官身上补了一掌,不论那军官本来是死是
活,再中了他的摩云掌力。死者筋折骨裂,活着的也即气绝。
茅十八低声喝彩:“好掌力!”眼见二人去得远了,喃喃
的道:“原来他二人倒是天地会的。”隔了一会,向韦小宝道:
“去牵匹马过来!”
韦小宝从未牵过马。见马匹身躯高大,心中害怕,从马
匹身后慢慢挨近。茅十八喝道:“向着马头走过去。你从马屁
股过去,马儿非飞腿踢你不可。”韦小宝绕到马前,伸手去拉
缰绳,那马倒甚驯良,跟着他便走。
茅十八撕下衣襟,裹了右臂的伤口,左手在马鞍上一按,
跃上马背,说道:“你回家去罢!”韦小宝问道:“你到哪里去?”
茅十八道:“你问来干么?”韦小宝道:“咱们既是朋友,我自
然要问问。”茅十八脸一沉,骂道:“你奶奶的,谁是你朋友?”
韦小宝退了一步,小脸儿胀得通红,泪水在眼中滚来滚去,不
明白他为什么好端端突然大发脾气。
茅十八道:“你为什么用石灰撒在那史松的眼里?”声音
严厉,神态更是十分凶恶。
韦小宝甚是害怕,退了一步,颤声道:“我……我见他要
杀你。”茅十八问道:“石灰哪里来的?”韦小宝道:“我……
我买的。”茅十八道:“买石灰来干什么?”韦小宝道:“你说
要跟人打架,我见你身上有伤,所以……所以买了石灰粉帮
你。”茅十八大怒,骂道:“小杂种,你奶奶的,这法子哪里
学来的?”
韦小宝的母亲是娼妓,不知生父是谁,最恨的就是人家
骂他小杂种,不由得怒火上冲,也骂道:“你奶奶的老杂种,
我操你茅家十七八代老祖宗,乌龟王八蛋,你管我从哪里学
来的?你这臭王八,死不透的老甲鱼……”一面骂,一面躲
到了树后。
茅十八双腿一挟,纵马过来,长臂伸处,便将他后颈抓
住,提了起来,喝道:“小鬼,你还骂不骂?”韦小宝双足乱
踢,叫道:“你这贼王八,臭乌龟,路倒尸,给人斩上一千刀
的猪猡……”他生于妓院之中,南腔北调的骂人言语,学了
不计其数,这时怒火上冲,满口的污言秽语。
茅十八更是恼怒,拍的一声,重重打了他一记耳光。韦
小宝放声大哭,骂得更是响了,突然之间。张口在茅十八手
背上狠狠咬了一口。茅十八手背一痛。脱手将他摔在地下。韦
小宝发足便奔,口中兀自骂声不绝。茅十八纵马自后缓缓跟
来。
韦小宝虽然跑得不慢,但他人小步短,哪里撇得下马匹
的跟踪?奔得十几丈,便已气喘力竭,回头一看,茅十八的
坐骑和他相距不过丈许,心中一慌,失足跌倒,索性便在地
上打滚,大哭大叫。他平日在妓院之中,街巷之间,时时和
人争闹,打不过时便耍这无赖手段,对手都是大人,总不成
继续追打,将他打死?生怕被人说以大欺小,只好摇头退开。
茅十八道:“你起来,我有话跟你说。”韦小宝哭叫:“我
偏不起来,死在这里也不起来!”茅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