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嫡妻-第1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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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源澈拧着眉头,沉下脸来,他年少时候,还未跟太子争夺皇位的那些年,常常见到东宫太傅,他自然知道,若是提及朝中的忠臣,宫宏远必当一马当先。他跟几位皇子公主一起听过宫宏远的课,他学识渊博,知书达理,为人谦逊,清正廉明,让他颇为受教。但事到如今,想为宫太傅翻案,并不可能。
他不能做。
皇权之争,牺牲的何止只是一个宫宏远?!识时务者为俊杰,坐在官位上的人,更该清楚这一点。
他只是觉得朝中少了一个人才,很可惜,很惋惜。
他身为天子,顾虑不比臣子来的少,他的一言一行,都会在朝野的暗潮之中推波助澜。
“你可知道阜城的事?风兰息的母亲生了急病,庄太妃特意前来求情,请我下令拖延婚期——”御源澈许久之后,才淡淡地说,不动声色。
韶灵紧绷着心弦,她将身家性命全都压下,为此一搏。“若您是那天的六爷,可容许我提个请求?”
“你说。”御源澈瞥了她一眼。
韶灵将头压低,看来更加恭敬虔诚。“我知道她已经渐入疯症,事到如今,我不再恨她,但她心肠歹毒,风气不正,我希望六爷可以收回成命。”
“我看过宫里太多勾心斗角的女人,风兰息的确不该摊上这么个不怀好意的女人。”御源澈下颚一点,颇为赞同,身为男人,他也希望得到的是一个善良的女人,不管单纯抑或精明,但千万不能心如蛇蝎。这样的女人……哪怕再美丽再出众,只会让男人避之不及。他见过风兰息,是一个才貌俱佳的臣子,心地纯良,若是因赐婚而被迫娶一个疯癫的女子,赐婚难以休妻,这辈子算是完了。
“六爷能答应我吗?”韶灵从他的话中听出一丝希冀,急忙扬起脸来,眼底闪烁着微光,极为动容。
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
御源澈突地笑了。
他还记得她,虽然面貌身子全都模糊不清,但他隐约还有印象——那一日,他前往东宫寻找太子,太子的书房开着窗,他经过的时候,听到女娃的甜嗓,只觉得奇怪,便望了一眼。
“太子哥哥,君为轻,民为重是什么意思?”
当时,才六七岁的女孩,梳着双髻,仰着小脸,这么问坐在另一张书桌上旁的御祁泽。
“其实,我跟他并没有结仇。”御源澈轻轻叹了口气,世人以为他跟太子曾经结下过梁子,才会出手如此狠戾,毫不留情,其实不然,在十岁以前,他甚至跟太子很亲近。
但即便没有他,新皇登基之前,都少不了一场血战。
不过赢得那个人,是他而已。
御祁泽是个好人,但身在皇族,身在太子之位,本是不妥。
仁慈,只是其中一种治国法子。
太过仁慈,不见得能当一个万人敬仰后人称颂的好国君。
韶灵静默不语,御源澈说的虽然隐晦,但她已经能猜得到他的心结。其实皇子之间的那些争斗,都是随着年纪的增大而渐渐暴露无遗,他们在年少的时候,或许也曾勾肩搭背,一道骑马狩猎,感情好的宛若世间的兄弟手足。
“我会命人传口谕回阜城,收回赐婚圣旨,至于侯府是否收留她,这就看他的意思了。”御源澈说的轻描淡写,他只管负责他写下的圣旨,其余的闲杂事等,他不想管。
韶灵眼神一亮,唇边的笑意更深,她急忙再度压下螓首,给御源澈磕了个头。“多谢六爷,韶灵感激不尽。”
“接下来,该说说如何处置你了。”他不疾不徐地说,侧过俊脸,端起茶几上的茶杯。
“六爷若是气我隐瞒身世,活罪死罪我都不会摇头,只要六爷放过其他的人——”她心中巨石总算放下来,虽然无法回应风兰息的情意,但至少她为他脱了这桩婚事,往后,希望他也能过不再忍耐的生活,希望他的心,可以重获自由。
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至于纪茵茵,她已经得到了相应的惩罚。
“不必撇的这么干净,我早就知道了,要算窝藏罪的话,最好连我也一起算个人头。”一道冷沉的嗓音,随着破门而入的巨大声响,传到屋子内。
韶灵睁大眸子,脸色大变,急忙转身去看,慕容烨阴沉着脸,见她跪在地上,一把把她拉起,握的她手腕生生地疼。
“最好能算个连坐,株连九族就更好了。”慕容烨直直地盯着一动不动的御源澈,每一个字,都冷到了骨髓,他薄唇边的笑意亦是如此,嗜血而无情,看的人不寒而栗。
株连九族。
好狠的话。
要株连到皇帝跟太后的头上去吗?!御源澈扯唇一笑,抿了一口茶,气定神闲地说。“你还真想同穴而眠?”
韶灵的心陡然一跳,不顾慕容烨的坚持,再度朝着御源澈下跪,正色道。“我不答应,这只是七爷一个人的想法,我隐瞒了十年,没想过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七爷。他没有任何罪过,请六爷明察秋毫。”
“你还想一个人担着!”慕容烨低喝一声,生离已经让他痛苦了一阵子,难道他还要经历死别?!要是天子要治她死罪,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让她一个人去地狱!
韶灵缓慢的抬起头来,清澈的眸子映了泪光火,格外的闪亮。“我不让你死。”她的声音极轻,死白小脸显得坚决万分。
那样的神情,让一旁看着的御源澈,那一刹那,竟然也为之战栗。
一个死心塌地的女人。
他后宫十几个后妃,有没有人有朝一日会用这样的神情,说出这样感人肺腑的话?!
“你们一个个抢着要去死,我也是拦不住。不过,我何时说过要对你治罪?!”御源澈意味深长地笑,睨了一眼眼前的男女。他不能给忠良一个清白,只能试图保住忠良之后了。更何况,知道韶灵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娃,他当真下不了杀心。既然她能够瞒住慕容烨十年,可见她多谨慎小心,而她也早已有了不同的身份,活的精彩自如,相信这辈子都会缄口不言,就当让这个秘密……彻底石沉大海吧。
韶灵微微一怔,呆跪坐在原地,而慕容烨依旧锁着俊眉,试图看清眼前的男人,虽然他脱下了一件龙袍,依旧不可不防。
“韶灵,这回我要在大漠待十天,上次说过的,若是我再微服出巡,你可要陪我玩个彻底。”御源澈敛去了笑意,这回说的认真,不容置疑。
“六爷,你说的都是真的吗?”韶灵喜出望外,也就松懈下来,由着慕容烨搀扶她起身。
“你说呢?”御源澈笑道,就算他成了“六爷”,他也不会信口开河。宫宏远已经死了,就当是他心存愧疚,而留下韶灵吧,看到她神采奕奕,明媚笑靥,他也不想让她成为一具毫无生机的死尸。
她虽然不怕死,但知道能活着,自然更高兴。她紧紧握住慕容烨的手,眼底的璀璨,那是惊喜的泪光积聚而成,慕容烨看着她如释重负的模样,也笑着点了点头。
“六爷,你真是个好人。”韶灵唇边有笑,说的话像是灌了蜜糖。
“溜须拍马的功夫,还有待改进。”御塬澈嗤之以鼻,若要论说恭维话的本事,韶灵火候欠佳,不过,一句区区好人,还是令他觉得心情不坏。
“至于你——”御源澈眼光一扫,说的意犹未尽。
“灵儿,你先回明月坊去,我有话要对他说。”慕容烨急忙把韶灵送出门去,不等她好奇追问,已然将门关上。
“她要我撤掉了风兰息的赐婚圣旨,你不生气?”御源澈相信以慕容烨的耳力,他及时赶到,必当也听到了他们前面几句交谈,他好整以暇地问,有几分看好戏的意思。
“在这件事上,我们没有任何争议。风兰息对她很好,做出了不少让步和妥协,这是我无法否认的。冲着这些,我也希望他能够安安稳稳地活着,别太多灾多难。”慕容烨的语气听似毫无所谓,不冷不热。
“看来你们破镜重圆了。”御源澈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
“那件事,你我都清楚,是因何而起。我没太多奢想,只要她愿意留在我身边,其他的,交给时间。”慕容烨面无表情,说话的嗓音之中,渐渐浮现出了很难隐藏的疲惫。或许他们的心里,都有愧疚,无法打破最后的隔阂,但他们更不愿失去对方。
“她能迈出这一步,也算是勇敢的女子了。”御源澈说着这一句,眼神渐渐幽深。
慕容烨静默不语,幸好这世上知道韶灵真实身份和太傅被杀原因的人只有这几个,否则,委身于杀父仇人的儿子,光光这一个罪名,压都压得死韶灵。
“朕想起,当年在朝中,有一个人跟太傅的关系颇为紧张。朕做个人情,把他名字给你,你用自己的人去查,看看他跟那件事有没有关联……若有,你大可说是他主使……”御源澈眼神一沉,面色凝重。
慕容烨一脸紧绷,并不曾被说服。“我不愿骗她,比起于心不安,我们如今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她知道我不会离开她,而她也不会再推开我。”
最大的幕后主使,当然只会是张太后了,即便确认,也只是找到一个走狗,事情会有什么改变?!
而韶灵,根本无法跟张太后为敌,而御源澈也不会容忍自己的弟弟跟母后作对。
御源澈笑的极为诡谲深沉:“就算找到的只是当年一个帮凶,你不想骗她,你还能做别的事。”
慕容烨的黑眸之中,闪烁着凌厉的杀气:“帮她除掉一个杀父的仇人 ?'…'”
御源澈笑着点头:“这样一来,也算是让她心里痛快些吧。”
的确。
慕容烨的冷笑,藏在唇角深处,轻缓至极地说。“这是个好主意,不过,好像是你更想除掉那个人吧……”天子要他除掉朝野之中的臣子,又可为韶灵报仇,一箭双雕,好计谋。
御源澈并不避讳,两人相视一笑,颇有些谈笑风生,很是投缘的意思。“对于一个无用的人,做做人情也是好的。告诉她,就当是一命抵一命,往后,跟着你好好过日子吧。”
“这样看来,你我还是有点相像的。”慕容烨说的极为隐晦,笑容映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之中,对着对面英俊年轻的男人说。
御源澈站起身来,走近两步:“出宫前,我已经说服了母后,不会考虑封你为王爷的事宜,若她往后还想见你的话,这个法子是绝不可行的。”
“这样一来,欠你两笔人情了。”慕容烨勾唇一笑,却看来并不温和。
“你想好怎么还就是了。京城各个臣子的情报,我等你稍后奉上——”御源澈越过他的身子,说的轻描淡写,但依旧不难窥探他的野心。一旦知晓了臣子的情报,主动权都掌握在他的手里,到时候,集中皇权,指日可待。
“这是最后一次。没有下一回。”慕容烨说的同样爽快,却不留余地。
这一份大情报,足够换来近十年的国泰民安。
很值得。
很诱人的一笔交易。
“事成之后,你可以想想两人双宿双飞的好日子了。”
御源澈说的坚定,眼底有笑,他的态度很是明显,显然……他愿意帮助自己的亲兄弟,最后一次,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虽然一抹笑意及其微弱,但扬起在慕容烨的唇边,依旧珍惜而动容。
“你小子……”御源澈轻轻喟叹一声,但不曾再说下去,因为,慕容烨早已恢复成那副死气沉沉的脸色,看了让人倒胃口。
五日后。
阜城侯府,传来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消息。
“传旨太监就在外面,快快快……”老夫人由着巧姑扶着,看风兰息已经站在正门,几人将太监迎接到正厅,关上门,风兰息跟老夫人,一起接受了皇帝的口谕。
老夫人亲自给太监一小包银两,说了一番路上辛苦的好话,才将太监送了出去。
她不得不承认,宫琉璃在数月前,神态就开始异于常人,抑郁不安,一天之内,几乎跟周遭的婢女都说不上两句话,她派大夫来看过几次,说宫琉璃是是心病所致,主要看人的精神心态,虽然开了一些药,但效果并不明显。直到三个月之后,风兰息才独自回到侯府,老夫人强忍下心中的失望跟不安,什么话都不说,只是让风兰息在祖宗牌位面前跪了三天三夜。赐婚圣旨对于生病的宫琉璃,无非是一剂良药,但随着一日日的等待,一日日的失望,她的病情反复,甚至有时候一觉醒来,连阿瑞那个贴身婢女,都认不出来。就算有时候跟老夫人再佛堂坐了半日,她也常常目光呆滞,眼神空洞,老夫人往往要叫她好几次,她才能回过神来。这等疯病,大夫说,除非自己好了,否则,以药石难以医治痊愈。
宫琉璃,已经成为侯府的一个大麻烦。
众人皆知。
说来也巧,兴许是儿子迟迟不归,老夫人一边担心风兰息在外出事,一边担心圣旨的婚期越来越近一旦风兰息无法按时回来,流落在天涯海角,侯府的所有人都要因此而犯下罪过。她是侯府的当家主母,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所有人因为儿子的过错一道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