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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小嫡妻-第1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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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烨做在红木椅内,端着茶杯,俊美无俦的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任何喜怒,看不出他对此事有多在意,云淡风轻,仿佛天子在谈论着别人的事。

天子以朱笔圈画,不疾不徐地说:“你不用埋怨母后。朕不如跟你吐实,免得你总是牵挂此事。当年形势所逼,母后只是妃子,年纪很轻,身世背景根本不敌任何一名后妃,好不容易怀上皇嗣,生怕被妃嫔暗中陷害,这种事实在太多,她不得不防。太师对占卜之术颇为精通,预言的几件事每一次失灵的,母后在怀着朕跟你的时候,险些小产。最后她不得不找到太师,想看看子嗣将来的命运,听了太师的话,此事无法两全,龙子命中相克,一旦留在身边,不但兄弟相残,水火不容,更会反目成仇,消磨天生的慧性,沦为平庸之辈,无人可夺得至高荣耀。”

所谓的至高荣耀,便是——那把龙椅。

慕容烨挑了挑斜长入鬓的眉,脸上依旧瞧不见过分的风云变化,他只是冷哼一声,神态透露一丝轻狂。

御源澈这才抬起头来,英俊儒雅的面孔上,失了往日令人心神向往的笑意。“母后原本半信半疑,并未全信,你以为让一个女人放弃怀胎十月的孩子,这么容易?!但在两个孩子出世之后,母后发觉不但被太师说中是双生子,短短几日,更是祸不单行。朕听奶娘说,朕跟你两人在晚上常常啼哭整宿,根本找不到病症。没过几天,朕就发了病症,全身蜡黄,精神萎靡,高烧不退,险些夭折。母后才不得不信太师的话,为了保全朕的性命,不敢违背上天的意思,才命亲信将你连夜送出宫去。太师说过,唯有过两轮年岁,才能相见,否则,必有血光之灾。”

两轮,二十四年,一点也不短暂。

“为何送走的不是你?”慕容烨觉得这一番话,实在是无稽之谈,太过可笑,因此,他毫不客气很不给面子地冷笑两声,俊美的面孔,更显得邪魅。

御源澈不怒反笑,若是别人,早就因为这大逆不道的话拖出去五马分尸毫不留情,他很有耐心地解释:“太师说,其中一个霸息太强,好胜好斗,一旦留在宫里,后患无穷。”而重病的人是兄长,那个弟弟,自然被认为是后患的源头。

慕容烨的眼底,一道冷沉转瞬即逝。直到过了他二十四岁的年关,张太后才命老马告知他详情,把他带回京城,哪怕提前一日也不愿,只因要保住当今皇帝的皇位,保住她太后的无上荣光。

而张太后,用了一个民间多病的婴孩,充当七皇子,半个月之内,七皇子陨殁,葬于皇陵,先帝不曾怀疑到她的身上去,只因她是最宠爱的妃子。

御源澈正色道,没有一丝说笑打趣的神色:“朕也并不全信这些话,但当时母后的身边很多危险,一旦子嗣夭折,不只是一桩惨剧,母后更难获得安全无忧的生活。她为了保住两个人的安危,只能顺应天命,做出这个选择。也许无奈,但她不该得到你的怨恨,这些年来,你没在皇宫成长……真的是让你遗憾的事吗?如果不是,这个命理,对你不全是厄运和悲惨。”

“既然如此,你们要把我扶正,重重难关,要让世人知道躺在皇陵的并非皇子真身?!几十年后才找回流落宫外的皇嗣?!谁信?”慕容烨冷叱一声,脸色更淡了,很是不以为然,心中却添了几分不快。

御源澈短暂沉默不语,慕容烨不是个愚笨的人,三个多月来,他迟迟无法以一道简单的圣旨,寥寥数句话将原委昭告天下,册封慕容烨为七王爷,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在他看来,张太后为了保住自己的两个儿子,不愿接受丧子之痛做出的无奈之举,但她暗中以假乱真,狸猫换太子,更让先帝的骨肉流落在外,二十四年不曾坦诚真相,甚至隐瞒先帝——在先帝还在世的时候,她缄口不言,隐瞒到先帝驾崩的那一日,也不曾说出一个字!这其中牵扯太多的后宫纷争,情势人脉,以及……张太后的罪状,不止一条。而他自己是张太后以此保住的儿子,更是经历很多难关才得到先帝的重视,成为太子,成为天子,他怎么能将真相坦诚,让自己的生母再受牵连?因为二十五年前的事,让母后承受欺君之罪,轻视皇子的罪名?!他也是年轻的国君,他很清楚,光是一条罪名,就是死罪。他若是包庇生母,便是不正其身,怎么让臣子和子民,相信他是一个依法治国清正廉明的国君?!

因此,他无法将事实坦诚,迟迟无法写下这一道圣旨。

正如慕容烨所言,齐元国的百姓,只知道七皇子在生下来没几日,就病逝夭折。他怎么让众人去相信慕容烨是七皇子?不但没死,还好好地活在世上的七皇子?

他昭告天下,揭开真相,慕容烨是无辜被牺牲的对象,天子一言九鼎,他能够得到迟到几十年的王爷名分。但因此,张太后就会沦为罪人,姑且不论他是否能减轻太后身上的死罪,无法让张太后依旧享受荣华安逸,不被祸及。

此事,无法两全。

若要隐藏真相,就唯有给慕容烨加官进爵,至多封为异性王爷,俸禄待遇跟其他几个兄弟对等无异,而他其实是皇族血脉的事实,这辈子都无法见光,只能埋葬在最深处。

“朕会再想想法子,你不必心急。朕今日跟你说这么多,便是为了你能体谅母后的难处,就算要怪,太师已经在地下,你想泄恨也没有办法。”御源澈不谈自己的两难,唇边有了笑,调侃道。

“霸息太强,好胜好斗,是不得不除的后患。”慕容烨嗤笑一声,不紧不慢地念着当年太师对他的预言和解读,黑眸无声无息地聚拢风云,笑嗓却令人为之沉迷。“你真的相信,二十几年,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你确信,你我不会最后就不会反目成仇,手足相残?”

“朕当然不能相信你,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御源澈望向在殿下笑着的俊美男人,眼底浮现几乎如出一辙的笑,他轻缓至极地说,毫不伪善。“你手下的势力可不小,你是一个危险的人。”

慕容烨双臂环胸,一脸玩味笑意,令他看来更是野马一般,不受束缚,不服管教:“何时打算看不过去,要除掉我?”

御源澈的眼神渐深,字字清晰。“如果不得不除,朕不会手软。”

慕容烨冷冷一笑,这才是兄弟之间的真心话,他从不过分依靠信赖这位天子,天子亦不会全心全意地相信他这个江湖中人,他们体内流着的相似高贵血液,却无法让他们走上兄友弟恭的好结局。

上位者,恩威并施,给的东西,荣华富贵,名分尊贵,都能收回来。

这才是他们原本的面目。

他一点也不意外。

至少,比看那些个伪善的面孔来的轻松。

……

张太后挽着华丽的高发髻,凤凰钗叼着一颗晶亮的上等红色宝石,一袭石榴红并蒂荷花华服,紫色云带在风中徐徐飘舞,从远处看来,她依旧美得不可方物,宛若天仙。

她站在牡丹花圃前,牡丹花已经凋谢,再也看不到一朵。

她被时光眷顾优待的美丽面庞上,甚至没有往日的一分笑容,细长柳眉轻轻蹙着,眼神飘在半空,似有心事。

韶灵走了,远离京城,甚至没有人能够找到到她到底窝藏在哪个不起眼的角落,像是京城皇宫从未出现过那个女人一样。

彻底,太彻底了。

她甚至不曾跟慕容烨通信来往,玩弄欲擒故纵的花招。

只是慕容烨近来的表现……当然她还是只能从旁人的口中听到,韶灵走后,她不曾看到他哪怕一面。他还在京城,并未一气之下回去幽明城,但他大半的时间,都在御林军大营,除了偶尔被皇帝召见进宫,他几乎将皇宫当成禁地,从不踏进一步。

她一直都是为了他好——他不领情,甚至不肯认她这个生母,是她下的药太重了吗?!他似乎更恨更厌恶她。皇家的男人,哪个不是多情种子?偏偏他,认了死理。

若她不曾嫁入皇家,她又何必牺牲其中一个儿子?他们来到这个世上只有先后之分,她对他们的感情哪里有轻重之分?当初她负累怀着两个孩子,还要应付后宫的你争我斗,颇为疲倦,生产下来,足足一个月不能下床。大局为重,她当时已经是四妃之一,先帝对她越来越倚重,眼看着随着子嗣的降临,她能走上那条梦寐以求的路,难道要她看着惨剧在自己面前发生才后悔莫及吗?他可以不理解,可以不谅解,但却不该恨她呀!

门户之见,自古有之。她想找一个更加匹配他身份荣耀的女人,当自己的儿媳妇,难道就这样可恨吗?!

她为了儿子的子嗣而派人在鸡汤中下药,不就是为了让韶灵早些怀有孩子,她都不在乎生下孙儿的女人是谁了,难道就这么可恨吗?!

她为了除掉一个背叛自己儿子的寡廉鲜耻的放浪女人而逼她喝下药汤,以除后患,免得她生下偷情不贞的野种,难道就这么可恨吗?!

“娘娘,起风了,我们回去吧。”玉瑾姑姑伸手将挂在手臂的金色披风披上张太后的背后,神色温和,轻轻地说。

“他既然忘不了那个女人,也只能这样了……”张太后似乎不曾听到玉瑾姑姑的话,淡淡地苦笑,无声地叹了口气,话锋一转,眉眼之间恢复了往日的坚定。“哀家不能看着他消沉度日,这世上的女人何其之多?哀家不信他就偏偏认定一个人。”

玉瑾姑姑闻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中却又浮现几分沉重。

“给她找个性子脾气跟她很像的宗室女子,你严格筛选之后,再带到哀家面前来看看。”张太后丢下这一句,眼底幽暗,诡谲深远。

五日之后。

宣武门外的红色马车上,娉婷步下一位年纪很轻的姑娘,约莫十五六岁,花颜上稚气未脱,但仍淡淡扑上胭脂水粉,多此一举地破坏掉豆蔻姑娘与生俱来的青春气息。她衣着宝蓝色宫装,繁复漂亮,远远便能看见袖口襟缘皆以金丝细线缝缀,再缀满珍珠玛瑙,随她身形款摆熠熠生亮,煞是好看。

“抬起头来,给哀家瞧瞧。”张太后倚坐在软榻上,焚香炉中徐徐升腾起一丝一缕的白烟,她刚刚小憩醒来,眼眸之内还残余着淡淡的魅。

跪在殿堂下的女子,抬起了螓首,噙着笑容,望向不远处的太后娘娘。

“你就是陆宝春?”张太后的眼底划过一抹及其复杂的情绪,她稍稍坐正了身子,从玉瑾姑姑的手中接过一盏凉茶,却迟迟不碰茶水,目光尽数落在女子的身上。

“太后娘娘一定不记得宝春了。”女子展唇一笑,笑容明朗,脸上找不到一丝畏惧和怯生。

“你小时候跟着秋水公主进宫,还是个娃娃呢,如今都是个大姑娘了。”张太后脸上的笑意更深,更显慈祥温柔。

陆宝春,先帝的皇妹秋水公主之女,体内有一半皇家血统,严格说来,她跟皇帝及几位王爷,是表兄妹。

张太后自然是不记得她,皇族每一代的公主都有十来个,公主的儿子女儿就更是多了,她哪里能个个记得?秋水公主,并不是一个格外出众的公主,张太后还在后宫的时候,也鲜少接触,称不上有多往来。

张太后瞥了一眼玉瑾姑姑,眼底尽是欣慰,她笑了笑,随即转过视线,继续跟女子交谈说笑。

玉瑾办事,就是让她放心。

……

慕容烨走入铭东苑,脚步突地放慢,狐疑地望向那个无人的房间。

韶灵已经离开五六十日,屋内怎么亮着火?!

他的心,突地悬起,周遭一瞬间没有任何动静,静的甚至可以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

他当然想她。

从她一离开铭东苑那夜起,他回房没见到她,突然感到胸口疼痛欲死,才终于惊觉他对她的依恋不舍,所以发了狂一般,日夜寻她,偏又没有她的行踪消息,只能盲目寻找,足足耗费好长的时间,直至今时今日,成功觅得她——

她怎么回来了?!也跟他一样,发觉对方已经不只是生命中一个可以相伴的人,而是已经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她知道他派人大肆在京城和江南寻找她的踪迹,几乎把每一寸土地都翻开来,听到了风声,她不忍心再折磨他,终于决定回来见他?!

他当然知道她看似骄傲刁蛮,实则心软的像是水。

她心软了。

她回来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握了握拳头,不让自己的面目可憎,这些天来,他阴沉的可怕,就算在军营中,那些倚老卖老的将领,没一个敢挑战他的耐性。

她好不容易回来看他,他怎么能给脸色她看?!

“灵儿——”慕容烨不再迟疑,推门而入,女子正依靠着圆桌,背对着他,听到门口的动静,仿佛受了惊吓,猛地掉转过头来。

慕容烨的欣悦眼神,一下子没了温度,冷的像是冰块,唇边不由自主因为想念而生出的笑容,也一瞬间遭到最无情的扼杀。

他的嗓音低沉,听得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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