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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醉杖门生-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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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粯哼了一声说:“我只保证你在屋内的安全。当然,我会给你远出里外的机会,你不能奢求太多,那对柯大嫂母女不公平。” 

九尾狐不敢不答应,解了柯大嫂的气门禁制,提了小包裹,垂头丧气地匆匆溜之大吉。 

右粯把住了出路,向柯大嫂歉然地说:“在九尾狐远出里外之前,恕在下留住贤母女,休怪休怪。” 

柯大嫂脸色铁青,恨声道:“老身不屑与你这种淫贼说话。” 

“你……” 

“房中的景象,委实令人恶心。” 

右粯脸一沉,冷笑道:“柯大嫂,本来在下不需向你分辩,但淫贼两字,在下恕难接受。哼!你以为在下是什么人?告诉你……” 

他将在九华谷的事一一说了,又道:“在下如果是淫贼,便不会离开九华谷温柔乡了。不错,在下的行为,确也足以引起非议,但在下仍感到心安,因为错不在我,在下不在乎你的想法如何,问题是这件事贤母女难辞其咎。如果你母女受了委屈,也是自作自受。” 

“你反而怪我?”柯大嫂厉声问。 

“不怪你怪谁?” 

“你得说清楚。” 

“好,说个一清二楚。我问你,在下与你有仇?” 

“无仇。” 

“有恨?” 

“无恨。” 

“好。那么,我再问你,你母女为何帮助九尾狐计算我?说呀!” 

“这……” 

“说呀!”他迫近大叫。 

柯大嫂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期期艾艾地说:“九尾狐是……是老身故……故友的门人……” 

“故友的门人,你就可以助纣为虐?你就可以不问青红皂白计算我、陷害我?” 

“这……” 

“你不怪你自己引狼入室,还怪我?哼!” 

白衣丧门冷笑道:“印兄,有恩不报非君子,有仇不报枉为人,让我收拾她。” 

他摇摇头,苦笑道:“算了,何必和这种不可理喻的无知恶妇计较?九尾狐该已去远,咱们走吧!” 

两人出门扬长而去,径奔嘉鱼。 

右粯一面走,一面问道:“阴姑娘,你气色不太好,伤势怎样了,为何不好好调养一些时日?” 

白衣丧门喟然长叹,说:“伤势已无大碍,我不能静养等仇敌上门。印兄,那次要不是你……” 

“算了,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哦!你不是要到蒲圻么?不必送我了,你……” 

“本来我要到黄盖湖东岸访友的,去不去无所谓。哦!你怎么在此地与神鹰母女冲突的?” 

他将受伤被擒的经过说了,叹息道:“看来,雷少堡主今后不会放过我的,可能今后在江湖将寸步难行,凶多吉少。” 

白衣丧门恨声道:“我要找朋友相助,与那小畜生结算。” 

他摇头表示不赞同,说:“其实,你与我的过节何足挂齿?彼此无仇无恨,只不过恰好赶上这场热闹而已。胜负等闲,不值计较,希望你看开些。” 

“可是,他不会放过我的。他父亲霹雳雷振声,便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但他没有不放过你的理由,你已伤在他的剑下。除非你不肯罢手,存有争强斗胜的念头。” 

白衣丧门默然良久,苦笑道:“不瞒你说,闯荡江湖的人,谁又没有争强斗胜的念头?” 

“名枷利锁,害人不浅。阴姑娘,看开些吧!”他喟然地说。 

两人不再多说,撒开大步直奔县城。 

在县城分手,白衣丧门送了他一百两银子作盘缠,一声珍重,各奔前程。 

他想乘船往上走,打听左婷的消息。他对左婷颇有好感,对这位曾经共过患难的少女印象甚深,心中有点放不下。 

他曾随乃师九现云龙闯荡了不少时日,九现云龙不幸身死池州山区,然后随酒狂闯荡江湖五年,其中有半年与落魄穷儒相处,传给他不少绝活。 

因此,他不但获得三位名师的绝艺,也获得丰富的江湖经验。 

之后,酒狂要他自行闯荡,要他小心火眼狻猊找他算帐。他独自浪迹江湖经年,尤哉游哉混得不错。 

上次无意中得到一笔勾销的下落,跑了一趟白河月儿湾。可是,他饶了一笔勾销,一笔勾销并未饶他。 

白河一行,他闯出名头,但却惹上了雷少堡主,闹了个天翻地覆,几乎送掉小命。 

他已可算是老江湖了,不难在城内打听消息。 

黄盖湖的风雨,在县城仍然余波荡漾,有几位参与的仁兄尚未离开。 

他找到一位曾目击雷少堡主惨败的人,那是贼老道妙手天君的爪牙,被他一逼,乖乖将所见所闻和盘托出。 

他知道了雷少堡主众叛亲离的好消息,也知道甘姑娘与乃师酒狂见了面。最令他兴奋的是,左婷已在酒狂身旁,今后安全无虑。 

他感到一身轻松,心情无比舒坦。 

他到码头打听,乃师偕左婷已乘船走了。 

他不知同行的人有池大嫂,只知与乃师同行的人除了左婷之外,还有一位中年妇人。 

一无牵挂,凶险已远远地离开了他。仇恨、残杀、报复……他暂且放开。 

白衣丧门说过:闯荡江湖的人,谁又没有争强斗胜的念头? 

他想起了玉芙蓉彭容若,这位曾经令她动情的美丽少女,说他是武林小辈,江湖浪人,令他伤透了心。一度,他曾经为此而激起奋发的英风豪气,曾暗地发誓要出人头地扬名立万。 

可是,目下的他,一身轻松之余,那想要出人头地扬名立万的念头,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一个人的转变,并不是短期间所能改变的;他本来就是淡泊名利的人。 

他曾经对玉芙蓉钟情,但玉芙蓉并不足以影响他转变。 

因为他与玉芙蓉的感情,发展得颇为畸形,迄今他还弄不清彼此到底是敌是友,是爱是仇? 

不管怎样,这次月儿湾寻仇,以及黄盖湖山区恶斗,他死过、活过,最重要的是,他曾在情爱中打过滚过。至少,他成熟了。 

他忘了玉芙蓉,但并不能抹去左婷在他心中的鲜明印象。 

哦!那位楚楚可怜的左婷小姑娘。 

从怜悯而产生的爱情,是不健全的。 

他到了码头,已是薄暮时分,希望能找到便宜的下行客船下武昌。乃师酒狂是往下走的,他也要往下走,也许能追上呢。 

下行的客货船陆续靠岸,码头上乱哄哄。恰好有一艘装满客货的船只靠岸,水夫们正在系缆。 

他走近一名水夫,拱手笑问:“老兄,贵船是不是到武昌?” 

“是的。”水夫信口答。 

“明晨启航么?” 

“不错。” 

“还有船位么?” 

“你是……” 

“在下想到武昌。” 

“咱们是天生行的包船,不搭外客。” 

“哦!多一个人……” 

“走开,不搭外客,你聋了不成?”水夫不耐地叫。 

他摇头苦笑,乖乖走开。 

连问三艘船,碰了一鼻子灰,最后他放弃找船的念头,自语道:“走路比乘船近些,我为何不走陆路?” 

回到客栈,带回一肚子闷气,到食堂喝了四壶闷酒,天已黑了。 

他住的是大统铺,小客栈的大统铺便宜,但乱得很,臭赃在所难免。在他来说,这算不了什么。 

天井里有口大井,是客人洗漱的地方。他取过一只木面盆,到了井旁打水。井四周有不少人,闹嚷嚷地在洗嗽,吊桶有三个之多,都有人使用。他站在一位中年水客身侧,对方的吊桶正向上拉。 

“我帮你一把。”他说,伸手相助。 

中年水客和气地咧嘴一笑道:“谢了,并不费力。” 

但他仍然帮上一手。吊桶拉上,中年水客说:“先给你,兄弟。” 

“谢谢你,你先请,我自己来。”他客气地说。 

两人正在推让,斜刺里伸来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毫不客气地提过吊桶,水哗哗地冲向一双巨大的毛脚。 

原来是一个奇粗奇壮的大汉、用他们辛苦吊上来的水冲脚,真会捡现成。 

中年水客一怔,不悦地说:“咦!你这人怎么这样不礼貌?” 

大汉怪眼一翻,用打雷似的大嗓门叫:“你不服气?水是你的么?” 

中年人摇头道:“好霸道,岂有此理。” 

右粯不想生事,接过已倒空的吊桶,笑道:“算了,咱们再拉一桶上来。” 

大汉却不肯善了,大手一伸,便抓住了中年水客的肩膀,怪叫道:“你说谁岂有此理?” 

中年水客一惊,歪着身子急叫:“放手,放手……” 

大汉不但不放手,更加了一分劲向下压,怒声问:“说!你说谁岂有此理?” 

中年水客吃足了苦头,肩膀欲裂,双脚支撑不住身躯,不住向下挫,脸色苍白地说:“是我!是我岂有此理。” 

“哼!好小子,你找死。”大汉悻悻地大骂。 

右粯赶忙伸手相拦,陪笑道:“老兄,算了,有话好说嘛,大家都在作客,出门人……” 

“呸!你想插上一手?”大汉转向他吼叫。 

“在下只是好言相劝……” 

“你给我滚开!”大汉怪叫,放了中年水客,顺手给了他一耳光。 

他被打得退了两步,摇头道:“老兄,你太过份了。” 

“你还敢说?”大汉咄咄逼人地叫。 

他忍下一口恶气,不再做声回到井旁。 

大汉咒骂了几句,方用裤脚抹掉脚上的水,得意洋洋地走了。 

所有的客人,皆敢怒而不敢言,直等到大汉走了,方愤愤不平地大骂大汉凶横霸道不讲理。 

他却不在意地洗漱,若无其事。 

大统铺可睡十余人,房两侧是两张长榻,又低又矮,行李往下一塞,一只竹枕,一床又薄又硬的破被,客人和衣往床上一躺,马马虎虎过一宵。 

不是冤家不聚头,妙极了,邻床的客人,就是那位狞恶凶猛的大汉。 

他刚踏入房内,灯光下,五六名旅客坐在床缘聊天,而那位大汉则坐在床中,惬意地解开上衣,露出一身长满卷毛的胸膛,东抓西抓似乎十分舒服。定神一看,原来这位仁兄浑身长满了令人恶心的疥疮。 

“原来是大有来头的癞龙李大胜,难怪如此狂妄凶暴。”他心中冒火地自语。 

这位癞龙李大胜,是江湖道上颇有名气的流氓恶棍。到处敲诈勒索,有时也做些没本钱的买卖,酒色财气无一不沾,身上经常一文不名,穷急了便无所不为,是各地衙门监牢内的常客,犯了案挨上一两百刑条,毫不在乎。 

论艺业平常得很,全凭力大无穷皮粗肉厚蛮干,再加上能赖能挨揍,好汉怕赖汉,因此真正的好汉真也无奈他何,各地六扇门的公人朋友,也对他大感头痛,只要他不杀人放火,不在闹市抢劫,犯案时揍他一顿也就算了。就这样,癞龙的名头居然在下九流中占了一席地。 

右粯听说过这号人物,看了对方浑身疥疮,这才想起是以耍赖出名的仁兄,心中有点冒火。 

被普通人打了,他不在乎;被这种恶棍抽耳光,委实不是滋味。 

他走近床位,癞龙咧嘴一笑,说:“好啊!又是你这小子。” 

他坐下,床底抽出新买的酒葫芦,拔出塞喝了几口,怪笑道:“哈哈!这叫做不是冤家不聚头。” 

酒香扑鼻,癞龙眼都直了,死盯着他的酒葫芦猛咽口水,傻笑着问:“你有酒?有菜么?” 

“没有。”他说,又喝了几口。 

“去买些花生,龙牙豆,怎样?” 

“没兴趣。” 

“卤鸡,牛肉?” 

“湖广人不吃牛肉。” 

“来些野味?” 

“你去买。” 

癞龙猛咽口水,涎着脸说:“太爷身无分文,这几天钱囊闹饥荒。” 

“哈哈!那你就束紧腰带好了,没有肉,当然也没有酒。”右粯将酒葫芦藏在身后说。 

“给我喝两口,怎样?” 

“不行,我这一葫芦酒有三斤,要一百五十文才能装满。喝一口五十文,怎样?” 

癞龙怪眼一翻,大声叫:“你给不给?” 

“不给又怎样?” 

“我揍死你。”癞龙伸出大手叫。 

他故意打哆嗦,将酒葫芦伸出说:“好吧,别发横,给你喝两口。” 

一面说,一面将葫芦嘴向对方口中塞。 

癞龙一千抓住葫芦底,仰面张嘴。 

酒突然喷出,声势惊人,喷入癞龙的巨嘴内。 

“哎……”癞龙怪叫,”砰”一声仰面倒在床上,一手抵在咽喉上,一手猛掐嘴唇,状极痛苦。 

右粯夺回葫芦,笑道:“喝急了,呛着啦?你太贪心,想一口喝光我一葫芦酒么?” 

癞龙好半天方恢复元气,蹦起叫:“好小子,你……你的酒有……有鬼。” 

右粯大手一伸,说:“拿来。” 

“拿什么来?” 

“钱呀,一口酒五十文,你不能喝了不给钱。” 

“你……” 

“给制钱当然好,古钱也无妨,当然得两文折一文。” 

制钱,是指本朝所铸的钱,俗称国朝钱。目下通行的有洪武钱、永乐钱、宣德钱三种。钱有大小,分一文、当三至当十。 

古钱,指历代留下的各朝钱,通常是两文当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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