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容氏传-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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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老爷昨日查了容三爷交上来的账簿子,见着账面看赚了六百两银子,心里倒也舒坦了几分,朝容三点了点头道:“倒也长进了,去年管一间铺子只赚了五十两,今年五间铺子赚到了六百两,究竟你还是用心多了。”
可等及铺子里的银子缴了过来,容老爷见着桌子上放着的四百两银票,气得脸色涨得通红,拍着桌子问容三爷:“账面上不是有六百两的盈利,为何只见到四百两?”
容三爷缩着脖子躲躲闪闪道:“还有两百两被我花了。”其实铺子里的盈利被他花了五百多两,本来还有一百多两存了下来的,可容夫人送了五百两过来以后,他觉得凑齐六百两交上去太亏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自己截留了些,分了一百两给贾安柔,自己揣了一半,然后将四百两交了过来。
“还不知道大哥在金玉坊中得了多少银子呢,我拿几百两又算得了什么。”他心里暗自想着,人老实就吃会亏,不如将银子昧下——自己又不是没有赚,赚多赚少而已,父亲未必会因为这事来责打他。
容夫人坐在一旁看着那张银票,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来,自己让秋桂给毓儿送去了五百两的银票,为何现在只拿出了四百两来?她怀疑的瞅了瞅身边的秋桂,见她也是脸色发白,不禁狐疑,莫非是秋桂中间贪墨了不成?
容老爷却没有注意到容夫人的脸色,只是死命盯着那低着头一副诚诚恳恳听着训话的容三爷,一双手将桌子面拍得砰砰响:“老三,你账面上赚了银子,可是却交不出这么多银子来,那便和没有赚钱无异,我看这胭脂铺子被你这么管着,便成了你自己的私人银库了。现儿还是要你管着家中的铺子,若是要是出去做官,那可迟早会因为贪墨摘了帽子!”
容夫人见容老爷动怒,顾不得再仔细思量那短缺的银两,只能陪着笑劝着容老爷,只说老三毕竟有了长进,一个铺子也能赚到一百多两的盈余,明年定然能做得更好些。“今日他听了老爷的教训,自然心里记下了,明年就能归拢账面。”容夫人瞟了一眼容三爷,见他站在那里,缩头缩脑,一副吃瘪的样子,心中十分疼惜这个幺儿,附带对容老爷也颇有些微词,只是不敢直说出来。
容家主要的铺子和田庄都由老大管着,他未必就没在中间捞好处,否则老大媳妇哪能在外边开这么多间铺子?只是老大手段好,没让容老爷捉住把柄罢了。老二便更不用说了,每天里头都呆在学堂里边和别人谈论如何做文章,没有给容家添一钱银子的进项,可容老爷也不说他,偏偏老三赚了银子回来,还要挨训,不过是少拿了几百两,用得着这么说他吗?容夫人骨笃着嘴坐在那里,心里十分的不快活。
容老爷正在训着话,忽然外边有管事进来通报说江陵知府过来拜会,容老爷这才停住话头,恨恨的盯了容三一眼道:“几天你娘替你求着情,那这一顿板子我暂时记下,明年你也不用管胭脂铺子了,我把城东那个庄子交给你,你便去管着那个田庄便是。”
屋子外边的冷风呼呼的灌了进来,门帘子不住的在晃动,帘子上容老爷的身影越来越浅,容夫人知道他走得远了,这才转头瞥了一眼秋桂,拖长了声音道:“秋桂,你好大的胆子,我分明叫你送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去给三爷,怎么现儿却只有四百两了?”
秋桂吓得一哆嗦,跪倒了在地上,颤着声音道:“夫人,奴婢确实将银票给了三爷的,奴婢可不敢在中间做手脚!”她抬起头来看了看容夫人,又跪着爬到容三爷脚边,朦着一双眼睛哭哭啼啼道:“三爷,你可要说句公道话儿!奴婢确实给了你五百两银子,碧芳院里的姨娘、丫鬟和妈妈都看见的,难道这还有假?”
容三爷正懊恼着胭脂铺子插着翅膀飞走了,心下正不舒服,却见秋桂扯着他的衣裳角儿哭哭啼啼闹了个不休,于是板着一张脸道:“你哪里给了我五百两?分明只给了四百两,要不是我今日怎么只拿了四百两银子出来?是想自讨苦吃不成?”
秋桂耳朵里灌了这句话,不由得一怔,瘫坐在了地上,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容三爷,心中充满了悲愤,以前见着三爷长得俊,还一心想着若是和夏蝉那样,做了三爷的通房丫鬟该是多惬意的一件事情。现在看着他那张脸,有说不出的厌弃和惊恐,自己那时候怎么就看走了眼呢,竟然还觉得三爷是个知冷暖的人儿。
听了儿子的话,容夫人一对眉毛竖了起来,赶上前来,用力踢了秋桂一脚,指着她便骂:“好一个贱婢,竟然敢在中间做了手脚!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转转手便吞了一百两银子!你今日若是不将那银子交出来,便让你知道手脚不干净的下场!”
秋桂吃惊的抬起头来看着容夫人,莫非这母子俩还准备一起讹她一百两银子不成?自己被家里人卖到容府做丫鬟,本想着这江陵容家有名的清流世家,主子该都是通情达理的,没想到此时才发现自己都想差了。她一个月的月例不过半两银子,本来还想着省吃俭用攒够银子可以赎身出去呢,这一百两银子砸下来,她可连出府的机会都没有了。
想到此处,秋桂横下一条心来,从地上跳了起来,也不顾主仆之分,叉着腰指着容夫人和容三爷道:“我又哪有这样手眼通天的本事,连园子门都没有出,便能变出一张四百两的银票出来!夫人,你给我的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现儿三爷拿来的是四百两的,你一定要说秋桂从中掐了油水,那这银票又是怎么出来的?你们俩人若是要以主子的身份压着我,秋桂也只好拼着一条命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说到此处便大声嚎啕,跳着脚儿往外边跑,直嚷着要拿绳子来吊死了到容府门口以示清白。翠花嫂子正站在主院的小径上听得津津有味,见秋桂嚷着跑了出来,赶紧拦腰将她抱住:“秋桂,你这是何苦,你好好说清楚了,夫人自然相信你的话,何必如此闹腾!”
秋桂掩着面哭哭啼啼个不休不止,头发擦着那矮脚松,雪花末子不住的往下掉,直冷得她打了个寒颤:“被夫人这么怀疑着,即算是弄清了,我还有脸在主院行走不成?谁见了都会在背后耻笑!”最近她也想明白了些,秋云和月妈妈去了随云苑,拿的打赏可比主院还多,容夫人是个死抠着钱的,在这里做的事儿多,还没处来钱,何不借机换个地方!
此时容夫人也跟着走了出来,见着翠花嫂子拦住了秋桂,这才放心了些,指着秋桂道:“我都还没说话了,你倒急着寻死觅活的了,可还有些规矩!这一百两银子不是小事,我当然要问清楚!”口里说得声色俱厉,可容夫人究竟心惊胆战,生怕秋桂真的一时想不开,拿了绳子将自己吊死了,即便是拿了银子了结,可容家少不了被人诟病。
“夫人既然如此不相信我,秋桂在主院做着也没意思,还请夫人替我换个地方才是,否则秋桂一定要和夫人、三爷去老爷那里说清楚!”秋桂一面抹着眼睛,一边偷偷的看着容夫人,瞧着她脸色发白,可却没有断然拒绝自己,心里又放心了些。
容夫人回头望了望自己最心疼的小儿子,见他跟没事人一样,只是将手笼在袖子里边看热闹,心里又急又气,开始心疼银子,脑子一热,便拿了秋桂拷问,现儿仔细一想,这明摆着是老三从中将银子给扣留了,若是自己一定要诬到秋桂身上,真保不定她会将这事情弄到老爷面前去了,自己跑不了要吃一顿训斥。
想到此处,容夫人将脸色缓和了些,朝秋桂笑了笑:“你这丫鬟真是气性大,不就是说了两句顽笑话儿,你便要寻死觅活的了!还想着换地方呢,你便直说了罢,你想去哪里,我看看能不能将你安插过去。”
秋桂的眼睛亮了下,抬起手来将头发整了整,手腕上一只银镯子不住的闪着光亮:“夫人,我去大少奶奶或者是二少奶奶那边都是好的,夫人看着安排罢。”
容夫人一张脸拉得老长,心里想着原来这丫鬟早就想要拣高枝走,只不过是缺张梯子罢了,现儿倒好,自己和老三合力将她送了出去。她眼睛转了转,突然计上心来,朝秋桂招了招手道:“秋桂,你过来,我有话交代你。”
秋桂见着容夫人那张脸突然笑得柔和了起来,就像一只老猫翘起了胡须般,一副想逗弄老鼠的神情,心中有些畏惧,但翠华嫂子早就讨好的将她推了过去:“夫人喊你便是好事儿,你还这样畏首畏尾的做甚!”
“你不去守着主院大门,到这里来听闲话,小心我扣你月例!”容夫人凶巴巴的朝翠华嫂子呵斥了一声,见她耷拉着脑袋怏怏的走到了院子门口,这才又换了一张脸,笑着对秋桂道:“方才我没弄清便责怪了你,你可别放在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夜高祥受挫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亲爱的菇凉,因为入V在即,需要控制字数,否则面临倒V的危险,所以本周这文更新五次,周六(11月30)和周一(12月2号)向各位菇凉们请假两天,V后此文日更,旧文结束后此文每日双更,希望大家能够谅解,也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某烟!鞠躬谢谢大家!
主院大堂门口有两株极大的月桂树,在这寒雪飘飞的冬天,却更显得树叶儿鲜绿的一色,衬着那洁白的雪,有说不出的娇嫩。秋桂抬起头来,见着容夫人一张雍容的脸映在那团绿色里边,似乎眼睛都带了些绿意,她的前边有一团白雾腾腾的升了起来,似乎将一切都模糊了。
这白影憧憧里,秋桂就见容夫人一张嘴在不住的开合着:“我把你送去随云苑,你帮我留意着三少奶奶的事情,每个月我给你加半两银子的月例,凑成一两,你觉得这样如何?”
老大媳妇是最不好拿捏的,精滑得跟泥鳅一般,滑不留手,送个丫鬟去打探情况,保不定什么时候便被她寻了个岔子给送回来了。老二媳妇人倒是老实,只是老二不管家里的铺子,将这秋桂送过去也没什么好处,却平白如了秋桂的心愿。唯有老三媳妇是个性子绵软的,又只得秋华一个不知事的孩子,秋桂这丫鬟心眼儿多,人又机灵,进了随云苑还不随便就能探到些消息?况且听说老三媳妇每年还能进得一注银子,容夫人心里边可还记挂着,只想什么时候能插进手去到里边分得一星半点的,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秋桂拿着小包袱跟在管事妈妈身后跨进了随云苑,前院的坪里边,秋华和高祥两人正在飞红的帮助下滚雪球,准备堆出一个雪罗汉来。见着雪地上映出两个人影,在那雪球上不住的晃动,秋华抬起脸来,便看到了站在管事妈妈身后的秋桂。
这不是祖母的贴身丫鬟吗,怎么现在到随云苑来了?
管事妈妈见着秋华一副疑惑的模样,指着秋桂堆出了一脸的笑容来:“夫人见三少奶奶身子逐渐的重了,所以打发秋桂来随云苑服侍着。人我给送过来了,飞红,你领着去见三少奶奶罢,我去向夫人回话了。”
季书娘见容夫人记挂着她身子虚弱,又给她添了人手过来,心中很是感激,连忙叫李妈妈安排了秋桂的住处,带着她下去了。
秋华见着母亲一脸笑容,不觉有些担心,她拉住季书娘的手道:“母亲,这秋桂是祖母的贴身丫鬟,怎么平白无故的便给咱们随云苑派了过来?你可不能太过放心,不能让她太近了身子才是。”
季书娘伸手拧了秋华的小脸一把,温柔的笑了一声:“你这都是跟谁学的?人小心眼也小,竟然有这么重的防范心。你祖母又不是碧芳院那个,难道还会来害我不成?你瞧瞧秋云和月妈妈,来咱们随云苑也好几个月了,可见着她们出了什么纰漏没有?凡是咱们随云苑有什么事儿,秋云她们便赶紧去请了你祖父祖母过来,昨日的事情若不是有你祖父,还不知道你父亲会闹成什么样子呢!”
见母亲不听自己的劝告,秋华无奈,只能叹了一口气,叮嘱着飞红仔细瞧着秋桂些,别让她到内室这边来:“秋云看着便是个老实的,可这秋桂的眼睛一见便知是个油滑的,母亲,防人之心不可无!”
季书娘见秋华惆怅,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道:“我知道你是因着你父亲的事情,心里才有这想法,可毕竟不是人人都是你父亲,若你都还没和秋桂接近过,就这般怀疑着她,秋桂知道了肯定会难受的。”
日子真是如那流水般,小年似乎才过去,眨眨眼便到了大年三十。中午容老爷带着儿子去了祠堂祭拜了祖宗,和容氏亲族们一起用饭,一边谈着往年的旧事,一边说着新的一年的规划,族田里边缴纳上来的东西都让四房人家分掉,各自叫仆人赶了车来拖了回去。今年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