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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玉堂金闺-第1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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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世家也不算过,祝氏族中子弟众多,人才倍出,徐家、蒋家书香传家,为官出仕、育人教书做学问者遍布朝野,这样的人家,求的是一个稳字,象官家从前说过的,除非君临天下,否则没什么值得这些世家倾族而为,长安侯父子如此打算,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姜先生点了点头,寿王接着道:“这也是我做奇袭打算的原因之一,长安侯断不敢做出弑杀皇子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王爷说的极是,”姜先生赞同道:“长安侯会敷衍拖沓,但绝不会出手行那些大逆不道之事。”寿王点了点头正要说话,远远的,祝老侯爷扬手打着招呼,虎虎生风的大步迎过来,寿王和姜先生停下步子,祝老侯爷大步溜星过来,离着十几步就一边拱手见礼,一边声气宏亮的叫道:“大帅果然在这边!让我好找!足足走了小半个营地!”


    “老侯爷这么急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寿王微微躬身还了礼,含笑道,祝老侯爷掉头跟在寿王另一边,一边走一边紧拧眉头显的颇为焦躁的大声道:“就是没事才闲得发慌上火,大帅,老这么闲着不是事啊!那旺丹乌龟缩头不出,咱们就该打上门去!你别跟我提什么粮食不粮食的,”祝老侯爷抬手止住姜先生没说出口的话,一脸的你说的那些我根本不听:“这粮食还不够?当年我跟官家打遍在大半个北庭,哪有什么粮草?要什么粮草,打到哪儿抢到哪儿,那才叫痛快!”


    姜先生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寿王,寿王感慨的叹了口气道:“当年我跟在阿爹身后纵横北庭,现在一想起就觉得热血沸腾。”祝老侯爷眼睛一亮,忙紧接道:“大帅拿定了主意没有?我也不要多,只有三千精锐,三千就行!也不是我老祝夸海口,就旺丹那小子,我老祝还真没把他放眼里过!大帅给我三千人,我明天就出发,十天!最多十天,必定直捣旺丹老巢,大帅等到我的准信儿就带大军掩杀,不是我夸口,咱们提着旺丹人头回京过年去!”祝老侯爷胸口拍的啪啪作响,寿王笑容渐深,指了指不远处的中军大帐道:“咱们进去说话。”


    从中军帐出来,已是夜幕深垂,繁星闪烁,祝老侯爷脚下生风,一路回到自己帐前,掀帘进了军帐,甩下斗蓬,这才长长叹了口气,浑身上下那股子虎气散去,脱了鞋坐到厚毡垫上,不耐烦的挥手屏退进来侍候的亲兵,双手扶膝,坐在毡垫上怔怔的想出了神。


    王爷竟要亲自带兵奇袭旺丹!祝老侯爷抬手抹下幞头,两根手指用力挠着头皮,官家从前说过一回,这几个儿子,就老大有几分肖似他,就看寿王今天的决断,至少这一条上极肖官家,祝老侯爷眉头皱的更紧了,可这太冒险了!寿王的险,也是祝家的险!


    祝老侯爷想起儿子,心里一阵烦躁几乎压不住,他千叮咛万嘱咐,就算明艳嫁给四爷,祝家也不能牵入过深,能不牵入最好,可这个逆子!祝老侯爷恼怒心起,手下失了力道,差点把自己的头皮挠破,急忙用手拍了几下,重又把幞头戴上。寿王安安稳稳在大军中也就算了,没有机会自然也就不生机心,可要是寿王孤军深入奇袭旺丹……祝老侯爷沉沉叹了口气,从这里到京城,换马不换人八百里加急,一个来回最快也要大半个月,有大半个月的功夫,他无论如何也把寿王劝回来了,可若是飞鸽传书呢?


    四爷也不是好相与的,有这样的好机会,他岂会放过?真要是飞鸽传书下了令,那个逆子能怎么办?若是领命,那可是皇长子,是官家心爱的儿子,就算不心爱,他也不会容忍臣子伤害他的血脉,这关着皇家尊严,就算撞了大运,不等搬师四爷就即了大位,这弑杀皇子一事,也是祝家的心腹大患,哪个皇帝不多疑?今天你能弑杀寿王,异日就能再冲别的皇族甚至官家挥刀!若是不领命,祝老侯爷一声苦笑,不领命就是抗命,异日四爷真登了基,这场大祸也小不了。


    若是寿王即位……祝老侯爷越想越凶险,‘呼’的一声从地上窜起来,一把抓起斗蓬,掀帘就冲了出去,去找武思慎商量商量,寿王如今最信任他,最好说动他和自己领兵奇袭,让寿王留在这安稳的中军中,寿王的安稳才是祝家的安稳。


    清晨,武思慎一身单衣,一套拳打完后背微带汗意,转身进到帐蓬,亲卫已经提好了井水,武思慎接过手巾,熟练利落之极的从上擦到下,扔了手巾换上衣服,吃了早饭,到寿王军帐点了晨卯出来,一径往营地后边蒋鸿的军帐过去。


    蒋鸿正端坐在几案后平心静气的抄经,蒋鸿到北安城后,和武思慎颇为相得,闲瑕时常一处饮酒聊天,武思慎掀帘进来,蒋鸿头也不抬道:“先坐,等我抄完这卷经。”武思慎接过小厮递上的茶捧着,凑到蒋鸿身旁探头看了眼道:“这是什么经?你怎么天天抄经?”蒋鸿没答话,专心致志抄经毕,这才放下笔,细心收起抄好的经文,转身放进一个藤编小箱内,这才答起刚才武思慎的问话:“地藏经,替亡妻抄的,我在她灵前发过愿,抄一千遍地藏经给她。”蒋鸿声音沉缓,武思慎听说过他和徐家娘子的过往,知道这话题不宜多讲,笑了笑岔开话题道:“这茶不错,今年的秋茶?”


    “你一个武人,偏这么讲究饮食起居,真是难得。”蒋鸿没直接答武思慎的话,武思慎颇为自得的举了举杯子道:“这是龙凤茶,我小时候常喝这个,当然认的。”蒋鸿眉头一挑,武思慎言谈举止、见识眼光均非常人可比,他话里话外探问过好几回,偏这武思慎也是精明圆滑之极的,半丝口风也没漏过,这一句倒透出不少意思来。小时候常喝这龙凤团茶,能常喝龙凤团茶、又姓武的,可没有几家。


    蒋鸿眼睛微眯,武思慎不等他探问,就主动笑道:“等我这趟回来,再和你细说前尘往事,借故旧事下酒。”


    “好!”蒋鸿爽快笑道:“领了差使了?”


    “大帅要亲自领兵深入草原寻找袭击旺丹。”武思慎盯着蒋鸿说的很慢,蒋鸿眉头没挑起就落了回去,看着武思慎问道:“祝老侯爷跟去吗?”


    “当然,原本祝老侯爷要请下这趟差使,让大帅领兵在后押阵,待他寻到旺丹的再率大军出击,可大帅坚持要亲自领兵前往。”武思慎解释的很详细,蒋鸿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只眼神微松,上下打量着武思慎道:“既袭击必定轻兵简从,你手上的人和马可千万简不得,只要你这里没事,寿王就没事。”


    “嗯,我也是这么想。”武思慎答的很是自信:“照常理,前锋既出,大军也应该往前推进些,可长安侯觉得粮草不足,大军一动就是金山银山、米山面山,冒然推进不是良策,真是稳妥有余,余的太多了。”蒋鸿谨慎的没有答话,只接了句解释自己的差使:“宁乾府粮库被洪水摧毁,”提到宁乾府粮库,蒋鸿不同自主想到冷明松和领了巡查宁乾府差使的徐思海,怔了怔神才接着道:“京城各大粮库存粮又要调往南边赈灾,确是艰难了些,不过五爷来信说了,断不让咱们断一天粮。”


    “是啊,断不会断一天粮,可也断没有超过一个月的存粮!”武思慎带着浓浓的抱怨道,蒋鸿看了他一眼,苦笑一声,这中间牵涉太多,他明白,他也明白,他抱怨的,他却不能多说半个字。



第二八六章 北安城3
 
    “多事之秋,”蒋鸿话说的极委婉,这半年可不就是多事之秋,春夏间江南各地水患频发,官家病重避养离宫,京城四爷监国,宁乾府又水淹了永静县粮库,也不知道冷大郎怎么样了……
武思慎看着又有些失神的蒋鸿,掂量着怎么往下说,他说起粮草,不过是要提起个说话的由头,五爷在京城调度粮草的艰难不用蒋鸿说他也知道,他这趟来并不是为了粮草。
 
    “后天寅初就启程。”武思慎思前想后,决定实话直说,对上蒋鸿,这是最好的办法,蒋鸿眉头微皱,曲下几根手指又抬起,按手止住武思慎,站起来几步转进后帐,转眼又出来,手里捏了一把蓍草出来,冲武思慎摆摆手还是示意他先别说话。武思慎觉得很是好笑,在椅上子挪了挪坐安稳,等着看蒋鸿玩什么把戏。
 
    蒋鸿神情严肃的卜了一卦,收了蓍草,脸上露出笑容道:“卦上说,这一战虽难却大吉,放心去吧。”武思慎眉头挑的几乎要飞起来,拿把蓍草扔扔就想堵了他的嘴把他安抚回去?这蒋鸿越来越滑头了!
 
    “我从来不信这个!”武思慎断然道:“要是扔扔这几草就能有所决断,那倒是天下太平了,大家什么也不用做了,扔好草等着就是!”蒋鸿一根根细细理好那把蓍草,扫了武思慎一眼笑道:“不是做决断,这是看看一个人、一件事的有没有机遇,说个最简单的比喻,你看我桌上这盆水仙,我知道怎么养它,也天天用心养好它,进了腊月,它就会开出很好的花,这就是吉卦,我和它今冬有相见的缘份。若是凶卦,那我今冬就无缘看它开花,我还是我,还是一样养它,可也许就在临开花的那几天,偏偏来了只野猫,一扑砸了它,或是小厮换水,失手砸了它,或是其它种种,总之,我是无缘见它开花的,努力做事能有结果,就是有机缘了,这么说你该懂了吧?”蒋鸿边说收好蓍草,站起来送进内帐,留下武思慎听的沉思无言。
 
    蒋鸿出来,重新沏了茶,斟了一杯给武思慎,武思慎端起来晃了几下,瞄着青白细腻若玉的杯子里微黄的茶水,抿了一口摇头笑道:“真不知道你怎么偏偏喜欢喝这种古法茶,一点味儿也没有!我还是觉得擂茶好喝。”蒋鸿悠深的目光里透着伤痛,垂目看着手里清沏的茶水,慢慢缀了一口咽下,武思慎仰头一口喝干杯中茶,放下杯子看着蒋鸿道:“我今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武思慎直盯着蒋鸿,蒋鸿目光平和的看着他抬了抬手,示意他说,武思慎站起来,走到帐蓬门口,侧耳听了听,这才回来坐下道:“我不放心。”
 
    蒋鸿眉头微皱,沉默了片刻道:“咱们虽然认识时间不长,可彼此很是投契,有句话,你就当闲话听听,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大帅有何渊源,”蒋鸿顿了顿,冲张口欲言的武思慎摆手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世事如此,这不用解释,你如今是大帅最信任的近身侍卫,若能一战功成,往后这武将路上就差不多能一路坦途了,可有一样,身为侍卫,非你份内事,你不可多想,不可多做。寿王身边有小厮有护卫有幕僚,有文有武,要的就是个各司其职,再说,”蒋鸿目光幽幽:“寿王只是奉行无为而治,绝不是无能无为之人,你既跟了他,凡事就要相信他,你要跟我说的话,非你份内事,不必多说,以后也要戒之慎之。”
 
    “你知道我想跟你说什么?”武思慎带着几分闷气道,蒋鸿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还真是把他那些没能说出口的话全数堵了下去,武思慎满腹没等出师身先死的挫败感,为了能稍稍挽回些处处被人抢了先机而丧失怠尽的脸面,飞快的转着心思,为自己这趟拜访寻了个理由:“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自以为是了!”武思慎先恼怒的挖苦了一句:“我找你,是有件私事想托付给你。”
 
    武思慎将春节后在北安城偶遇俞志宏和翁先生的事说了:“……先是翁先生病的重,翁先生病愈后,北安城已经不怎么安稳,我正要让人把他二人送走,谁知道俞大郎突然病倒,高热不退,不停的大哭说胡话,还没等我寻到合适的人送他们离开北安城,北安城就失守了,我只好把他二人带上一起撤出来,俞大郎这一场病直缠绵了半年才好,病好之后,”武思慎顿了顿:“翁先生说他性情大变,俞大郎病前我和他没说过几句话,倒不知道他从前性情如何,只看他现在沉默寡言、很知道进退,翁先生的意思,是要启程赶回京城,可俞大郎却私下找到我,说想留在边关,一来长长见识锻练心性,二来,也希望能借此机会为国尽力。我和翁先生说了这事,翁先生倒极是赞同,就这样,俞大郎就和翁先生留在我那里帮办文书杂务,翁先生文书上极好,俞大郎虽说才干上差了些,好在年青肯吃苦,倒也帮了我不少忙,这一趟我要跟大帅出征,他们俩个想跟我去,可我想来想去,他们二个还是不去的好,留下他二人,也只好托付给你。”
 
    “俞大郎原来在你军中!”蒋鸿惊讶道,武思慎挑眉疑惑的看着蒋鸿,蒋鸿笑道:“北安城失守后,俞大郎就和京城清江侯府失去了联络,清江侯府和徐夫人娘家可急的不轻,原来是你把人藏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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