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金闺-第1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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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侯祝府,祝老侯爷正凝神听老管家祝明禀报:“……那是晋安郡王妃身边的二等丫头,叫银桦,户部门口的差役说,那丫头说是蒋状元府上的丫头,央他叫蒋状元出来说几句话,蒋状元回户部后没再见他出来,四爷缀着那丫头到了樊楼,那丫头到樊楼侧门外晋安郡王府车子处等住了,四爷从正门进了樊楼,一盅茶后,四爷和蒋状元一起从樊楼出来,半个时辰后,五爷和王妃一起出侧门上车回府了。”
祝老侯爷听完,一动不动的坐了好半天才长长叹了口气:“秦家净出这样的种!”祝明下意识的往左右看了看,祝老侯爷又是一声长叹:“她身边的一个丫头,就让他乱了方寸,现在不能也就罢了,若是能……”祝老侯爷越叹越伤感,这些孙子里,他最疼二妮子,一看就是他们祝家的人,只会冲杀不会后退,可过刚易折啊!
“从前再怎么样,如今男婚女嫁,四爷还能怎么样?那可是大丑闻!”祝明劝道,祝老侯爷一脸鄙夷的笑:“丑?他们秦家这样的丑事多了,跟弑父杀兄比,这算什么丑事?什么也算不上!历朝历代,这都不算什么事!”祝明听的皱起了一脸皱纹,祝老侯爷脸上的忧虑更重:“你想想,要真是有那么一天,得流多少血?李家那妮子,就是颗如假包换的灾星,她生下来,勇国公府一门惨祸,后来的宁远侯府连根都没了,真要是……四哥儿真要是能下手又下了手,五哥儿哪有活路?她真到了四哥儿身边,头一块要搬走的拦路石,就得是祝家,到那时候,京城不知道得有多少人家破族灭家!”
祝明听的打了个寒噤,祝老侯爷扶着椅子扶手站起来,背着手来来回回踱个不停,踱了十几个来回,仿佛拿定了主意,停下吩咐祝明道:“你亲自跑一趟工部,跟五爷说,我听说他正试打陌刀,我打了一辈子仗,最心念向往之的,就是有朝一日能重新看到太祖皇帝陌刀杀敌的凌利霸气,问他打的怎么样了,能不能让我过去看看。”
“是。”祝明答应一声,脚下却没动,看着祝老侯爷道:“您不是已经请了孙老夫人明天再过府说话?”
“我老了,孙老夫人也老了,就算我没觉得老,孙老夫人也没觉得自己老,可小辈们都觉得我们这一辈该老了,我们也就老了。”祝老侯爷的话象在绕口令,祝明却听的明白之极,祝老爷子令远在北地边城的祝侯爷严守臣子之道,可侯爷还是上了那样的折子,荐东阳郡王府世子叶树盛统帅北征军,孙老夫人在东阳郡王府,只怕还不如祝老侯爷。祝明的背弯下去不少,老侯爷老了,他也老了。
莱国公府陈二奶奶从法云庵急匆匆赶进城,也顾不上回家,催着车子赶往东阳郡王府求见刘郡王妃。
刘郡王妃听说是莱国公府的陈二奶奶请见,厌恶的皱起眉头摆手道:“我哪有空?去跟老大媳妇说一声,让她见一见。”话刚出口,刘郡王妃又想起刚把大儿媳妇姚夫人打发到定国公府帮衬孙九娘抬进建安郡王府的事,忙又叫回改口道:“等一等,老大媳妇也没空见她,让……”刘郡王妃踌躇了下,老二媳妇林雯倒是正空着,不过她打心眼里腻歪如今深得老夫人宠爱的老二媳妇,连看也不愿意看她。
“让老三媳妇见见她。”刘郡王妃总算斟酌出了合适人选。老三媳妇虽是二房媳妇,可一向懂事明白,比老二媳妇好得多了。
东阳郡王府二房嫡长子、林家三爷叶树玉娶的是刘大学士嫡长孙女刘书英,也就是刘书敏嫡亲的姐姐。刘三奶奶领了吩咐,笑容满面的进了小花厅,陈二奶奶见是刘三奶奶,急忙曲膝陪笑道:“不瞒三奶奶,实在是有极要紧的事得当面跟王妃禀报,要不然也不敢这么冒失上门打扰王妃。”
“噢?是吗!”刘三奶奶满肚子不自在,瞄着陈二奶奶,皮笑肉不笑的笑道:“那真是不巧的很,王妃今儿一天都抽不开身,要不您明儿再来试试看吧。”
“那姚夫人?”陈二奶奶只好退而求其次,刘三奶奶心里的不自在更浓,连皮也不笑了:“大嫂子掌着府里中馈,比王妃还忙几分呢,今天真是不巧的很呢,让陈二奶奶空跑一趟,实在抱谦得很,我就不远送了。”刘三奶奶哪把莱国公这样的破落人家放眼里,直接下了逐客令。
第二四六章 巧中巧2
陈二奶奶狠咽下这口气陪笑道:“实在是事儿急,其实跟三奶奶说也是一样的,那就烦劳三奶奶了,还请跟王妃禀报一声。”
“嗯,说吧。”刘三奶奶重又落了座,端着茶似抿非抿道,陈二奶奶四下看了看,见刘三奶奶眼皮也不抬,只好开口道:“三奶奶,这事要紧得很,出我口入您耳,您看?”刘三奶奶‘嗯’了一声,眼皮还是没抬,腔调十足的吩咐道:“陈二奶奶有要紧的话跟我说,你们且退下。”满屋丫头婆子退了个干净,陈二奶奶又不放心的跑到花厅门口四下望了望,这才回来,欠了半边身子靠近刘三奶奶,细的不能再细的将一早上如何和勇国公府周大\奶奶一起去城外祭奠徐家六娘子,如何陪周大\奶奶去看望勇国公府嫁入徐家的三姑奶奶,三姑奶奶如何憔悴,周大\奶奶如何劝说,直说的刘三奶奶忍无可忍,竖起眉毛正要打断她的话,她却正好说到了要紧处。
刘三奶奶听的惊的眉毛简直落脱下来,咬着舌尖,强压着满肚子愕然惊喜,凝神细听着陈二奶奶每一个字,陈二奶奶见刘三奶奶听的专注,越发说的仔细,只细的连当时有谁掉了根头发都说到了。
刘三奶奶喝了一大口凉茶,陈二奶奶絮叨她如何觉得事情重大,如何赶紧进城,如何家也没回也往东阳郡王府赶,刘三奶奶听完了要紧的事,没功夫再听她唠叨,眼皮低垂看着手里的茶碗想出了神,本来翁翁入阁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偏后来出了姚十四那档子事,翁翁的相位硬生生被姓蒋的占了大便宜,姓蒋的能占到这个便宜,不就是因为姚十四打了未来的岳父,若论起来,蒋九和徐家六娘子通奸致人自杀这事更严重百倍!哼,还说没有奸情,若没有奸情,能到活不下去的份上?这件事用好了,蒋家出了这样的败类,看姓蒋的还有什么脸腆居相位!若能把姓蒋的拉下来,这满朝文武,除了翁翁还有谁能居此要职?翁翁要是入了阁,自己也就翻了身!
“……三奶奶您说,这是不是极要紧的事?这样的大事要是用好了,那得多少好处?!”陈二奶奶说的手舞足蹈兴奋不已,她那夫君才不过提了提临川侯姜家要和清江侯府大娘子议亲的事,就得了知府的肥缺,这件事比那议亲的事不知道要紧多少倍,那这好处得多大?
“噢?”刘三奶奶转够了心思,已经拿定了主意,放下茶碗,抽出帕子甩了甩,在嘴角边按了按,拖着长腔似叹又似笑道:“蒋状元和徐家六娘子这丑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唉,没想到到头来竟闹出这么大的事,徐家六娘子一条命就这么搭了进去。”一翻话说的陈二奶奶目瞪口呆,这话什么意思?她早就知道蒋状元和徐家六娘子的首尾了?不可能啊!
“难为你有这份心,”刘三奶奶客气的谢了句陈二奶奶,紧接着叹气道:“徐家六娘子咱们都是自小认识的,她那脾气,唉,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说又说回来,这也不是想得开想不开的事了,一个女孩子儿家,出了这样的事,要么青灯下伴古佛,要么,也就这一条路,可怜,倒便宜了别人!不管怎么样,难为你想着来说一句,我们府上跟蒋家都是常来常往的亲戚,这你也知道,这事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是蒋家的不是,那到底是女孩儿家,名声多要紧,算了算了,我不说了,徐六娘子那么好的女孩儿,一想起来我就心疼,多谢您走这一趟,等会儿见了王妃我一准儿把你这份心意转告她,事儿怎么样咱们不说,要的就是这份心不是。”
陈二奶奶越听越心凉,敢情人家早就知道了,也是,东阳郡王府和蒋家是转弯亲不说,东阳郡王府这样的人家,一天不知道有多少人过来递消息儿,那信儿得多灵通?哪象莱国公府那样几乎没人理会的人家,哪有什么信儿能传到她们府上?陈二奶奶越想越灰心,勉强挤着笑,起身谢了刘三奶奶,刘三奶奶态度倒亲热起来,一边客气的往外送着她,一边笑道:“你呀,别总有事了才往我们府上来,就是没事,也该多来几趟,就今天不巧,我们王妃忙的没空,你也知道,后天就是孙家九娘子和我们四爷的好事儿,两头都算自己人,我们府上都忙这事儿呢,对了,后天你可千万别忘了过去观礼,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刘三奶奶的亲热让陈二奶奶心里妥贴了不少,出花厅走了四五步,陈二奶奶死活不让刘三奶奶再多送,刘三奶奶顺势停下,笑容满面的目送陈二奶奶走远了,这才转身往内院进去。
徐家六娘子的丧事办的极低调,建安郡王府纳孙家九娘子的喜事热闹非常,京城渐渐起了流言,徐家六娘子的死有蹊跷,听说是自己抹的脖子,自己抹脖子的原因,有伤风化,没等这流言成势,那位京城各家夫人、小娘子心目中最完美的夫婿人选,蒋鸿蒋状元,低调的往徐学士府行了聘定之礼,娶了那位已经过世的徐家六娘子,成礼之后就换了素服,以丈夫身份为徐家六娘子守一年之孝。
流言戛然而止,纵然徐家六娘子是自己抹了脖子,纵然抹脖子是和那位人中龙凤蒋状元有了不可言说之事,可她人已死,活着的蒋状元已经娶了她,再多说就犯了口舌,那就是有伤阴骘的事了。
五皇子对蒋鸿此举赞不绝口:“……这才是做大事的人,狠得下心,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蒋徐两家也算联了姻,东阳郡王府最近总出昏招,徐家也就算了,这一记昏抬肯定把蒋家得罪了,那位六娘子也算得其所愿,只可惜他往后要娶的人了,明明是头一回,却不是原配,被个死人压在前头。”
李恬心里却是五味俱全,那天见蒋鸿,他那一身素服如同穿孝一般,她就知道他心里必定愧疚之极,迎娶徐洁的灵位,只怕是他顺势而为,只是不知道这迎娶能让他心里好受多少。
重重朱门的禁中,勤政殿里,官家靠在榻上看折子,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落在他身上,让他的看起来多了几分人间之气,官家比年前更瘦了,也许是阳光照耀着的原因,气色倒还不错。整个大殿只好他和站在榻前接折子递折子的郑太监。
手里的折子让官家皱起了眉头,跳着看的极快,翻到最后一折看了名字,鄙夷的‘哼’了一声,合上折子却没递给郑太监,随手放到榻上,郑太监神色一丝不变的又递了本过去。
官家看完郑太监手里捧的折子,在他身前的榻上,一共叠了四份折子。
“听说蒋鸿娶了徐绪文六女儿的牌位?怎么回事?”官家用手指挑着那四份折子,声音平淡、好象是顺口问道,郑太监躬了躬身子答道:“徐家曾跟蒋家提过几回亲,蒋家没答应,半个月前,徐绪文突然要将徐六娘子送回乐宁老家待嫁,临启程那天夜里,徐六娘子吞金自杀,徐六娘子移棺法云庵后三四天,京城起了流言,说徐六娘子和蒋鸿有苟且之事,流言刚起,蒋鸿就大礼迎娶了徐六娘子的牌位。”
“嗯,这事你怎么看?”
“老奴以为,”郑太监仿佛随意聊天说闲话般答道:“徐家和蒋家都是知书重礼的书香大家,门风极好,勾且之事只怕是谣传,听说徐绪文和夫人极溺爱这个小女儿,提亲又是徐家主动,老奴想着,会不会是徐六娘子心仪蒋鸿,求之不得,一时糊涂。”
“嗯,”官家肯定的‘嗯’了一声:“蒋家必定极愿意和徐家联姻,师生成翁婿更是难得的佳话,徐家提亲未成,那就是蒋鸿不肯点头,蒋鸿又没看上徐家娘子,行什么勾且之事?又不是没见过女人的穷措酸丁!”官家斜了眼榻上的折子,用手往外推了推:“徐家娘子是个情种,没想到徐绪文那样的酸儒,倒养出这样至情至性的女儿,把这几份折子拿给蒋鸿,让他上折自辩。”
郑太监答应一声,上前取了折子,官家又闲闲问道:“祝忠勇去将作监看陌刀了?”
“是,一大早去,直到傍晚方回,五爷陪着在长庆楼吃的饭。”
“孙老夫人往祝家去了几趟了?”
“三趟。”
“老五的陌刀打的怎么样了?”官家又转了回去,郑太监脸上露出丝笑意答道:“就打出了那一把,没再动工,刀很好,就是太费银子,五爷这几天天天在将作监召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