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夫记-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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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散真人淡然答道:“无须化解。只须此人离开,一切皆可逢凶化吉。”
“那真人先前所说的,被那姑娘招引来的孤魂野鬼……真人难道不收了它们去?”想到府内有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游荡,萧夫人心悸不安。
“萧夫人无须担忧。此人离开,这些阴魂也会自行散去,于贵府不会有丝毫妨碍。”
萧夫人这才放下心来。
送走了杜夫人与云散真人,萧夫人顿觉一阵疲惫袭上心头。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路也不曾多走一步,几时像这样过,在园子里一逛就是一个时辰不歇脚的?正想回碧照楼歇一歇,杜繁歌却亲亲热热地挨上来,搀了她的胳膊问道:“娘,这苏姑娘是留不得了。我这就吩咐下去,找两个婆子把她给赶出萧府去?”
今早云散真人在府里堪舆,杜繁歌也一直陪伴在侧,刚才的那些话,她全都听到了。
被云散真人那么一说,萧夫人对樱柠也萌生了驱逐之意,此际听了杜繁歌的话,刚想应声“好”,可一转头,眼角余风忽的瞥见了杜繁歌脸上的得色。这孩子今早也在园子里走了半天路,可此刻非但不见半点倦容,双眼反而闪闪发亮,隐有兴奋之色。萧夫人不由就迟疑了起来。再转念一想,杜夫人这回登门拜访,这时机也未免太恰到好处了些吧?
杜繁歌等了须臾,不见萧夫人答话,不由略急,晃着萧夫人的胳膊道:“娘,刚才大师不是说得很清楚吗?苏姑娘是不祥之人,不能留在府里,久了必有大祸!趁现在事情还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赶紧打发了她走吧。”
萧夫人淡淡一笑,道:“苏姑娘是不可久留。可人是柏之带回来的,要走也得知会柏之一声。此事不急于一时。等下午柏之回来后,与他商量过再做打算吧。”
“娘!”杜繁歌骤然拔高了声调,跺脚喊道,“柏之对那姑娘的心思,娘又不是不知道。等他回来了,苏姑娘还怎么送得走?!”焦急的语气洋溢于表。
她这副模样,反而证实了萧夫人心中的猜测。虽说萧夫人不喜樱柠,可她更不喜欢这样被人算计。当下,她敷衍地拍了拍杜繁歌挎在她小臂上的手,慵懒说道:“美人再好,也比不上自己的身家性命重要。柏之不是色迷心窍之人,这点道理他会懂的。就先这样吧。娘乏了,先回去歇息了。”言毕,轻轻从杜繁歌手里抽出胳膊,扶着蔡嬷嬷走了。
杜繁歌咬唇立在原地,目光郁郁,脸色阴沉,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风卷过,乱红飞空。
×××××
当天下午,萧柏之从衙署里回来,听闻云散真人之事,不由连声怒斥:“荒谬!此等鬼鬼怪怪的无稽之谈,岂可当真?”
萧夫人斜靠在软榻上,执了把团扇轻轻地摇着,“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算云散真人的话不足为信,可到底不过是一寻常女子,打发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万一云散真人所言确有其事,岂不就能逃过一场大祸?”
萧柏之霍然起身,厉色严词,“樱柠怎是寻常女子?!我已经说过了,再过些日子我就会娶她过门!”
杜繁歌也急了,扑到萧夫人身边嚷道:“娘!你还说柏之不会色迷心窍,你看看!你看看!他为了一个女子,连命都不要了,还要连累我们整个萧府的人陪他一起遭殃!”
萧柏之冷笑,“你们既然这样害怕,行!那我不连累你们。我现在就带着樱柠,另立门户去。以后我们楚河汉界,泾渭分明,绝不拖累你们半分!”
杜繁歌大急,再顾不得维持端庄仪态,跳起来带着哭腔骂道:“为了个小妖精,你居然要抛家弃子?!我倒是罢了,我知道我向来入不得你眼,可爹娘呢?阿团呢?他们都是你的至亲骨肉,你连他们也不要了吗?!”她掉头转向萧夫人,呜呜哭道,“娘!那妖女当真不能留了,这才几天,就哄得柏之六亲不认,再下去可怎么了得?”
萧柏之听得心头火起,大喝一声:“不许你这样诋毁她!”随即又冷笑,“我也不妨实话告诉你,樱柠并不是第一次入萧府。她之前随我在云起轩里住了六年!若她真是不祥之人,为何那六年里,府里啥事都没有?”
听得萧柏之把樱柠的过往抖落出来,萧夫人一惊,赶忙掉头去看杜繁歌,却见杜繁歌一张脸上虽然泪水盈盈,但却半分讶色也无。她正奇怪着,就听得杜繁歌忿忿驳道:“云散真人说过了,她之前没惹出事来,是因为她那时太小了,身上阴气不足!如今她一年年长大,邪气也越来越重,所以才会招来那些污秽的东西!再往后,她年岁渐长,招来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厉害!”
云散真人说过这话么?自己怎么没听到?萧夫人狐疑地盯住了杜繁歌,脸上若有所思。
察觉到萧夫人的目光,杜繁歌有些讪讪然。闪烁着眼神,她讷讷说道:“娘……你中途不是去更了一次衣吗?云散真人就是那时说的,你可能没听见……”她越说越小声,到最后已几近蚊呐。
萧夫人心下了然,只是顾惜着杜繁歌是她侄女,且也不喜留樱柠在萧府,故而当下也不点破,只静静看着萧柏之如何处置。
萧柏之没料到杜繁歌会扯出这么一番说辞来,吭哧了半天却找不出话来反驳,最后只得蛮横说道:“我不管!我就是不信这个邪!她是天煞孤星也好,孤鸾寡宿也罢,反正我就是娶定她了!是生是死我都跟她一块!你们要是怕,我们就另置别院外头住去,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保管不会拖累你们!”言讫,拂袖而去。
杜繁歌惨白了一张脸,两片嘴唇哆哆嗦嗦,却说不出一句话来。直到萧柏之的身影消失在门廊拐角处,她才转向了萧夫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娘……”
☆、第一百零六章
萧柏之跟杜繁歌吵了一架,憋了一肚子火,出了碧照楼,转身即去了云起轩。
到了云起轩,却不见樱柠,问了小微才知道,樱柠在后院的空地上练舞。小微正要去请她回来,萧柏之却摆手止住了小微,自己举步往后院去了。
时近黄昏,残阳流霞,夕照如锦。后院林间的空地上,樱柠一身窄袖长裤练功衣,在漫天的绮霞中飞腾挪跃。回旋之时,她瞥见萧柏之慢慢踱步而来,远远地冲他微微一笑,手中动作并未停顿,依旧舞得风生水起。
萧柏之也未出言相扰,于边上驻足观看,耐心等候。
斜阳草树里,樱柠身影蹁跹,如彩蝶,若惊鸿。有着行云流水一般的飘逸,又如风拂垂柳一般轻盈。
萧柏之默然凝望许久,原先满腹的郁气渐渐随风而去,嘴角慢慢地弯出了一抹恬淡笑容。岁月静好,芳华刹那。这一刻,他真心希望时光能就此停驻,浩瀚天地只剩一个他与她,安然相守,直至地老天荒。
然而,这样的愿望对于现实来说总是过于奢侈。一舞即罢,樱柠朝他走来,一边拿袖子擦着鬓角的细汗,一边吟吟笑道:“今日可叫萧大公子久候了。你别生气啊,我今天跳得比较有感觉,就不想停下来。”
萧柏之从袖袋里抽出汗巾来,帮着她细细地拭汗,“想跳就跳呗,我等一会儿没什么关系。怎么突然想起来练舞了?”
“整天这样胡吃海喝的,再不动一动,身上都要长膘了。”樱柠嘟着嘴嗔道。
萧柏之痞痞一笑,“长点肉好。抱起来才舒服。”
樱柠瞪他一眼,手肘一横就顶了过去。萧柏之一把抓住她的肘弯,顺势一拽便把她拉进了怀里。两人笑着抱着闹作一团。
打闹了片刻,直到小微奉茶过来,两人才罢了手。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下,樱柠一面整理散掉的发髻,一面问道:“方才你过来时脸色似乎不太好,有什么事吗?”
萧柏之跟樱柠一通玩闹,早已把那桩糟心事忘到了脑后,眼角眉梢俱是盈盈的笑意。此刻听得樱柠发问,面色立即颓了下来。可他也不愿拿这种事来惹樱柠生气,当下只闷闷敷衍道:“没什么,不过是衙门里有些事不顺。与你无关。”
樱柠嗤的一声轻笑,“是为云散真人的事吧?”
萧柏之一讶,“你都知道了?”
“当时随你娘在园子里伺候的又不是一个两个的,且那云散真人嗓门也不小,想不知道都难。”樱柠捣鼓了一会,没能把发髻收紧回去,索性解开了一头乌发,重新盘髻,“你没注意到么,今天云起轩里的人少了许多?云散真人的话一出来,那些人吓得什么似的,一个个赶紧告假躲开了去。”
萧柏之这才留意到,今日的云起轩比起往日来,确实冷清了不少。他愤愤然一拳击在身旁的海棠树上,骂道:“这群狗奴才!那些跑掉的,告诉他们不用回来了!明儿我就让田嬷嬷把他们一个个的都开销掉!”
“那倒不必。趋吉避祸,人之本性罢了。若是换成我,说不定跑得更快。”
望着樱柠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萧柏之有些忐忑起来,“樱柠,你别听那牛鼻子老道胡言乱语。什么八字犯煞,孤鸾寡宿,全都是放狗屁!我一个字也不信。”
樱柠手在头上盘着发髻,眼睛却带着笑意斜斜乜着萧柏之,“其实,我也觉得云散真人说的未必没有道理。你想,我六岁时苏家就遇上满门抄斩这种事,全家只剩下我和娘亲二人。可后来,娘也死了。慧四娘,我的恩师,英年早逝。还有老皇帝……他也算得上是我夫君吧,最后不也是死于非命。所有与我亲近的人都没个好下场。所以,或许那道长说得对,我就是个孤鸾寡宿之命,会给我身周的人带来厄运。”
萧柏之听得脸都黑了,劈头盖脸呵斥道:“你胡说些什么?这些谬论也能信?苏家惨案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娘自戕,是因为中了七王爷的毒,不想拖累你。慧四娘,为七王爷所害,到底是你连累了她还是她害了你,这还不好说呢!至于先帝,早在遇见你之前,御医就断言他年寿有限,有没有你,他都是活不长久的。别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自己身上扯!别人乱嚼口舌也就罢了,不许你自己这么糟蹋自己!”
樱柠被臭骂一顿,却毫无怒色,悠悠然取了碧玉簪子插到头上,仍笑吟吟地看着萧柏之道:“鬼怪之说,虽然玄乎,却也不是全然不能相信。要不然,你又怎么解释,我们两个怎么会穿来这里?这世上总有一些事是我们解释不了的。我看,为保险起见,你最好还是离我远点,免得惹祸上身。”
萧柏之闻言愈是恼火,腾的一下站起身来,跨前一步将樱柠一把拉起来,紧紧地箍在怀里,“我就偏要跟你挨近了,怎么着?”他恶狠狠地说道,蛮横的脸上写着赤/裸裸的挑衅,“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什么阴灵,什么凶煞,有本事来找我啊!”
樱柠仰脸看着他,嗤嗤轻笑,“话可别说得太满。要是哪天真的被恶鬼缠上了,哭都来不及。”
萧柏之直直地望进她眼里去,一字一顿地说道:“樱柠,哪怕你真的是什么天煞孤星刑克六亲的,我也要跟你在一起!就算被你克死,我也心甘情愿。”
这一瞬间,樱柠内心最深处有一根弦轻轻地动了一下,一颗心顿作绕指柔。她眨了眨眼,眨去蒙在眼上的那一层水雾,故作轻快地笑道:“谁是天煞孤星啦?那臭道士算的根本不是我的生辰八字,谁有那个八字谁才是天煞孤星。”
萧柏之再次讶然,“此话怎讲?”
樱柠冲他嫣然一笑,“你忘了?当初我是被人牙子张大娘拐卖来的,那张卖身契也是她找人做的假文书,上头的生辰八字自然也是她信口编排的,怎会是我的真实八字?”
萧柏之愣了一下,随即领悟过来,抚额大笑,“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这一茬?我就说嘛,那牛鼻子道士怎可能这么灵验,连生辰八字都算得出来?”笑了一阵,又假意唬道,“你既然早知这一点,刚才干嘛不早说?还拿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来套我?嗯?”说着,脸色一板,作势就要打。
樱柠笑着躲闪开去,“萧大公子饶命,小的以后不敢了。”
两人正玩着闹着,忽然院门处传来一阵喧哗。萧柏之的小厮阿信上气不接下气地奔了进来,“大公子!大公子!出事了!小公子……小公子掉到井里去了!”
萧柏之脸色骤变,冲过去抓住阿信连声急问:“这怎么回事?怎会掉进井里?有没有叫人去捞?”
阿信喘着气答道:“具体情况小的也不清楚。我过来时已经有人在打捞了,大少夫人让我来给大公子报个信。”
未待阿信说完,萧柏之已一把推开了他,拔腿便往门外冲去。樱柠紧跟其后,边跑边喊:“柏之,等等!我也去看看。”
萧柏之蓦地一个急刹车,顿住了脚步,回头对着樱柠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