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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斗夫记-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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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这些听上去都不合胃口。朕想吃点清爽的。嗯……给朕来一盅冬瓜荷叶露吧。”
  皇上提了要求,胡公公和素娟却傻眼了。这冬瓜荷叶露,食材既不昂贵,做法也不复杂,不过是一道最家常不过的甜品,老百姓也常吃的,可问题是,眼下是冬季啊!冬瓜倒是贮存有,可荷叶却上哪去找?
  樱柠见状,忙道:“妾夏天做荷叶粥的时候,剩了好些荷叶,怕浪费就晒干收起来了。虽说干荷叶味道比不上新鲜的,可……”
  话未说完,胡公公已着急道:“总比没有的好!辛婕妤快点去喊人拿来。”
  樱柠起身走到殿门处,正想吩咐门口的内侍去取,转念一想,自己也正要找姜瑟,不如干脆自己跑一趟好了。那小丫头办事向来不牢靠,万一纸条没处理干净让人发现了就糟了。主意一定,她回身对着胡公公道:“我怕那些丫鬟找不着地方,回头再跑过来问反而耽搁时间,不如我自己跑一趟。皇上这里就拜托公公先照看一下了。”
  胡公公急得火烧眉毛的,连礼仪也顾不上了,一叠声地催促:“晓得了晓得了,这里老奴自会看管。辛婕妤快去!”临了还不忘再嘱咐一句,“速去速回!”
  樱柠于是披了斗篷回了鹤安楼。见了姜瑟,三言两语把话递过去,把个小丫头喜得两眼放光。
  取了干荷叶,樱柠回了勤心殿。先去了御膳房,把荷叶交给御厨去做冬瓜荷叶露,这才折回寝殿。
  到了殿前,却见素娟抱膝坐在汉白玉台阶上,哭得正伤心。樱柠大为讶异,走上前问道:“出什么事了?难道是皇上的病情又反复了?”
  素娟见了樱柠,忙收了声音,两手胡乱抹着脸上的泪水,“不是,不是的!皇上好好的,在殿里和胡公公讲话……”她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樱柠在她身边坐下,递过一方丝帕,“那你哭什么?刚才我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素娟接过丝帕撸了一通鼻涕,才道:“奴婢是怕……”话未说完,眼圈又红了,“皇上和胡公公在殿里商量殉葬的名单,奴婢怕……怕他们把奴婢抓去殉葬!”她说完这一句,按捺不住恐惧,再次放声大哭了起来。
  殉葬?樱柠只觉得头皮一阵紧似一阵。她之前想也没想过这事,难道这皇宫里竟还有此等陋俗?
  来不及细思,她一把抓住素娟胳膊,颤声问道:“什么殉葬?难道还有这种习俗?”
  素娟哭了几声,心里好过一些,抬袖擦了擦眼泪,道:“辛婕妤,你莫慌,陪葬不会陪嫔妃的。按以往的惯例,只会把常在皇上身边侍候的那几个奴仆给抓去殉葬,主要是怕皇上到了那边,换了人伺候会不习惯。”
  樱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颗心刚放回肚子里,又听得素娟抽噎着说道:“奴婢从四岁起进宫,一直忠心耿耿地侍候皇上,半点亏心事也没做过,可是……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对我?胡公公他已经那么大岁数,追随皇上自然心甘情愿,可我,我才十六岁,我还没活够呢!呜呜呜……”
  素娟虽是皇上的人,可为人单纯又没心机,樱柠在勤心殿住的这段日子,与她交情很是不错。见她哭得这么可怜,不由起了怜悯之意,贴在她耳边悄悄说道:“我帮你望风,你去偷听名单上有没有你的名字。如果没有,你就不用白担心了;如果有,赶紧想办法逃吧。”
  素娟大概是从没想过偷听这种事,吓得脸色发白,“偷听?奴婢……奴婢没干过这种事……奴婢不敢。”
  樱柠看她一副手脚发软的模样,暗暗叹了口气,道:“那你来望风,我去帮你偷听。”
  素娟闻言又是惊喜又是感激,抱着樱柠说道:“辛婕妤,你的大恩大德,奴婢永世不忘。”
  樱柠笑笑,拍了拍她肩膀,站起身来,轻手轻脚地往大殿去了。
  长长的游廊空无一人,唯有几只麻雀在地上蹦蹦跳跳。樱柠还没靠近,麻雀便呼啦一下展开翅膀飞远了。
  屈膝弯腰,樱柠伏到了窗台底下。刚刚稳住身形,就听见胡公公在殿里说道:“陛下,名单老奴改好了。老奴再给陛下念一遍,陛下看看还有什么遗漏没有。”
  皇上大概是示意他继续,于是胡公公清了清嗓子,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念起来了。念到最后一个名字,他略微停顿了一下——那是他自己的名字。把名字在嘴里过了一遍,他又道:“陛下,你到了九泉那边,慢着点走,等等老奴。待老奴把陛下交代的事都办妥了,老奴就……就跟随陛下而去。”
  皇上似乎叹了口气,“陶永啊,朕跟你说过很多遍了,朕可以给你一笔银两,让你出宫养老。你跟了朕一辈子,朕也不忍心让你落这么一个下场。”
  胡公公哽咽的声音又响起来,“陛下仁慈,老奴心里有数。可陛下这几十年都是老奴服侍过来的,换了别人来,老奴实在不放心……”
  胡公公说了这一句后,殿里便再无声响。
  樱柠听到此处,也没有听见素娟的名字。她松了一口气,正想回去跟素娟报喜,却听见皇上带了一丝不悦的声音突然响起,“名单上怎么没有辛婕妤的名字?”
  

  ☆、第七十六章

  皇上的声音不大,却犹如一个惊天炸雷,当场劈得樱柠呆若木鸡动弹不得,刚抬了一半的腰身顿时僵在了半空。
  殿内,胡公公微微一愣,旋即小心翼翼地提醒皇上道:“陛下,按祖制,后宫嫔妃不随葬。”他以为皇上是病糊涂了。
  皇上“诶”了一声,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祖制如此规定,不过是因为后宫嫔妃多是朝臣之亲属,陪葬怕伤了他们的心。可辛婕妤出身卑微,并不是什么官宦人家,把她陪葬了也不会有什么事。”他叹息一声,“辛婕妤的舞跳得是真好啊,到了九泉之下,也能给朕解解闷。”
  胡公公答道:“能得陛下如此厚爱,也是辛婕妤的福分。老奴这就把她的名字加上。”
  皇上看了他一眼,又道:“你若是怕坏了规矩,朕过两天找个由头把辛婕妤贬为宫女,这样就不会叫你为难了。”
  窗外,一只麻雀扑棱着又飞了回来,在窗台上悠闲地踱步,时不时地回头啄一下自己的羽毛。不到一尺之遥的下方,樱柠仿若冰雕一般,硬邦邦地跪着,一动不动。
  庭院里,北风凛冽袭来,枝头积雪簌簌而落。雪块在半空中就被风吹散了开来,一时雪雾迷漫,扑面而来,彻心透骨的寒。
  ×××××
  一盅冬瓜荷叶露,让皇上吃得龙颜大悦,不过须臾便见了底。皇上舔了舔唇,意犹未尽,还想再来一盅。御医及时出来阻止,道冬瓜性寒,不宜一次食用过多。皇上这才悻悻作罢。
  吃饱喝足,皇上心满意足沉沉睡去。
  樱柠站在殿外的长廊下,捧着一个金漆描边木碗,将碗里的黍米一把把抓了撒到雪地里喂麻雀。
  云漠漠,风瑟瑟。洁白雪地仿佛一块上等的羊脂玉,完美无暇。
  樱柠撒完了一碗黍米,把碗放到阑干上,自己顺势倚上了旁边的一根廊柱,看那些灰不溜秋的小家伙叽叽喳喳地找食。
  小麻雀走走跳跳,时不时地低头啄上一口黍米。樱柠瞧得眼睛一瞬不瞬的,看似是入了迷,其实心思一点也没放在这群小东西身上。谁也不知道,她此刻心里有如上了马达的发动机,正全速地运转着:皇上要把她拉去陪葬,她才不会乖乖的束手就擒!逃,这是毋庸置疑的。但要往哪逃,怎么逃,何时逃,这都需要她好好地考量一番。
  她首当其冲想起了萧柏之。他说过他有一间专人独用的值班室,他还说过他可以把她藏在马车里带她出宫。从目前来看,这似乎是最稳妥的办法了,比她自个儿去偷胡公公的令牌,再乔装成宫女出宫要来得靠谱些。
  然而,这个法子却会拖累了萧柏之。七王爷那边会有什么反应暂且不提,宫妃无故失踪,萧柏之作为禁军统领,肯定逃不了责罚。
  对于宫廷规制,樱柠并不熟识,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萧柏之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是罚俸还是削职?抑或是牢狱之灾?更甚者,有性命之虞?
  樱柠权衡再三,觉得她不过一介小小婕妤,只要七王爷不趁机兴风作浪,此事断不至于会送了萧柏之的命。而且,凭萧将军之能,他也不可能坐看萧柏之身陷囹圄。如此算来,萧柏之最有可能受到的处罚,不是贬谪便是罚银。
  说到贬黜,萧柏之对他头上的那一顶乌纱帽如何看法,樱柠不得而知,但她知道的是,在她眼里,那顶乌纱帽远没有她的小命重要。而至于罚银,萧府最不缺的便是银子,想来萧柏之也不会舍不得那点银子。
  如此一想,她当机立断,决定把萧柏之给拉下水了。
  事不宜迟,她旋即折身回了寝殿,开始收拾东西。说是收拾,其实也没什么好收的,她在勤心殿不过是暂住,放在这里的不过几件裳服及日常用具。她的体己钱,及至皇上赏赐她的一些值钱玩意,一应都在鹤安楼里存着。
  她之前也没想到会来这么一出,如今去鹤安楼里取已经来不及了。想想又觉得肉疼得紧,见皇上酣睡正浓,而殿里除了自己再无他人,于是咬咬牙将皇上收在多宝格里的几个戒指扳指等贵重又好携带的东西都一股脑顺走了。
  将东西藏好,她即刻准备开溜。谁知堪堪推开殿门,迎面而来一个内侍,“辛婕妤,德妃娘娘来了。”
  德妃娘娘来了,樱柠的小算盘便落了空。皇上还在会周公,德妃娘娘执意要等皇上醒来,樱柠无奈,只能干坐一旁相陪。
  好在德妃娘娘其实也不太看得起她,不屑与她交谈。樱柠乐得耳根清净,她此刻心乱如麻,实在是没心情应对德妃娘娘。于是,两人默默对坐,相顾无言。
  申时过半的时候,皇上终于睡醒了。
  其实在皇上病重的这段时日,时常有宫妃皇子过来探视,但除了皇后娘娘与三王爷,其余的大多数时候都被皇上拒见了。但难得皇上今儿精神足,又可怜德妃娘娘等了老半天,心一软,便让胡公公宣见了。
  德妃娘娘虽不辞劳苦在偏殿枯等了一个多时辰,可实际上却也没什么正经事,不过是问了几句病情,又哭哭啼啼地说了几句“陛下龙体千万保重,妾日夜焚香祷告,只求佛祖护佑陛下”之类的场面话。
  废话连篇。不仅樱柠听得呵欠连天,就连皇上也不耐烦起来,暗自后悔,怎么就一时心软放了这罗里吧嗦的老太婆进来。
  恰逢汤药煲好,素娟端药上殿而来。皇上忙借口服药,让德妃娘娘跪安了。可架不住德妃娘娘脸皮厚,死磨硬泡要亲自服侍皇上喝药。
  坐在床沿边上,德妃娘娘道:“妾近来总想起年少时与陛下在一起的时候,那时终日耳鬓厮磨,如今却连见一面也难。陛下,妾也知道,妾现今人老珠黄不招人待见,可妾心里却还是记挂着陛下。难得见陛下一回,陛下就让妾尽尽心意吧。服侍完这一遭,妾不知又要等多久才能再见陛下一面。”说着,牵袖拭泪。
  想起旧日时光,皇上心里也颇有些感概。遂无奈道:“也罢,等朕喝完这碗药,你就回去吧。”
  于是素娟将盛药的琉璃碗端给了德妃。德妃伸手接过,指间金光一闪,顿时让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樱柠悚然一惊。德妃娘娘手上的那种戒指,她也有一个!正是七王爷给她的,用来向皇上下药的那种戒指!
  她一颗心砰砰急跳起来。德妃娘娘戴了这个戒指,有何用意?莫非她今日前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这边心念急转,那边素娟却毫无察觉,兀自徐徐弯腰,把皇上用来漱口的清水放到矮柜上待用。
  德妃娘娘见了,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没有蜜饯吗?”
  素娟答道:“回娘娘,皇上不喜蜜饯,从来都只是用清水漱口。”
  德妃娘娘讶道:“是么?我怎么记得以前皇上很喜欢吃蜜饯的?尤其是杏脯。”
  皇上靠在床屏处,闻言淡淡说了一句:“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德妃娘娘却道:“陛下,妾这次特地带了一罐杏脯过来。陛下你一定要尝尝。今年的杏脯特别的好,个大味甜,极其可口,用来送汤药最能去苦味了。”
  皇上不想听她唠叨,遂顺着她的意说了一句:“那就拿点过来试试吧。”
  素娟依言退下,出殿去取蜜饯了。偌大一个寝殿,只剩下樱柠、皇上和德妃娘娘三人。
  德妃娘娘拿着勺子一圈圈搅着汤药,轻轻地吹气。皇上见药还烫嘴,便自顾自歪在床屏上闭目养神,只待药凉。一时间大殿里寂寂无声,只有沙漏窸窸窣窣的细响。
  德妃娘娘搅着拌着,动作渐渐缓了下来。她飞快地瞟了皇上一眼,将手里的琉璃碗放在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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