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祖-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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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菊咄咄的在桌上整齐了筷子,夹了一块泡萝卜半天也没放进嘴里,等阿祖半碗汤都快喝完了她才幽幽的问道:“嫂子,你说伍哥这人咋样?”
阿祖被她问的一愣:“咋样?挺好的啊。”
“恩,是挺好的。”茂菊点头笑着说:“沉稳、扎实,遇事不慌又有担当。”
这些话也是杨老爹和杨茂德常夸他的,阿祖赞同的点点头,茂菊把泡萝卜放进嘴里酸得眯了眯眼,可惜就是年纪大了点。
☆、伍哥的屋子
茂兰先到大厨房打个转儿,在黄豆奶奶的指点下才知道伍哥住在靠油坊的院落里,跟田二叔他们一家住一个院儿。这个三边院里田二叔他们站了半边中屋和右厢一排房子,伍哥住在左厢最靠外的一间,紧挨着的两间改成了客房,中屋靠左的房子改成了公共的浴室和净房。
过来喝酒的人都挤在靠伍哥住房边的客房里,里面的东西被搬到屋角摆上一张大房子和五六条长凳,闹哄哄的刚进院便能听到吵闹声。
田二叔也凑到这边一起喝酒,田二婶草草的吃了饭这会儿正坐在屋檐下给一条新棉裤锁裤边,看大小应该是长娃子的新衣。农家的娃儿缝件衣服穿三年,半大娃儿又长得快,田二婶只得留长了裤腿现在先折起一截来,等他长高了再放出来。
看到茂兰进来,田二婶赶紧站起身:“二小姐你咋过来了?”说完又像想明白了一样笑道:“来看老太爷的吧?”
茂兰答应着:“我爹和大哥是不是在里头喝酒?”
“在。”说着便伸手接了篮子:“哎呦,这是熬了虾米汤?给他们解酒?”
说着引了她往伍哥住的屋子走去:“他们那边屋头挤满了人,这盆盆碗碗的都放这边了。”
茂兰走进伍哥住的屋子,里面简简单单一张床,一张桌,两口柜子。这时桌上堆放了一叠土碗,一只小盆里放着一把竹筷子,半碗黑乎乎的豆瓣酱还有几个吃完了只剩下汤汁的空碗。
田二婶把虾米汤的盆子端出来,用土碗装了两碗:“我先送过去,给少爷说声你过来了。”
那边屋里都是男娃,茂兰也不好过去便答应一声帮着继续往土碗里舀虾米汤,田二婶去了没一会儿,伍哥倒是先拿着木托盘过来了,上面堆放着几只撤下来的盘碗。
茂兰抬头看向他,灿然一笑招呼道:“伍哥。”
伍哥站在门口愣了下,这房门他进进出出几千次了,头一回儿觉得突然亮堂了不少,有些局促的应答一声,低头走到桌边把空的盘碗拿出来,将桌上的虾米汤放上去。
“我爹是不是又喝酒了?”茂兰将沾上汤汁的手指头放到嘴里含着:“哥也管不住他。”
伍哥赶紧摇摇头:“没有。”
然后抬眼看到茂兰歪着头看着自己,便又老实的点头:“恩。”
“就喝了几杯。”他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着说:“我们晓得他咳嗽,也不得狠劝。”
茂兰看他涨红脸尴尬的样子,忍不住乐道:“伍哥,你咋老爱红脸哩?比林子姐还怕羞。”
伍哥赶紧用手掌搓了搓面颊:“没,刚刚喝酒喝的。”
茂兰也不再挤兑他,眼神转了转落在床前踏板上摆放端着的棉鞋:“我做的棉鞋你咋不穿?是不是不合脚?”
“合脚。”伍哥抬头看着女娃姣好的面容,粉嫩嫩的脸颊像是四月头刚开始泛红的桃儿,不知为啥嘴里突然回味起那微酸甜中带着青涩的味道:“就是……怕穿坏了。”
“穿坏了就再做呗。”茂兰捂着嘴乐起来:“这棉鞋下地又穿不得,不等过年清闲这几天穿,平日啥时候能穿?”
伍哥看着她月牙样的眼睛,忍不住脱口而出:“晚上洗了脚就穿会儿。”
茂兰止不住呵呵的笑出声:“回头我再给你做双单鞋,这高帮子的棉鞋用来撒(sa第二声)脚(当拖鞋的意思)不方便哩。”
伍哥赶紧埋了头哎了一声,揣着莫名甜丝丝的心思端了托盘出去,一会儿田二婶捧着一叠干净的土碗进来:“这里冷得很,二小姐回去烤火吧,我来收拾就是了。”
茂兰环视了一下显得有些阴冷的屋子:“是有些冷,你们屋头没生火?”
“用不到,平时忙来忙去的也莫空烤火。”田二婶笑道:“这两天觉得冷弄个烘笼子提着就行了。”
茂兰这才注意到,也只是主院里头每天火盆不断,连晚上睡觉屋里也留了火,就这样晚上睡的时候和早上起的时候她都不停的哆嗦。看看伍哥床上略显单薄的被子,想来他是个不怕冷的,冬日头也常常见他只穿一件薄袄,然后又想起他冻得发青紫的脚。
也许不是不怕冷只是没人帮他做棉衣?他穿的薄袄是在铺子里买的成衣吧?茂兰自己也搞不明白,便决定回头找机会问问,至于问过以后要做什么小姑娘还并没深想。
屋外头传来杨茂德喊她的声音,茂兰擦擦手走出去,就见他搀扶着杨老爹站在院子里,见茂兰出来便说:“走吧,送爹回去。”
茂兰见杨老爹半眯着眼朦朦胧胧的样子,皱了皱眉头:“这才多一会儿,咋就喝多了?”
杨老爹跺跺手上的拐棍:“那个喝多了?”
茂兰见他站着都直摇晃,赶紧上前扶住:“好好,没喝多,那也回去睡觉行吧?”
杨老爹靠过来让她不禁得晃了晃,杨茂德赶紧使劲拉住,这时从茂兰头顶伸出一双大手,把靠在她肩上的杨老爹扶稳。
“我来送吧。”伍哥和杨茂德一左一右架起杨老爹,茂兰松手退了出来。
茂兰从田二婶手里拿过空了小盆和竹蓝,四人一行往主院走去,路上走在后面的茂兰偷偷的打量伍哥的身高,想起刚刚靠近自己身后的热源。那种从头顶压下来的男人气息,像是把四面八方的冷空气都挡住了,只能感觉到他那略带酒气的热浪。
这个男人是真不冷吧,茂兰拍拍自己发热的脸颊,只要靠近他周围便像靠近太阳一样散发着热量。
安顿杨老爹睡下,三个小姑娘和阿祖也收拾下准备补个觉,毕竟今晚要熬通宵守岁的,杨茂德跟伍哥回了外院估计是要继续喝酒。
“嫂子,就在我床上睡吧,你们那屋头又没点火盆。”茂兰见阿祖掩着嘴打哈欠。
“我也就在这里挤一挤。”茂梅脱了鞋蹭蹭的爬到床里面,把被子理好就钻了进去。
“外头衣服脱了再睡。”茂兰隔着被子使劲拍了几巴掌:“烧了一上午火,身上落的光是灰。”
茂梅吐吐舌头:“我穿围裙了,哪有多少灰?”虽然这么说着,却也躲在被子里把外面的小夹袄脱下来垫在枕头上。
阿祖正在教茂菊用毛线翻花绳,茂菊显得兴趣盎然阿祖却有些犯困,茂兰见了便催促阿祖去睡觉,自己翻出一件细棉的背心递给茂菊:“三妹,帮我把这个改改。”
茂菊用手撑开看看,是春上缝制的贴身小衣:“咋?小了?”
茂兰红着脸点点头:“两边都放些出来。”
“放多少?”茂菊问着一边用暧昧的眼神在她胸口打量。
“死妮子。”茂兰在她腰上掐了一把才不好意思的说:“一边放一指宽。”
茂菊闷声笑着:“看来开了春你的衣服都要改。”
茂兰看了看躺在床上已经甜甜睡着的阿祖:“那些不忙,我自己慢慢弄就行,你要先把侄娃儿的小衣服小鞋子弄好,嫂子三月里就要生了哩。”
“放心吧,连周岁的衣服我都在缝了。”茂菊笑嘻嘻的说:“就是等过了年,我们几个屋头用的旧床单要换下来做尿布,你帮我记着这事,过完年让哥给我们几个扯新床单。”
“为啥要用旧床单?我看大哥不是买了不少细白棉布?用那个做尿布干净。”茂兰帮着拆线。
茂菊穿好针手指头一搓挽出线头:“黄豆奶奶说的,要用靠过人的细棉布,娃儿的皮肤娇嫩,洗茸了的旧布做尿片不容易得红屁股。”
“还要注意些啥?回头找新文嫂子问问看,她要生了吧?”茂兰说的新文嫂子就是阿祖秋收时候见过的大肚婆,徐新文的媳妇这是第二胎,上头已经有个三岁的男娃。
农村的媳妇都是粗养,像阿祖这样好吃好喝又不下地又不洗衣洗碗,那是肯定不行的。而且新文嫂子是第二胎,在农村常常听说谁家媳妇上午下地,中午回来吃个饭就把娃儿生了,下午继续下地。或是出去打猪草 ,在山坡坡里自己就把娃生了这样的事情,说得这生娃娃跟去菜园子摘个南瓜的难度差不多。
杨家大院里这些年虽然有几个没有养住的娃子,但还真没听说过哪家媳妇儿难产,茂兰她们三个自然也没什么紧张或是担心。觉得这和田里瓜熟蒂落,秋收割稻一样,只要到了时间一切都自然会顺理成章。
就在晚饭前的鞭炮声里,住在靠南边垛子墙的徐新文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这里离主院比较远,所以等到有人跑进来叫杨茂德的时候,阿祖和茂兰她们正在往桌上端菜。
“少爷。”来报信的是陈诚,也就是冬儿的大哥,他在外头跟着郝师傅学杀猪,昨天才刚刚落家,陈婶子她们家就住在徐新文家隔壁的院子里。
“新文嫂子怕是不好了。”他听到徐家传出的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哭声,这娃也被吓得不轻,中午喝的那点酒全变成冷汗冒了出来。
“咋不好了?”屋檐下杨茂德的脸色看不真切:“她……要生了?”
“嗯。”诚娃子含糊的应道:“但是好像没生下来,伍哥他们在准备滑竿儿,说是要去接孙私娘。”
“咋了?”杨老爹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后头跟着阿祖和茂兰她们。
杨茂德回头看了看阿祖有些紧张的神色和大大的肚子,只是遮掩着说外头有些事情他先去看看,又宽慰了几句便拉着陈诚离开了。
“吃饭,吃饭。”杨老爹招呼大家回去:“大过年的能有啥事?你哥一会儿回来就晓得了。”
阿祖捂着胸口觉得心砰砰的跳得厉害,跳得她胸闷气短,眼发花。
☆、赶不上新年
一直等到晚饭吃完也没见杨茂德回来,茂兰提着灯笼在屋檐下张望了片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今晚开饭前大院放鞭炮的人好像少了。
“要不去外院看看?”茂菊和茂梅收拾完也走了出来,白天是阴天到了晚上天空显得更加压抑深沉。
“梅子和我去,你进去陪大嫂。”茂梅把手里的围裙塞给茂菊,然后挽了二姐的手两个人相互搀扶着走进漆黑的夜幕里。
寻到大厨房一看灶上的大锅里烧着水,田二婶和几个嫂子围坐在灶口上轻声说着什么,看到茂兰她们进来,田二婶伸手按住旁边正在说话的那个婶子的手臂,打断她的说话站起来:“二小姐,夜饭吃过了?”
“嗯。”茂兰点点头然后看看收拾干净整齐的桌案:“大厨房这边也吃过了?我还以为大哥他们在外头喝酒。”
田二婶叹口气:“哪还有心肠喝酒?唉,偏偏赶在这个时候……、。”
茂梅问道:“到底啥事?诚哥儿神神秘秘的。”
田二婶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反正回头也就晓得了。”说完打个啧嘴:“回头你们莫要再往东院那边走,这几天都莫要过去。”
“东跨院?养猪那边出啥事了?”
“不是养猪的事。”田二婶抽了下嘴角:“是新文媳妇,刚刚走了。”
“走了?”茂梅奇怪了一下:“大过年的去哪里了?”
茂兰倒是听明白了,吃惊的张了小嘴:“走了?为啥?”
“还能为啥?这女人生娃历来都是儿奔生娘奔死,挣不过来就是命呗。”说着眼角润润的泛起泪光。
“那娃儿哩?”茂梅这时候也听懂了,声音有些发抖的问。
田二婶没有继续说,只是叹口气摇了摇头。
南边徐新文家住的院子里屋檐下换上了白纸的灯笼,红着眼睛的徐婶子正在给杨茂德道谢:“少爷,谢谢你哩,这大过年的挂白灯笼真是……、。”
杨茂德摆摆手打断她的话:“都这个时候了,婶子说这话多外道?你也劝劝新文,不管咋样日子总要往下过,屋头还有大娃要照顾。”
正说着就见徐新文抱着大儿子牛娃儿走出来:“孙奶奶说要给娃她娘换衣服,娘你进去搭把手。”
徐婶子擦擦眼睛赶紧应答,然后提了旁边的木桶就进屋去了,杨茂德看见牛娃的脸上还挂着两行泪痕,怯生生的紧楸着他老爹的衣领,徐新文哭丧着脸嘴唇哆嗦了半响才说:“孙奶奶说……又是个男娃,被脐带缠着脖子……活活勒死在肚子里了。”
说完把脸埋进儿子的胸前哽咽起来,牛娃也被他爹吓着了,一边拍着他爹的脑袋一边扭着身子往屋里头喊娘,杨茂德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莫把娃儿吓到了。”
田二婶正好提了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