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旅-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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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真是粗鲁的家伙！”康普尼先生在一边嘟囔着。但并不敢当面说。一个刚死去亲密伙伴没多久的人性情并不稳定，如果他一个不高兴揍了他一顿可就太不划算了。而且小魔法师好像很喜欢这个粗鲁的佣兵，这也让他不好说什么。
　　“早上好，莫辛内大叔。你看上去好多了。”塞勒礼貌地应道。
　　“你的气色也不错。”莫辛内呵呵笑道，“我是来给你一件东西的。”
　　莫辛内摊开手掌，那是一颗泛着淡蓝光泽的珠子。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解释道：“这是昨晚喝醉之后别人在路上给的，说是可以强身健体……咳咳……可能我当时醉了，整个人看上去……呃……不太健康吧。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我用不着，你身体那么差，就给你吧。”
　　塞勒拿着珠子，又看看自己身上的皮裘，开始反思——是不是该锻炼一下身体了呢？为什么每个人都当他是易碎品似的？
　　莫辛内不会知道，他自己认为完全凭自己的意愿将珠子送给塞勒的这个做法，竟是早在别人的计划之中的。
　　。
　　一路停停走走，商队又走了半月有余。这半月时间，塞勒曾想过跟着莫辛内锻炼身体。可康普尼先生说什么也不同意。理由是如果又累病了怎么办？于是塞勒只好专心修炼魔法。
　　康普尼先生第一次看到塞勒冥想时简直吓坏了。以前科特先生冥想时躲在车里就没人知道。可塞勒的冥想却是整辆马车都被柔和蓝色的光芒包围着！那简直是惊世骇俗！
　　原来这才是高级魔法师和普通魔法师的区别！康普尼先生恍然大悟。不过这个认知让他在以后的魔法师聘请中出了不少问题——因为他几乎把所有的魔法师都当成了骗子！
　　塞勒觉得这样修习魔法的感觉真是太棒了。沉浸在冥想中的他完全感觉不到前些日子乘坐马车的不适。
　　成为高级魔法师以后塞勒还没有好好修炼过几次，因此还处于最初级的状态——体内空空的。于是他就像一块晒干了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周围的水元素。
　　。
　　这天是个雨天，雨不大，却很密。蒙蒙细雨把莫辛内的头发和衣服都打湿了，可他却并不进车内避雨。
　　“哈哈，这点雾气哪里用得着躲？”
　　莫辛内爽朗的笑声让塞勒也忍不住将头探出窗外。而艾拉早趁他不注意溜到了车外欢跑起来。
　　这个时不时跳出来的小家伙把莫辛内逗得再次大笑。现在大家都已知道这个小家伙是塞勒的幻兽，不会再以为那是魔兽来袭了。
　　“艾拉！”塞勒假装生气地喊，但语气中却有着很明显的羡慕。自从他突破初级魔法师以后，对雨水就有一种亲近感。大雨他出不去，可每次遇到这种小雨他总是和艾拉一起在外面散步。而他现在却被康普尼先生禁足了。没办法，他实在受不了康普尼先生哭丧着脸向他絮絮叨叨念个不停。
　　艾拉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向大路一边的丛林里跑去。
　　“艾拉，回来！”塞勒喊。
　　艾拉没有回头，只给了塞勒一个不必担心的讯息就消失在丛林里。
　　塞勒立刻对着车夫叫停，跳下马车跟了过去。康普尼先生阻止不及，在后面直捶自己前额。
　　“快追上去！”他向仆人们叫着。
　　。
　　循着艾拉跑的方向，塞勒向丛林深处跑去。
　　“艾拉！”他看到了它。可艾拉的身边却好像有着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塞勒一边问，一边走了过去。
　　他看清了——这是一个人！确切地说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美丽女孩。就连她脸上的污泥都掩盖不住她的美丽！不过奇怪的是，这名女孩的耳朵和一般人不同，又尖又长。但这本应怪异的耳朵生在那女孩的颊边却有一种圣洁的美感。
　　“精灵！”塞勒小声说。没错，他在书上看到过，那些传说中大自然最宠爱的孩子正是长着这样的尖耳的美丽种族！
　　在塞勒愣神的那会儿，莫辛内找到了他们——他也担心塞勒一个人走进丛林。
　　“怎么了？”莫辛内问，接着看到了地上的女孩，目光无法移动了……
　　“她受伤了。”塞勒说，“你能帮我把她抱到马车上吗？我想她需要救治。”
　　“噢，好，当然，没问题！”莫辛内傻笑着说，“我马上去……去抱她……”
　　。
　　一个精灵的出现引起了商队极大的骚动，康普尼先生一向精明的脑袋似乎不管用了，还是塞勒立刻用水魔法冲洗了她的伤口，然后又用治疗术帮她治好了伤。只是这位精灵小姐看上去还很虚弱。
　　塞勒让女仆为精灵洗澡。结果她们竟洗了整整一个小时！等到换好干净衣物的精灵被抱出来时，引起了更大的骚动……
　　塞勒原以为小公主们已经很漂亮了，刚才见到精灵小姐时也并没有觉得怎样，所以他没有像莫辛内那样看呆。而现在他才发现，精灵不愧是最美丽的种族，他们简直是主神的杰作！
　　人类是不可能会有这种美丽的。这种美丽像是和大自然融合在一起，却又为大自然增添了那么一点灵动的亮色！
　　骚动过后，康普尼先生开始一辆一辆地检查着他们商队的马车。但最后他不得不无奈地宣布：已经无法再腾出一辆空车了。他想让精灵小姐在他的马车上休息。很难得的，他的建议遭到了史无前例的一致反对。
　　而高贵的精灵小姐又怎么能和仆妇待在一起呢？于是理所当然的，她被安排在了塞勒的车内。
　　精灵女孩还没有醒过来。
　　塞勒把羊毛软垫的当中那块最舒服的地方让给了她，自己则坐在了车内的角落里。一个晚上，塞勒就这样呆呆地注视着这个精灵，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
　　
　　
《　第五章　精灵梵瑞（下）
　　梵瑞觉得自己做了这三个月以来最美妙的一个梦。
　　梦中，她躺在一个铺着厚厚羊毛毯的马车上，她知道那一定是马车，因为她曾经连续听了两个月这样的声音。但此刻她却并没有过去那逃亡的一个月里心慌害怕的感觉。她只觉得很安心。是因为这个看上去很温暖很宁静的马车吗？还是因为角落里那个裹着可笑皮裘睡着了的人类男孩？总之，这一切都和那三个月完全不同。
　　男孩醒了，他看着她，好像有些不知所措。然后，他小心翼翼地爬到她身边。
　　“你醒了？”他问。声音轻轻柔柔的，很好听。
　　梵瑞没有答话，也不敢动。她怕一动就会醒来，也许就再也不会做这样的梦了。
　　男孩见她没有回答，思索了一会儿，又问：“你听不懂我的话？”
　　依旧没有回答，梵瑞只是专注地看着他。
　　这个男孩即使在人类中，也属于长得并不怎样的一类，但他的眼睛却和精灵的眼睛一样纯净，而且看上去更要明亮几分。梵瑞接触过的孩子很少，她并不清楚其他的人类孩子的眼睛是不是也是这样，但她并不去想太多。此刻，她只要像这样看着这个男孩，看着他的眼睛，这就够了。
　　“你饿了吗？”男孩又问，说完却一拍自己的脑袋，“啊，对不起，我忘了你听不懂我的话……对了，这话你也听不懂……”
　　塞勒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位精灵小姐看上去完全不懂他的语言。好吧，那他就用最原始的语言。
　　塞勒开始一边比划一边说话。他指指自己的肚子，想了想，觉得还是指嘴巴更贴切，于是又指指自己的嘴巴，然后双手作碗状，捧起来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我是说，你……想吃……东西……吗？”
　　精灵女孩“噗哧”一声笑了。
　　塞勒见到这个笑容，又看呆了。可精灵女孩却突然惊慌起来，双手在羊毛垫上、自己的脸上、手臂上一阵乱摸。好一会儿，她才平静下来，有点无法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把手伸过来摸了摸塞勒的脸，终于像是放心了似的松了口气。
　　“原来我不是在做梦……”精灵女孩哭了，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下。
　　原来精灵连哭都是那么美。塞勒现在只能想到这个。
　　哭了一阵，精灵女孩用手背抹了抹眼泪，用她那还充满水汽的美丽眼睛重又看向塞勒。
　　“你好，人类的男孩，我叫梵瑞，是幻之森林的精灵。请问是你救了我吗？”她问。
　　塞勒现在已经对她的美貌适应多了，所以礼貌地回答道：“是的。你好，梵瑞小姐。我叫塞勒，很高兴见到你。”
　　“你好塞勒，叫我梵瑞就可以了。你可以告诉我你是在哪里救的我吗？现在又是在哪里？”梵瑞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些，因为她还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安全了。
　　“好的，梵瑞。”塞勒准备把遇到她的过程简单地说一遍。
　　“是我的幻兽艾拉发现你的。你晕倒在一个丛林里，受了伤。我的朋友帮忙把你带回到这里。噢，这是一辆商队的马车，我现在正跟着一个商队。我是水系魔法师，就用治疗术帮你处理了一下那些伤。嗯，现在你已经没事了吧？”塞勒关心地问。
　　梵瑞点点头：“我现在很好，谢谢你，塞勒。请问现在离救我的那天有几天了？”
　　“才第二天。”塞勒回答。
　　听了这个回答，精灵的眼中又充满了不安。
　　“怎么了？”塞勒问。
　　“啊，没什么。我可以吃点东西吗？”梵瑞转移了话题。
　　“哦，对不起，我忘了，我这就去帮你要点吃的……”塞勒正要起身去叫莫辛内帮忙，突然，他意识到一件事：“你……你听得懂我的话？！”
　　梵瑞一愣，想起他刚才的样子，忍不住又咯咯笑了起来。
　　。
　　精灵醒过来的消息很快就在商队传开了，马车停了。大家都争相来看醒着的精灵。
　　“哦，请不要这样。这样看着高贵的精灵小姐是很不礼貌的！”康普尼先生见状，忙赶开仆人们，他自己却拖着肥胖的身子挤进来。
　　“您好！高贵美丽的精灵小姐啊，请允许我向您介绍我自己。我的名字是汤姆·康普尼，祖上是奇奇鲁尔公国的贵族……”康普尼先生开始滔滔不绝地演说他地家族史。完全没有注意到梵瑞越来越焦急的神色。
　　但塞勒注意到了。
　　“对不起，康普尼先生，虽然我们很乐意听听您伟大的家族史，但你可以下次再接着说吗？我想梵瑞小姐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塞勒这样说话是从一本书里学来的，那本书说，如果你不愿意听一个人说话，你可以先表示你很乐意听他的话，然后再婉转地说明现在不能够听下去的理由。塞勒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但这种方法显然很有效。因为康普尼先生已经住嘴了。
　　“哦，非常抱歉，精灵小姐。那您先好好休息吧。”康普尼先生以自认为最有风度的方式离开了马车。
　　车队又开始前行。
　　等梵瑞吃完东西后，塞勒才再次问她：
　　“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梵瑞犹豫再三，终于决定告诉他部分实情——下意识的，她并不愿塞勒知道所有的事。
　　“其实，我是从一个地方逃出来的，正在被人追。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又一次找到我。”顿了顿，她继续说道，“这些家伙很坏。他们趁我不注意，把我的魔法力给封印了。所以我只能逃，只有逃回幻之森林，才是真正的安全。”梵瑞似是又想到了什么痛苦的事，脸色有些苍白。
　　“有人欺负你？！”塞勒很吃惊。他无法理解为什么竟有人会忍心伤害这样美丽的精灵！这简直是一种罪恶！
　　梵瑞看着塞勒的眼睛，摇头：“我想，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你是不会理解的。我也不理解。只知道，当他们把痛苦加诸我们身上的时候显得特别的开心。”
　　“你们？”
　　“是的。”梵瑞黯然，“除了我，还有好几个我们的族人，我是在他们的帮助下才逃了出来。大家都想着让最小的我逃出来，而大家也知道即使逃出来，活着回到幻之森林希望也是很渺茫的。但不管希望多么渺茫，我也要回去。只有回去才能向长老们求救。”梵瑞的眼中露出了坚定的神色。
　　塞勒被梵瑞那种不屈不挠的意志力感动了。一个连魔法力都已经失去了的柔弱女孩，竟然一个人逃亡，一个人走这么多路回家为伙伴们求救！
　　想到这里，塞勒做了一个决定。
　　“从地图上看，幻之森林就在奇奇鲁尔的国境内。等我们到那里后，我再送你回幻之森林吧。我的魔法力据我老师说还是挺不错的。”塞勒说。
　　家里，就等这件事完了以后再回去吧。
　　他不知道，这个决定竟让他的回家计划推迟了整整四年。
　　“谢谢。”梵瑞含着泪水，笑了。
　　塞勒看看梵瑞，又看看自己。忽然解下了身上的皮裘。
　　“给你。”塞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