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卿为奴-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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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只卖三、五十文,当然成色不好。”
赵大玲看了看三小姐,轻轻道:“八十文,铺子里卖八十文一小盒,一百二十文一大盒。这个是小盒的,卖八十文。还有这个茉莉香粉五十文,其它的,蔷薇香粉六十五文一盒,凤仙花膏一百五十文一盒,上好的胭脂膏子二两银子一盒。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是蕊湘告诉我的。”
赵大玲每说一句,三小姐的脸就阴沉一分,到最后已经气得胸口起伏,恨恨道:“孙长富那一家子黑心奴才,他媳妇月月来哭穷,每次都说现如今市面上卖不出价钱来,只能压低价格赔着卖。却原来是做的阴阳帐,打量我们出不得府,可劲儿地糊弄我们母女呢。我就说那么大个铺子,怎么一个月才三、五两银子的进项!偏偏我娘亲性子和善,还总说他们支撑着铺子有诸多的不容易。”
赵大玲知道孙长富和他媳妇就是蕊湘的爹娘,她胸有成竹道:“你我联手,我保证你不但能拿回他们贪了的那部分,还能赚得更多。”
三小姐心下较量了一番,须臾沉声道:“好,若是真如你所言,我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她接过赵大玲手里的香皂,“先用这个投石问路把,要是果真好用,我便信你,后面的事儿自然好说。我现在就去枕月阁,先拿你们小姐试试,若你们小姐好了便是皆大欢喜,若是用了你这香皂烂了脸,我就告诉五小姐实情,她身旁有奴才要害她呢。”
两天后,五小姐的脸果真好了,比以前更白滑细嫩,她亲自到栖霞阁拜访三小姐,拉着三小姐一个劲儿地道谢:“这次多亏了三姐姐。本是我不会用你那玫瑰胭脂,没用水划开直接抹脸上了,那两天脸肿得大了一圈,我都不敢出门见人。幸亏三姐姐给我的这个香皂,洗了脸就觉得不那么紧绷,又涂了点儿杏仁油,当天就不那么红了。第二天就基本消肿了。喜得我什么是的。这个香皂真好用,比澡豆还好闻,洗得干净又滋润,就剩大半块儿了,我都舍不得用了,三姐姐那里还有吗?妹妹拿银子跟你买两块儿。”
送走了五小姐,三小姐拿出另外一块儿香皂,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一股甜甜的蜂蜜和桂花混合的味道,虽然外表粗糙,但颜色澄净,用来洗手果真又细又滑。三小姐思索了片刻,吩咐紫鸢,“你晚饭后去趟外院厨房找赵大玲。”
紫鸢扁扁嘴,“找她干什么?小姐您真信那个丫头?”
三小姐将挑选出的玫瑰花瓣放在一个小篮子里,“以前我也见过她跟在五小姐身边,却从没在意过。这次五小姐生辰,我在枕月阁见到她,觉得她很不一般,三句两句的就解了当时的尴尬,又让二姐姐不再找她的麻烦。如果她真能为我所用,倒是好事。我早就觉得蕊湘她老子娘不对劲,好好的铺子经营得半死不活的,胭脂水粉的质地也都不怎么样,最重要的是盈利那么少。原来他们根本没想着好好经营铺子,一门心思地光顾自己捞钱了。我娘心软又不爱管事儿,不敢跟父亲提换人。眼下正好借这个机会,如果能换上得力的人来管铺子,再依据赵大玲知道的古方做出些成色好的胭脂水粉来,我和娘的进项也能多些。”
“小姐,咱们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呀?”紫鸢不解地问,“有这个铺子已经让府里的那几位跟眼中钉似的了,如果铺子再旺了,赚得多了,夫人更该给咱们穿小鞋了。”
“她敢!”三小姐冷笑,“她这些年欺负我娘和我也不少了。只有她自己亲生的那几个是心尖宝贝,她何曾把庶出的儿女放在眼里过。二姐姐还没说定人家呢,刚有个意向她就已经开始忙活着给二姐姐置办嫁妆了。说句不知羞的话,等我出嫁那会儿还不定拿什么打发我呢。再说了,哪儿有嫌银子烧手的。我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得顾念着我娘,让我娘手头宽裕些。现在父亲对我娘还好,谁知将来呢?等我娘有了年纪,多点儿银钱傍身总是好的。”
紫鸢恍然大悟,“那我去找赵大玲来,让她给您赚银子。”
“银子可不是想赚立马就能赚到的。”三小姐将那篮玫瑰花瓣递给紫鸢,“把这个交给她,问问她还缺什么,她要什么你就拿给她,让她做几样东西,我先审视审视。”
赵大玲得到这篮玫瑰花瓣简直喜出望外。寒冬腊月的竟然能看见新鲜的玫瑰花瓣,太让人感动了。听紫鸢说,这花瓣是三小姐春天摘下来的,摘下后一片片码进坛子里密封,放置在府里的地下冰窖里,这才能保持住玫瑰花瓣的新鲜娇艳。
赵大玲也没客气,收了花瓣,又向紫鸢要了皂角、猪苓、油脂块儿、花粉、香料、漏勺、细纱布……甚至是细瓷的瓶瓶罐罐,还要了一口小烧锅和一个炭炉子。
紫鸢很不忿,回来向三小姐汇报,“要了一大堆东西,皂角、猪苓、香料、蜂蜜、牛乳什么的也就罢了,还要了碟子碗,瓶子罐子……最可气的是还要了一口锅,一个炭炉子!碟子碗要细瓷的,锅要带盖儿的铜锅。这是逮到机会给自己办嫁妆呢!她不会是把嫁妆单子列出来了吧!”
三小姐点头笑道:“看来是个懂得门道的。把东西都备齐给她!告诉她十天后带着东西来见我。”
☆、第31章 心明如日月
赵大玲躲着友贵家的和大柱子,将要来的东西都一趟趟地都鼓捣进了柴房。长生看着赵大玲耗子搬家一样把锅碗瓢盆儿都搬了进来,藏在了柴堆后面。接下来几天赵大玲得空就往柴房钻,倒蹬那些瓶瓶罐罐。
赵大玲问长生,“你会雕刻木头吗?”
长生迟疑了一下点点头,“以前倒是胡乱雕刻过几枚印章,不过用的是寿山石和鸡血石,没雕过木头。”
这是他第一次提及以前,赵大玲没敢细问,只是眉开眼笑道:“雕木头肯定比雕石头简单。麻烦你帮个忙,帮我刻几个花模子。省得老用我娘那个蒸饼模子,万一洗不干净可麻烦了,这种皂类是不能吃进肚子里的。”
赵大玲画了图形,递给长生。长生接过来,翻过来调过去地看了半天,迷惑地问:“这是……”
赵大玲画工不好,只能画出个大概轮廓,自己也很不好意思,臊眉耷眼地指着几个图形告诉长生,“这个一团的是玫瑰花,这个是海棠花,这个五瓣儿的是梅花。我画得不好,画不出那种立体的效果,你将就看吧。”
长生了然地挑挑眉毛。柴房里有的是木头,赵大玲找了三块儿质地坚硬,方方正正,又大小合适的,拿出从三小姐那里要来的刻刀、砂纸一并交给长生,“不用太精细,有个大概其的样子就行。”
第二天一早在院子里,长生将几个花模子交给赵大玲,羞涩道:“时间紧,晚上又看不太清楚,所以做得粗糙,你看能不能用?”
赵大玲接过花模,吃惊地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简直就是艺术品。模具内里雕成立体的花朵的形状,细细打磨过了,花瓣上带着纹理,纤毫毕现,跟真花一样。
赵大玲抚摸着模具赞叹不已,这才明白,他之前所说的胡乱雕刻过几枚印章肯定是过谦了。当然赵大玲不可能知道,长生确实只雕刻过为数不多的几枚印章。一枚被当今圣上私藏,一枚送给了圣上的三皇子晋王,还有几枚流传在民间,千金难求。
天气越来越冷,北风呼啸着,柴房里冷得跟冰窖一样,柴房的墙壁本就薄,不过是用苇子杆儿和了黄泥做的,一道四处漏风的篱笆门,所谓的窗户就是一个窟窿。但就是在这样阴冷逼仄的柴房中,点一个小小的炭炉,架上一个铜锅,在铜锅里熬上各种香料和花瓣,馨香的热气自铜锅中升腾起来,这点些微的热量仿佛能驱散严冬的寒气,让围坐在炭炉旁的长生和赵大玲感受到了异样的温馨。
两个人探头看向锅里的时候,一抬眼就会发现离得是如此之近,近得看得见对方瞳仁儿里自己的倒影。长生会率先避开,低着头,不知是不是被铜锅里蒸腾出的热气晕染的,一向苍白的脸颊飞上两抹红晕。赵大玲喜欢看这个时候的长生,那一低头的羞涩腼腆,美好如斯。
在制作胭脂水粉的过程中,两个人也不寂寞,曾经屋后空地上的对联游戏成了此刻面对面的考较。当然,出上联的永远是赵大玲,她可没本事去接长生出的对联。
“凤落梧桐梧落凤。”赵大玲摇头晃脑地抛出上联,又多此一举地提醒道:“回文联,正着念和倒着念是一样的。”
长生低头只想了片刻,“天连碧水碧连天。”只有这样的时候,他是舒展而轻松的,一向蹙着的眉头也展开了,让赵大玲不禁想起《诗经》里的诗句“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版屋;乱我心曲。”
“嗯,你这个真不错,‘碧水连天’跟幅画儿一样。”赵大玲点点头,“我爹告诉我的下联是:珠联璧合璧联珠。”
长生安静用长柄勺搅动着铜锅里的糊糊,没有拆穿赵大玲的谎言。
赵大玲对自己的谎言早已穿帮毫不知情,依旧兴致颇高,一抬头看见墙壁上巴掌大的小窗户外一轮明月清辉洒沓,便指着月亮笑言道:“就以明月出一个拆字联,‘一明分日月’。”
长生略略思索了一下,昏暗的光线下轮廓精致,眉目如画,声音清越似石上清泉:“五岳各丘山。”
“哇,你太厉害了!”赵大玲拍手赞道,“对得好!不行,我要出一个难一点儿的。有了,还是跟‘明’字有关的,‘志士心明如日月’我提醒你哦,不但字面上要工整,意境上也要跟上联挂钩才行。”
长生琢磨着上联,“‘志士心明如日月’,士心为志,日月为明。字面要对上并不难,只是上联有襟怀磊落,心底坦荡之意,志士之心可鉴日月。若要契合上这种意境却需要好好思量思量。”
他眉目舒展,神采飞扬,其人风华,积石如玉;列松如翠,跟平日里沉默寡言时判若两人。赵大玲不禁想这才是他以前的样子吧,少年得志,意气风发。只可惜命运将他从云端抛到地狱,让他受尽磨难。
这一次长生想的时间比较长,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方眉头一展,“‘吞天口信是人言’。心如明月,言而有信,可还使得?”
这回赵大玲是真的折服了,“这就是原对儿,没想到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对出来了。看来我今天是难不住你了。”她托着腮想了想,“你再听听这个:‘夜冷,酒热,人未归,一点,两点,三点,四点。’怎么样,这个是不是很有意思?夜字上有一个点,冷字两点,酒字旁边三点水,热字下面是四点。下联的字面上,也要有这样的数字。”
这个还真是难住了长生,他下意识地用一根细木柴在地上勾划着。赵大玲也不去打扰他,自己忙着煮花瓣,加蜂蜜。玫瑰花瓣的馥郁香气和蜂蜜的甜香混合在一起,充斥了小小的柴房。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长生不好意思地向赵大玲求教:“在下才疏学浅,这个对子还真是对不出来,还请姑娘赐教。”
赵大玲微笑道:“你可不是‘才疏学浅’,是这个上联太刁钻,下联也是个孤对儿,“昼暑,春曙,天已长,一日,两日,三日,四日。”
长生豁然开朗,粲然一笑道:“对得真妙,当真是一日,两日,三日,四日,我怎么没想到呢。”
赵大玲一下子看呆了,他的笑容如此美好,灿烂如春风拂过时满园鲜花竞相开放。铜锅里的花水溢了出来,她才手忙脚乱地去端铜锅。
长生帮她将铜锅里的花水倒出来,自然而然地嘱咐她,“小心别烫到手。”
手是没有烫到,赵大玲的心却被烫了一下。慌乱中,她结结巴巴道:“我……我还有一个上……上联,‘狗牙蒜上狗压蒜’。”
长生一愣,随即哑然失笑,“这也是对联?”
“嗯。”赵大玲指了指柴房角落挂着一辫子蒜,“那可是正宗的狗牙蒜,下联要对得工整才行。”
长生果真认真起来,嘴唇微抿,凝神思索的样子简直引人犯罪。过了一会儿,他投降认输,“这个我对不出来。有下联吗?”
“当然有!”赵大玲理直气壮,“下联是‘鸡冠花下鸡观花’。”
长生又笑了,“果然工整。”
赵大玲心中哀鸣,他一个晚上笑了四次,还让不让人好好工作了。
长生还沉浸在对联中,“看来只要有上联,就没有对不出的下联。上次你说过的那个‘琴瑟琵琶八大王,一般头面。魑魅魍魉四小鬼,各自肚肠。’就是我见过的最孤绝的对联,‘琴瑟琵琶’对‘魑魅魍魉’简直让人拍案叫绝。”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汉语文字更是博大精深,就我所知,还有一个更绝的对联,堪称是千古绝对。”赵大玲拿起一根木棍在地上写下:观海朝朝朝朝朝朝朝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