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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当与子归-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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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间?”老板的汉语很是顺溜,想了会,指向试衣布帘,“那里行不……”
  最后一个字还没迸出,就见一阵寒风掠过,老板的鬓发呈诡异角度紧贴脸颊,她的身边没人了……
  有节奏的捶肉声响彻在布帘后面,光听声就知道下手有多狠。又狠又快,闻者激动,真是十分之很过瘾。
  “未来舅母!”
  她回过头,耳朵自动失聪。
  “救命啊!”
  凄厉的男声,以及很让人遐想的邪笑,布帘激烈颤动着,让她不由两年前江都大街上,后一辆马车里也上演过同样的桥段。
  “老板,把那件给我看看。”她指着一件衣裙,平静道。
  胖老板僵硬着颈脖,一寸一寸扭过来。“这是大魏的新流行么?”
  看着比较顺眼的素衣,她点点头:“是啊。”
  “真是……太刺激了……”
  刺激?
  余秭归偷觑一眼萧匡青青绿绿的半边脸颊,不禁闷笑在嘴边。没看方才成衣铺老板的表情,岂能用精彩二字就能形容!
  她暗爽在心头,给从鸾使了个眼色。不复初时的勇猛,从鸾闪避了一下,忽而推了推脸部“东边日出西边雨”的某人。
  “还来?”萧匡退后三步,眼睛瞪得溜圆。
  “什么还来!”从鸾叉腰回瞪,“去你的老相好那儿拿通关碟文!”
  大魏严禁平民出关,加上现为战时,若不改变身份,他们怕是才进入北狄就被人牢牢盯住。
  低调也是一种美德啊。
  余秭归摸了摸新买的朝鲜女装,抬首便见卫濯风一闪而过的目光。
  “这是碟文。”妓馆的后门里,名唤桂兰的官妓将一个书簿偷偷塞进萧匡的衣襟里,“从这里出发,途径三江里,骑马大概十天就能进入北狄。”
  “十天?”余秭归近身道,“有没有更近的路?”
  桂兰收回眷恋的眼神,看向她:“有是有,只是几天前边境都已经封锁了,去大魏就只有海港和北方的义州,去北狄就只剩三江里一处。由于这些关隘禁严,因此平民往往要滞留数天才能通行。”
  几人正苦闷,就听桂兰轻呼。“还有一条路。”
  “什么路?”此时从鸾也忘了私怨,拉着她急忙问。
  “若翻过将军峰,只要两天就能到达中都。只是那山峰又高又陡,加上现在是隆冬时节,俗语云‘长鹰折翼将军峰’,连鸟儿都不能通过啊。”
  几人触目相视,瞬间达成默契。
  “且一试。”卫濯风傲然道。
  桂兰担忧地拉住萧匡,还欲再劝,就听街道上传来呼喝的男声。
  “低头。”桂兰提醒道,拉着萧匡退到一边。
  见状,余秭归很识时务地依言照做,高大山也习惯性地垂下头颅。只有从鸾和卫濯风还搞不清楚状况,引颈望着。
  “两位请低头。”桂兰再道。
  远远地走来一队武士,与以往见过的士兵不同,这队人身着蓝色绸衣,冠冕两边插着雉羽,步若流星十分匆匆。
  “是花郎,王的禁卫。”桂兰不可思议道。
  “王?你是说朝鲜的王?”从鸾瞪大眼。
  “是王的禁卫,但不是王。在朝鲜花郎就是王的刀剑,桂兰长在开京(朝鲜京师),那身服装我绝不会认错。若是王的话,花郎会更多,骑马的大概是什么重要官员。”
  一行渐近,桂兰身子俯得更低,几乎着地。
  “请低头。”她道。
  五人依言做了,只片刻那队人便快速通过。
  “三公子有事?”看眼身侧俊眉不展的卫濯风,余秭归问。
  卫濯风望着马背上的那道身影,疑道:“像在哪里见过。”
  “是朴安镇朴大人。”桂兰抬头道。
  “朴安镇?”萧匡似想起什么。
  卫濯风星眸一亮:“是朝鲜驻京师的使节,今年中秋时远远看过一次。”
  “这位公子说的对,朴安镇大人正是我王派去大魏的使节。三年前朴大人就是从这里出发去往大魏,当时桂兰还是红牌,有幸同道台大人接待了王使,只是没想到朴大人这么快回来了。”桂兰道。
  心知此人正是私逃出京的朝鲜官员,余秭归垂眸片刻,而后笑起。她指着那对人马去往的方向,状似随意道:“桂兰姑娘,那条路是通向朝鲜的都城么?”
  只当她好奇一问,桂兰掩口笑开:“此路向北,而开京在南,按大魏的话来说是南辕北辙。”
  “这样啊。”余秭归轻缓沉吟,半晌她看向心领神会的同伴们,两弯月眸浅浅流光。
  “我想我们不用去爬那将军峰了。”
  

    一天后。
  天蒙蒙亮,春香馆刚结束了子夜欢歌,官妓们才刚刚睡下,就听后门又笃笃作响。
  “谁啊!”
  桂兰愤恨骂了几句,胡乱扶起假髻冲向小门。
  红颜色衰,想当年她住得都是华屋美宅,哪里会沦落到住在外院,成为半个看门人的命运。
  想到这,她又怨又气,呼啦一声打开木门,乡音脱口而出:“谁家的狗吠什么吠!”
  门外人显然愣了下,而后一个谦和女声响起:“对不住,打扰了。”
  是汉语?
  酒醒了大半,桂兰眨眨水肿的双眸,只见敲门的是一妇人。她眼角有纹,倦容难掩,如一朵过了盛期的花淡淡立于晨曦中。
  怕是来寻自己男人的,桂兰下意识地想,拢起衣襟泼辣道:“这位夫人,迎客的时候过了,你家老爷不在这儿。”
  玉罗一楞。“姑娘误会了。”
  误会?难道是来找儿子的?
  桂兰一吊柳眉,就听玉罗再道:“请问昨日有五个年轻人来过么?”
  目色骤清,桂兰不露半字,只上下打量着玉罗。见她口风甚紧,玉罗心有宽慰,脸上的笑便亲切了几分。“我家少爷姓萧,姑娘可曾见过。”
  桂兰眉目一动,稍稍视远。
  乳白色的晨雾里,嚣张一抹红,上官意身披大麾,瞥眼低矮的院墙。那目光看似聚焦,却又有点漫不经心。入鬓的俊眉似有似无地挑起,看不出他此时的心情。
  半晌就见玉罗向那官妓有礼一福,迎风向他走来。虽然天光有些暗,可他连玉罗脸上的细小纹路都看得清。他从未如此关注过别人的脸色,非但关注,而且还有些忐忑。如今玉罗面露异色,双眸微微抖着,难道……
  上官意暗忖着,再看玉罗步履轻松,神态相较于忧虑更像是憋笑。大麾下,他下意识握紧的五指骤然舒展开。
  “果然如少主所料,表少爷一行北去了。”怕双眸掩不住笑意,玉罗瞥眼不敢看他。
  “真是个急性子。”
  上官微恼,可又非真怒。知道他是在埋怨某人溜得快,玉罗掩口一笑。
  “至少余姑娘没有瞒着少主啊,从大沽到朝鲜港,再到这个春香馆。”她看眼合起的后门,又道,“姑娘知道少主定会找到这儿,这才拜托一位可靠的人传递消息,少主又何必气恼呢。”
  轻哼一声,上官意走向新买的快马。他背着身,看不清面上的表情,只听徐缓的声音悠悠响起。“就这些?”
  “不止,姑娘还特地给少主留了句话。”
  “哦?她说了什么?”语调依旧散漫,只是细听去,带抹轻快的压抑。
  嗤地一声,玉罗嘴皮略颤,抖出笑纹。见自家少主回身看来,她才艰难止住嘴角飞扬的高度,清清嗓子,认真说道:“姑娘只说了四个字——”
  四个字轻轻从玉罗口中溢出,上官意眯眼看着游动的白雾,几乎可以想见说这话时那双月眸弯弯的模样。
  从大魏到朝鲜,他原以为自己走在前面,可到头来却被她牵着走。只是谁先谁后,有何区别。最重要的是两人一起走,她爱记仇也罢,她诱他向前也好。只要她愿意向他伸手,他的掌心便有她。
  思及此,上官意翻身上马,赤色大麾划破晨雾,那般信心十足,那般气宇轩昂。只是,这样的风发意气并没有持续多久……
  “少主,余姑娘托那位店家给您留了口信。”
  “少主,这是余姑娘留在上官家朝鲜总商行的字条。”
  “少主,又是那四个字。”
  “少主……老规矩……”
  “少主……”
  由与大魏隔海相望的黄海道至与北狄接壤的平安道,一路上玉罗的提示越来越少,最后根本无需言语,他便能预知那姑娘留下的是哪四个字。
  俊眉几不可见地一敛,上官意抽过玉罗手中的高丽纸,徐徐打开,而后轻轻折起。
  “还坚持得住么。”他瞟眼玉罗,将字条收进袖袋。
  虽是连夜赶路,眼下难掩微青,玉罗却依旧道:“劳少主挂心,上路吧。”
  “嗯。”上官应了声,黑瞳危险眯起。
  “近了。”
  不远处,冬阳疾走在起伏的山峦上,流转出宛如月眸的滟滟清波。风中,山河在笑。
  公子——快跑!



第二十章 他,大爷

  背脊窜起恶寒,余秭归一掩口,生生将喷嚏埋葬在鼻腔里。
  好强的怨念。
  她抬头看眼冷到发白的蓝天,这才确定那不过是一时错觉。
  “真希!”客栈外从鸾挥手叫道。
  尹真希是她通关时的姓名,多亏了桂兰假造的牒文,这才助他们一路往北,来到三江里。
  她折好写好的字条,照例给了店家一点碎银,而后走出门去。
  “朴安镇准备上路了。”近了,从鸾压低嗓音道。
  “这么快?”余秭归有些讶异。
  这几日对亏了朴大人快马加鞭,他们这才能将五天的路程缩到了三天。她原以为出了朝鲜的关隘,看起来筋疲力尽的朴大人会稍歇片刻。却没想,低估了这位大人的体力和毅力。
  此次出关,朴安镇一定身负重任。
  她判断着,牵过几位同伴自边塞市集买来的新马,一跃而上。此处坐望可见长白山,白云延绵在覆雪的山头,让周遭的空气都显得惨淡了点。五人五骑不紧不慢地跟着,前方半里便是朴安镇一行。
  “距离北狄的关口应该不远了。”估摸着行程,萧匡提醒道。
  “朝鲜易过,而北狄难入。适才那个小镇便聚满了想要通关的商旅,我打听过有些人竟已在此盘旋半月,可见北狄早有准备,下定决心封关了。”从鸾翻开随身携带的册子,将收集到的消息逐一分析,最终她看向秭归,“以我们手上的牒文,断过不去的。”
  “姑娘不是打算好了么。”
  闻言,余秭归看向卫濯风。只见他瞧过来的俊目里透着一丝了然,少了一点冷淡,如传说中的天池一般,起着微澜。
  “放朴安镇过朝鲜,而后劫道于此。”
  从鸾睁大眸子,看看卫濯风,再看向余秭归。
  “你是说李代桃僵?”她些微讶异了,“可是,要代的话早该下手了,又何必等到现在。两国边境,北狄的寻边官随时会出现啊。”
  从鸾说着眺望远处,只见山谷之间有条窄路,延伸而上便是城池。衬着皑皑白雪,城上旌旗展扬,一头雪狼仿佛要跃旗而下。那便是北狄,狼的国度。心想着,从鸾再看向行前半里的使团,只觉前路漫漫,充满诡谲。
  “早该下手了……”从鸾迟疑着,就听身侧淡淡一声。
  “不,刚刚好。”
  她一愣,看向策马向前的余秭归。
  “只有真正的朴安镇才能通过朝鲜的边关啊。”
  从鸾眼一亮。“你是说!”
  “如此,朝鲜王笃定出关的是真使节,北狄人亦以为我们是真使节。”萧匡恍然大悟地看向她。
  余秭归瞥他们一眼,挥鞭指向不远处的白桦林。“就是那儿!”
  五骑齐发。
  “驾!”
  朴安镇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只记得他在花郎的护送下日夜兼程来到了三江里。他推辞了戍边将军的好酒招待,一行人马不停蹄越过两国边境的互市小镇,眼见就要到达白雪之城,而城后不远就是北狄的中都——此番出使的目的地。
  眼见就要到了,然后……
  随着最后一名花郎倒下,他成了孤家寡人。
  “你们……你们……”多年周旋于虎狼邻国的经验让他很快镇定了下来,他眼珠片刻不移地打量着五人。
  这队男女身着朝鲜服饰,不遮面也不用刀枪,只空手这么一晃,禁卫里身手最好的花郎便再无生机。是政敌派来的杀手,还是山匪而已?
  “要钱的话包袱里有,请放我一条生路。”他试探着,却见几人充耳不闻似的,兀自翻找着四散的行李。
  看来是冲钱来的,他微微松了口气,心想着如何在被劫财之后保住小命。他小心揣测着,就见身形壮硕如山的男子看向他的身后。朴安镇一惊,退后两步想要藏住身后的匣子,不想却被那男子长臂掠过。再欲夺,匣子早已空空。
  王的投诚书啊!
  朴安镇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那人将国书交给一冷面男子。
  “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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