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行-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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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同月,尚书令吴郡陆氏陆纳卒。
——《晋书 卷九 帝纪第九 简文帝孝武帝》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早,因为我睡醒了←w←
☆、深山士
谢幼安隔日便来到吴郡,跟随她去的还有堂兄谢混,代表谢家吊唁陆纳。
一口金丝楠木棺摆在殿内,大头朝南,小头朝北。因是“喜丧”棺面上涂抹了一层红漆,木棺雕刻了二十四孝图。众人围在灵柩旁低低哭泣。
陆纳独子早殁,陆恒远在北边战场,只有一弟子充作子嗣为送行。
望着一张张陌生的脸,不知真情假意的哭,谢幼安想到当年的约定,也不知老人家临走之际,最爱的棋是否达到了一品。
谢幼安心中堵的慌,就算撇开陆恒和利益上的关系。她对这个年长的老者,本身也颇有敬爱之意,哪怕是高寿喜丧,她到底还欠了一局棋。
人走如灯灭,围在棺前哭上一阵便可收声,人人脸上垂着唇角哀色。上午祭奠之礼结束,高寿喜丧是要摆宴的,往来祭奠之人众多。
她和谢混作为远来吊唁之客,随着诸位宾客用了午饭,谢幼安低声对谢混道:“阿兄,我想去别处走走,傍晚再回驿馆。”
谢混犹豫了下,念及眼前这个堂妹是颇能闯祸的,本想让自己的侍卫也跟着。再三思量还是作罢了,他道:“别走的太远,记得带上护卫。”
她应下后,径直离开了陆府。
谢幼安带着耀灵和一干侍卫,兜兜转转许久,方才找到了一处僻静山脉。这是个很没名气的小山峦,若非她记忆力不错,怕是怎样也找到的。
山脚下树木翠绿,映着水光的花朵显得格外娇艳,云雾缭绕之中,能看见若隐若现的房屋。她让牛车随着侍卫留下。
谢幼安和耀灵徒步往里走,离那整洁房屋越近,她走得越从容。同时低声嘱咐耀灵道:“隐士大多脾气不好,无论结果怎样,你等会儿不要说话。”
耀灵性子泼辣,生气之后口无遮拦的,还是少言为妙。
她委委屈屈地点头。两人走到房屋前,见竟有一童子坐在门前,一手支颐打着瞌睡,模样□□岁的样子,见她们走进这才起身,好奇地看这不速之客。
“请问先生可在屋中?”
“在呢。”童子答完,有问道:“女郎有何吩咐?”
“久仰慕名而来,想与先生论事,可否通报一声。”
那童子颔首,道:“女郎且稍后。”
不到一刻,那童子返回来,道:“我家先生病了,不见客。”
耀灵闻言望了眼谢幼安,她笑了笑,道:“那我只好改日再来,请将此书信转与先生。妾身陈郡谢氏。”她从袖子里拿出书信,童子好奇地双手接过。
还不待她们转身离开,内院便有鼓瑟之声传来。悠扬悦耳的曲调,仿佛能窥见弹琴之人的精神。屋中之人,明摆着是告诉谢幼安,我没得病,就是不想见你们。
那童子呐呐低头,说了句,“定然转交给先生。”便躲进了屋,关上了门。
谢幼安怔怔看着面前的门,还是第一次吃这种闭门羹。耀灵瞧了她一眼,小声地道:“明日那位先生会见女郎吗?”
明日之后,她们便要回建康了。
“若他读了那封信,会见我的。”谢幼安笃定地道。
她此刻定然不会知道,在这扇门关上那刻,也就注定了她此行无果。也为她日后一路逆风逆水的失势,从此起了个头。
翌日阳光初盛,金芒从枝桠透出,褐色泥土投下斑驳光影。也有黄鹂躲在葳蕤树木里,发出娇娇清脆啼叫声。那童子在门前似久立,看见她们走来,便施了一礼。
谢幼安却隐约预感到不顺,她望着童子身后紧闭的门,问道:“先生可能见客了?”
“吾隐居于此山,从此不问世间杀伐,只愿苟全性命,女郎找错了人。”童子很快说完,又道:“这是我家先生的话。”
她思索了一下,道:“我只想拜访下先生,玄辩论道一番,还望先生能见我。”
童子迟疑地看了眼身后,道:“待仆再去问问我家先生。”
他话还未落,门内便有人出言道:“童儿不必辛苦,将客送走后再进屋吧。”那童子无奈地看着谢幼安。她的信中只字未提北伐,这老先生却说不问世间杀伐,她可不信这是无意之言,
分明还是在意着朝中大事的。
“先生隐居数载,可能不知吴郡陆使君卒了。”谢幼安明知对方看不见,仍旧行了一礼,道:“三吴大族一乱,北伐无力,此正是先生出山之际,以安天下之民。”
“好大一重帽子。”门后之人淡淡地道,“小娘子巧舌如簧,玄辩吾怕是说不过你。吾认输亦可,哪里来的哪里归罢。”
童子也劝说道:“我家先生话既说出口,是不会变的,女郎还是回去吧。”
话已至此,好言软语已无用,谢幼安便挺直背脊,冷冷地道:“先生既有国士之才,为何龟缩于此,若是一心隐于山水间,我自不必多言。那先生又为何对天下大事了如指掌,心中分明是放不下。”
“且退去吧,不必白费口舌。”
“先生见天下苍生危乱,仍旧躲在孤山之中,等待着何?”
久久沉默,门内嗤笑一声,道:“莫说让我出山,便是取我一毫以安天下,我也一毫不给。”
“可先生分明惦记着苍生,却有智而不用,有威望而弃之,先生觉得此举堪比谢安石何如?”言下之意分明指他不如谢安,从后辈之口说出,这话便说得极重了。
……
门内之人依旧无言,谢幼安又道:“曹孟德逢天下大乱之初,尚且以己微薄之力讨伐贼子,先生觉得自己比之曹孟德何如?”
现在当政的是司马氏,对魏武帝曹操是极力抹黑的。
所以她拿奸臣来和他相比,还说他龟缩在此不如奸臣汉贼。
童子脸色立刻变了,道:“还请慎言!”这小娘子好厉害的嘴,见软话无用,立刻转换言辞,什么都敢往外说,字字带刺,句句见血。
但不管谢幼安再说什么,那隐士都不再说话。
她站了一个多时辰,不由低叹一声,带着耀灵讪讪离开了。
“我不明白,分明不是真想归隐山林,为何还不肯出山,难道这还不是最好的时机?”谢幼安坐在牛车里,手执书卷,仍旧不解其惑。
“女郎为何执意求他出山,莫不是有什么大才?”
“那位先生的辈分极高,在家族的威信也很足。”
谢幼安想了想,淡淡地道:“自陆使君卒后,调控吴郡之人,怕是不会在坚持北伐了。而那位先生若出山,情势便能扭转,大不相同了。”
顿了顿,她添了句道:“他姓朱。”
“原来是吴郡朱氏之人。”
耀灵颔首,又道:“那该如何,要不然我们多留下几日,像当年刘玄德那般,三顾茅庐请他出山?”
“他可不是诸葛孔明。”谢幼安最后望了眼这山,叹道:“千载也就出过这一位诸葛孔明。”
“三请无用?”
“怕是三十请亦无用。”
耀灵闻言又笑道:“女郎白读了半天书啊,既然激将法都无用,这下张仪复生怕也不知怎么办了。”
垂眼望了眼书卷内容,正是本《战国策》,于是抬起手腕,执书卷敲下耀灵的头,道:“观察的倒是仔细。”
打得很轻,耀灵浑不在意地笑道:“既然此路不通,便另谋生路,女郎不宜妄自菲薄。”
谢幼安又举起书卷敲她头,笑斥道:“引喻失义。”
这下没留手,竹卷澎地一声,耀灵手捂着头顶,水汪汪的看着她。
牛车咕噜驶动,碾压过此处松软的泥土,带到浅浅水滩处,印下长长一串泥泞,由深变浅,再而消失。吴郡会不再支持北伐,与其说是推断肯定,倒不如说是她的直觉和猜测。
所以今下便断言是愚妄的,还要看建康城的反应。念及此处,她的目光落回书卷上,“数战则民劳,久师则兵弊”,恰好读到燕策一。
谢幼安皱了皱眉,合上了书卷,随手丢在一旁。
“女郎,怎么了?”耀灵问道。
“无事。”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每次用典故的时候都很忐忑,我想能不能通俗化古文,结合在小说里,让这书“营养”点。最怕就是,不懂的人一头雾水不爱看,懂的人嗤之以鼻很不屑
QUQ没评论。。写着好艰难【哭
☆、日蚀现
在下葬三日之后,陆恒方收到陆纳的死讯。他捏着暗报,抿着唇笑了笑,是个苦涩又无奈的笑。林青衣见了微惊,道:“是建康城又怎么了?”
“是吴郡,我义父喜丧。”
“吴郡陆氏陆使君卒了?”林青衣猝然起身,第一反应便是道:“我军军粮只够一个月,如此危机时刻,将军要早作打算。”
陆恒倒是没想拿么多,他低头看着那纸密保,淡淡地道:“慕容垂还未回去?”
“将军虎视眈眈,他哪里还敢回都城去。”
陆恒将手中薄纸折了折,塞进怀里,轻笑道:“他若还不回去,便让他死在我军手里,再一鼓作气亡了他慕容燕。”
“有何妙计?”
“北面的拓跋氏隔得远了些,就和不存在一样?”
林青衣顿时明白,他倒吸一口气,久久才道:“杀鸡焉用牛刀,为了赶走狼引来了虎,太过冒险了吧!”
“非赶狼引虎,慕容燕是块大肉,我大晋勉强吃进去,只会难以消化。”陆恒唇边衔着淡笑,道:“不若找人分食,狼吃饱了猪肉,自然不会打对面老虎的主意。”
“引狼入室,还未步入绝境,便先用起了险招?”
“虽是战场,但春耕怎能落下,你明日组织五千士卒,同城中百姓一道开荒种地。”
……
“陛下,晋军在顺青城里开荒种地。”慕容垂惊讶地站起,道:“开荒种地?”
斥候俯身叩首,禀告道:“正是,谋士在主持春耕事宜,五千精兵同城中百姓一起耕种,剩下的大军似在备战。”
“这竖子,这是要扎营安家了啊!”
陆恒以往作战喜欢强攻,虽也有妙计诡计,但最后往往以精兵强攻弱处,极为硬气魄力的打法。突然如此半战半耕,让慕容垂心中警惕万分。
“有太子坐镇后方,我军粮草向来不缺,可晋军的粮食要从千里运送,稍稍有个意外,可是半点退路也无。”慕容垂理清思路,眼角堆积褶皱了个笑容,道:“唤诸将前来,孤要议大事!”
“慕容垂也要七十岁了吧,我们时不时派兵骚扰一下,耗个两年他迟早被拖死。”
林青衣忙完春耕事宜,又待在陆恒的军营里。
“我们哪里来的时间耗。”陆恒头也不抬地看密报,淡淡地道:“整个营帐里就你最闲。不如随斥候出城逛逛吧,或许能有所得呢?”
“哇,如我这般手无缚鸡之力,岂非找死之举?”
“去找姓徐的谋士作伴,你们最近不是关系不错?”
林青衣微笑了笑,漫不经心地抚着身上玉佩,道:“带车骑将军去可否,去再多谋士也是赴死啊。”
“用你的脑子,”陆恒抬眸瞥了一眼,说道:“实在无聊,不妨拿着锄头种地,帮百姓务农。”
“是是是。”林青衣站起身,行了一礼道:“将军嫌我在这儿碍眼,那我这便退下了。”
“戒严城中。无论是探虚实还是如何,慕容垂不日必会来攻城”
“领命。”
果然两日之内,便轮番偷袭攻城三次。陆恒以地势之优,只守不攻,城中固若金汤,春耕事宜有条不紊,看样子是准备打长战了。
三月初一这天,午时慕容垂派重兵攻城,有不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气势。陆恒一路守城,分兵开城门迎战摆阵。初交锋时刻,金灿的光照在人的身上,刀剑淋血映得发亮。
半刻不到,天忽然暗了下来,两方厮杀都慢了下来。
眼见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