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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恨不袖手与君归-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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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浇下,冷静下来。
  赵祯定定神,眼光一扫谏官王素,那边立即心领神会,“皇上,臣以为此事兹事体大,不可轻下定言。现下王二之言虽不可全信,但又恐不全是空穴来风。事既不清,还需有劳太师协助查个水落石出。”
  “臣也以为,王大人所言甚是。依我大宋律法,凡有嫌疑之人不论皇亲国戚,均当一视同仁,收监待审。”开封府尹范讽也道。
  “圣上,太师劳苦功高,实在不可啊!”
  。。。。。。
  赵祯揉了揉额角,暗暗瞟一眼庞统。看他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神游物外的情态,终于开口:“现下真像不明,众卿家也不必争了。既如此,那就依律行事,先委屈庞太师在天牢候审,若是有人栽赃陷害,朕一定会还卿一个公道。”轻描淡写一句,如此压了群臣。倒庞一派见好就收,知道今天是暂时动不了庞统了;庞氏一党抓不到把柄,也无话可说。
  “皇上。。。”庞籍还欲申辩,忽见一名戴甲侍卫匆匆入殿,称有边关六百里急报送上。
  赵振一听心中又是一颤。这时机,一刻不早,也一刻不晚,难道这正是庞统一直在等的么?原打算先把庞籍打入天牢,然后要杀要剐就有的是办法了。只要罪名坐实,庞统便是有再大本事能翻得天去,也堵不了天下悠悠之口。只要他一动,就是造反,师出无名,军队也不能明着站他那边;而他自可以庞籍之罪连诛九族,将庞氏一党清除干净。
  赵祯细看手中急报,宋边守将火漆朱印宛然,纸上字字血泪,不由他不信。书言夏大军十万一路攻城掠地,已至庆阳。边将不敌,节节败退。虽然疑惑此战报来得太巧,赵祯毕竟是大宋天子,家国万民,不由他选择。他闭上眼,把千般愤怒、不甘、恨意和心酸都在心底压下磨平揉碎嚼烂了,终于缓缓睁眼,问道:“众卿以为,何人可当此任?”
  富弼为首的一干人等知大势已去,皆尽沉默。自杨家众将尽数凋零,除殿左傲立之人,朝中再无将可用。若在边将之间互相调换,焉知辽国不会趁火打劫?只怕到时更是前门拒狼后门引虎,两不相顾。
  庞氏一党早有人跳将出来,举荐飞星将军。
  赵祯此时眼中已是一派平静,他对上庞统的眼,沉声道:“庞卿,朕给你八万兵马,连同庆阳守军,命你即日启程,赴边抗夏!”
  庞统和那目光一触,也痛快得很,当即浅浅一跪领旨,站起身来,看着赵祯道:“皇上,臣还有个不情之请。”
  “。。。讲。”
  “家父一生为先皇及皇上鞠躬尽瘁,敢有一日不殚精竭虑;臣更是血战沙场,保一方平安。我庞氏一门上不负天地,下不愧百姓。然皇上今日竟因小人之言,”他目光一斜,在富弼面上一扫,“陷忠臣于不义,实令亲痛仇快,寒微臣父子之心。”见赵祯不语,庞统续道,“我庞家虽自认无愧于心,但若是众位大人务必要个交代,”他又在众人脸上一一看过,“皇上何不派人围禁太师于府中,一样方便清查八王之案。”
  话已至此,赵祯脸上只是平静一片,“准奏。”                    
作者有话要说:  

  ☆、裂冰

  自庞统走后,公孙策一夜未再合眼。遣退了庞敏等人,他独坐房中前思后想。
  时局本就是一触即发,现下八王乍薨,还居然扯上了庞太师,更是犹如沸油入水,眼看炸成一片。两强相争,势不俱生。他不会天真的相信谁能将此争斗消弭无形,更何况这番双方都是铁了心务求一战。他惟盼能化明枪为暗刀,止于兵戈。不然到时城门失火,池鱼之殃,生灵涂炭,黎民何辜!
  而自己,又能为这即将流下的血做些什么呢?
  公孙策尚自头痛,就见庞统推门进来。他一夜未归,现下装束已然一变:明玉高冠,宽袖锦袍,衣角绣着四爪缡龙——不是他惯穿的样式,而是朝服。
  公孙策也不吃惊。这人今日若不上朝,只怕皇上当场就会把庞太师问斩吧。感觉他目光停留在自己脸上,庞统只是回以微微一笑。公孙策却仍是从这云淡风轻底下窥见一缕火光炎炎,那是男人最原始的、抑制不住的雄心和野性。在平静淡漠的外表之下,他能感到庞统绷紧了每一寸神经,他身上的每一滴血都在沸腾喧嚣,渴求一战。朝堂之地,沙场之上,政治权谋,兵法韬略,他惟盼棋逢对手,以命相赌,方觉不枉此生!胜利、或是死亡,别无他途。
  公孙策便也对他笑了笑,迎上去顺手递过一杯茶,“怎么样了?”
  庞统正把茶盏接过来坐下,听见公孙策问,抬头看着他又笑,道:“本王出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说罢低头喝一口茶,“昨夜没睡?”
  “嗯…你回来就好。”
  庞统听见公孙策这一句,又抬眸看着他,眼中带几分戏谑,却只是伸手把他揽到身边坐下:“皇帝已经把太师府围了,你这几天还是不要出去了吧…用过早膳没有?”
  公孙策听到庞太师只是被围禁,心中一动,却只对他摇了摇头。
  早膳过后庞统就不见人影。公孙策也不多问,只没事在府内四处逛逛走走,看看书弹弹琴。近了黄昏时分,他才叫住一个小丫鬟,让她带话给庞统,晚上相约后园凉亭,赏桂观枫。
  庞统来到凉亭的时候,正是黄昏将过,半月上梢。园中枫红似血,桂香隐隐。公孙策一身镶毛边的月白锦袍,正独自坐在凉亭一角弹琴。一曲《猗兰》幽声遥泻,衬得夜色如水,人亦似幻。庞统当下止住脚步,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亭内之人,以目光一寸寸细细描摹那清隽的眉眼。
  公孙策一曲终了,有些呆呆地盯着琴发了一小会儿愣,才终于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便抬起头来,正见庞统站在十步开外。他笑了笑,说:“怎么到了也不过来,还让我在这里好等。” 
  庞统几步走到桌旁坐下,也笑:“我这不是在听公子弹琴么?佳音绕梁,我怎么敢打扰?” 
  公孙策闻言赏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我那是弹给自己听的,又不是给你——要给你听的话,当换《酒狂》。”
  “是、是,公孙公子说的是。既如此,那就陪我喝几杯吧。”庞统一面与他调笑,一面取了桌上酒壶欲给两人斟上。公孙策此时已起身走到桌边,轻轻抓住酒壶抢过,“我来。”
  待把二人酒杯满上,公孙策正了脸色,双手端起一杯酒递到庞统手边,“这一杯,我敬将军。谢将军十数年来沙场征战,保得我大宋万民平安!”言罢,也不等庞统说话,当即把自己那杯一饮而尽,这才抬眼看向庞统。
  庞统却只把酒杯拿在手上,眉峰紧聚,那样定定地看着他,眼中似有千般神色。他见公孙策喝完一杯仍是站在自己身旁等着,才终于定了定神,也不再犹豫,一抬手倾觞饮尽。
  公孙策又为两人斟上。
  “这第二杯,还敬将军。我敬将军是盖世英雄,顶天立地!”公孙策迎向庞统的目光,眉眼之间全是坚定。庞统细细看着那双眸子,终于放弃从中寻找他希望的一丝犹豫或者迟疑。没有、都没有。他只能复杂地笑一笑,又接过酒杯,也不等公孙策端起他的那杯就一口喝干。
  公孙策,你自己可能不知道。但是我,自从三年前太庙那日,就一直忘不了你那个眼神。坚定的、决绝的,平静的表象下深藏着孤注一掷的胆气和再无所顾的冷酷,哪怕前面千难万险,哪怕将为千夫所指,哪怕自己会落得粉身碎骨——你对自己都能如此狠得下心肠,那么,我还有何话好说?想到这里,庞统忽然又笑了——在这一点上,你我何其相似!事到如今,我又有什么资格来怨你?
  公孙策见庞统如此痛快,也毫不含糊,张口把这第二杯一饮而尽,然后头也不抬,继续往两人杯中倒酒。
  “这第三杯,我公孙策敬你庞统。”他这么说着,又举起手中的酒杯。“我…”
  “别说了。”不等公孙策再说些什么,庞统就一口将之打断,广袖一扬,酒杯顷刻见底。“怎么知道的?”他再开口时已经冷了声音。
  公孙策走到桌子另一边坐下。三杯酒喝完,好像他方才的气魄也随着一起用尽了似的,此时神色已经一片茫然。他闭了闭眼,“今天,我看见庞业引几个工匠进府,往马厩那边去了;还看见庞律在擦你的战甲。所以。。。”
  “所以,公孙公子就想到了,工匠进府是换马掌,擦战甲是因为本王要穿。既然大战在即,公子唱这一出是做什么?”庞统已是目光冰冷,不自觉地抚上右手的扳指。
  公孙策听到这里,一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深深看进庞统眼底,良久的对视之后他的声音已然冷若冰凌,一如当年立在开封府大堂之上。他一字字说道:“庞统,事到如今,你还要瞒我!那我就明明白白说给你听——你明着招旧部厉兵马,庞太师又仅被圈禁,只能是皇上得知边关危急,不得不对你妥协,让你重掌兵权,对也不对?然而此事一来实在时机太巧转机太妙,二来…” 他讲到此处微微一顿,眼中露出讥讽之色,语气也愈见冰寒:“二来王爷智者千虑,桩桩件件安排妥当,把公孙策瞒得滴水不漏,却怎么就忘了后园那一百只信鸽呢?” 
  公孙策一提起信鸽,庞统就已经了然于胸了。他王府后院中驯养着一百只信鸽,作传递紧急军务情报之用,是他每番出战必不可少的帮手。他虽从未明白告诉过公孙策,却也不曾瞒他。
  “…原来如此,大宋第一才子果然聪慧过人,且心细如尘。是本王疏忽了。”庞统深深看他一眼,“公孙公子也真是有雅兴,什么时候了,还去王府后园数信鸽?”
  公孙策并不答话,只觉心中冰凉。我今日若不去数信鸽,怎会发现整一百只一只不少全在笼中?你若真要赴边抗敌,为何不见飞鸽急报调令兵马?不仅不告,恐怕还是藏着掖着,希望各地按兵不动,越晚知道越好吧?
  他正自心中酸楚,忽然惊闻庞统一句:“原来公孙公子,早就开始防着本王了!”
  其实庞统这一句也不是有意,只是正在气头上,却伤透人心。他看见公孙策方才的气势仿佛一下就消失殆尽,看着凛然从那双清华的眉目之间寸寸褪去,忽然就染上了几分凄凉:“王爷…不也一直在防着公孙策么?”
  这么轻轻的一句,让庞统的目光也瞬间黯淡下来,只能相对以无言。
  “为什么,你就非要走到这一步?”公孙策低茫的一句,似是自言自语,然而庞统还是听见了。他知道公孙策或许并不期待自己的回答,却还是开了口,语气中透着几分疲惫:“我以为你懂的…我十七岁离家,至今已有十八年。你可知这十八年来,我上过多少次修罗战场,看过多少次生灵涂炭?”庞统的眼神渐渐有些空茫,陷入那些曾经过往。
  “…公孙策,你可见真正过那些被战火烧过的城镇?那些辽人、夏人,都和禽兽无异!奸淫妇女,纵火屠城!所过之处,血流成河,尸骨积山!而那赵祯,却只知坐在金銮殿上,年年求和,岁岁纳币!”他说至此处,已是双目充血胸口起伏。
  “你别说了!…别说了…”公孙策同样是激愤难抑。庞统说的这些,他又如何不懂!只是,庞统,“你心中惦念着边关百姓,可京城十万黎民亦是大宋子民。你怎么忍心见他们陷于刀兵之苦!而且,不止是汴梁,还有整个大宋。你若起兵,如何善了?你难道要把国家一分两半,做那千古罪人?届时又将如何护得天下太平!”
  庞统听他指责的如此严厉,却只深深叹了一口气。“公孙策,你可知现下是什么情形?宋辽虽立下盟书,但是哪有只靠一纸文书维护的安宁?西夏李德明在位三十年,已然厉兵秣马发展壮大。其子李元昊,更非池中之物。我曾在四年前与他一战,其人能屈能伸,精于韬略,更兼胸有大志。我日前得到探报,李德明卧病已有数月,恐命不久。如待此人子承父业,根基一稳岂能让我大宋有一日太平?届时就怕辽夏左右应和,两面夹击,我大宋又当如何?可这些,赵祯他,可有看到?!”言毕,庞统殷殷地看着公孙策,眸中的期盼,一如当年。
  公孙策却对他慢慢摇了摇头,“庞统,你又为何这般固执?你熟于兵法,更善韬略,又岂不知不战而止兵戈方为最上?现今局势并非千钧一发。如你所言,宋辽议和,西夏将乱,正是我大宋休养生息,励精图治的大好时机。你此时起乱,不是适得其反?——你敢说,自己就没有一丝一毫觊觎那高高御座的心思?”
  “我的心思?”庞统眸中的期待瞬间褪去,恨意昭然,“你可知,那龙椅之上坐着的,是个怎样之人?非我决意要反,是他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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