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袖手与君归-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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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祯正朦胧间,忽听帐外有人小心翼翼地声声呼唤。他立时一个激灵,坐起来伸手撩开明黄的帘幔,沉声道:“何事?”
小太监当场吓得脚下一软,想也不想就匍匐于地,战战兢兢回到:“启禀皇上,殿外有八王爷府上侍卫一名,持金牌连夜求见。”
皇叔?赵祯心中一动,正待问话,眼光一扫瞧见地上兀自发抖的太监,不由皱了皱眉:怎么摊上这么一个蠢货?可别误了事才好。于是稍微缓了脸色,问:“可有人和他同来?”
“回、回皇上,没有。”
赵祯只能在心中叹气,真是不开窍的奴才!问一句答一句。不过他现下哪有心思顾及这些小事,只一边掀帘欲出,一边在心里暗自计较。那小太监见皇上欲起身,总算还知道好歹,飞速往前爬了几步,帮赵祯把鞋子穿上。
“别声张!知道吗?”小太监手上正忙着,忽然头顶一句低语令他不自觉抬头,正对上一双寒气四溢的眼睛。
琪瑞听到门外一路细微却略显急促的足音,当即咬牙跪伏于地。下一刻,偏殿门开,一身明黄的天子仅被一名近侍随着进得殿来,看见的就是这侍卫装扮的年轻男子拜倒在地,口称万岁。
“起来吧。”赵祯扫他一眼,看见此人深褐衣衫上隐隐血迹斑斑,不由令他一时心惊,忽然又想起有深夜惊驾杖责五十这么一条玉律。但他此时别的都顾不上考虑,刚一坐定劈头就问:“皇叔深夜派你前来,所为何事?”
那侍卫却长跪不起,依旧伏在地上回话:“草民乃八王爷府上侍卫琪瑞,已跟随王爷多年。此番惊驾不是王爷授意,乃小人自作主张,自知罪该万死,只是”,他忽然稍直起上身,再次深深下拜,“求皇上为八王爷做主!”
“哦?你说——你是自己来见朕的,那金牌从何而来?皇叔又现在何处?”赵祯问到后面一句,声音已然冷厉起来。
“回皇上,王爷他。。。今日子时在府上遇刺,已。。。薨了。。。”琪瑞讲到此处,顿时伏地涕泣如雨。
“什么?”赵祯闻言呆了一下,然后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在座椅上晃了晃一手撑在身边几上才稳住自己,“你说皇叔。。。薨、薨了?”
“是。。。”琪瑞依旧泣不成声。
赵祯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想起皇叔眉眼风流、言笑晏晏,好像刚才还在眼前一般,怎么会?那个如父如兄,手把手扶着自己步步行来,自己唯一仅有的亲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他而去了么?听着耳边男人低低的抽泣声,赵祯忽然觉得怨怒丛生和心烦意乱,哭有个什么用:“起来!把话给朕说个清楚!”
“是!”琪瑞此刻也明白过来,忙收了眼泪,正起身体。他平素也是个沉稳细致之人,否则不会在八王身边跟随多年。他知道此事事关重大,立即调整过来,对着皇上清清楚楚字字道来:“回皇上,今晚戌时三刻王爷忽然命我等全部退下,说想自己静一静,又说让草民子时给他送汤药去。草民当时心中有所疑虑,就潜身房顶,心想王爷万一有什么吩咐也不会没人应。”讲到此处,他悄悄抬眼看一眼赵祯,见皇上没有责备之色,才续道:“然后大约一刻钟后,大概就是亥时左右,草民看见侍女绿柔引人进了王爷房间后又离开。之后来人就一直和王爷在房内叙话,无人出入。后来应该是子时左右,草民正打算离开去厨房端汤药,忽然听见房内东西碎裂之声,马上下去查看,当时就见来人立在王爷榻前,而王爷已经。。。”
赵祯此时已经从刚才的慌乱之中平静下来。他坐在高椅之上,紧盯脚边下跪之人,一个眼神一个颤动都不放过。听他讲到“隐身房上”一段,赵祯暗暗皱眉,又想到此人既能拿到皇叔金牌,且不怕引火上身连夜求见,实已是置个人生死于度外,忠心可嘉,其言应当有几分可信。他定定神再往下听,眉头不由越皱越深。待琪瑞讲完,年轻的帝王已是眸光凌厉,丝毫不掩。琪瑞听到皇上清清楚楚问道:“那夜访之人,是谁?”
此问一出,赵祯看见年轻的侍卫挺直了脊背,一改先前的恭敬,居然正正抬眼不差分毫地看进自己的双眼,眸中似有火光炎炎,然后听得他一字一顿,“回皇上,来访之人即是当朝太师、庞籍庞大人!”
赵祯听此人名号一出,脑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脱口问道:“那人呢?”
只见琪瑞低下头去,悔恨不已:“草民办事不利,让几个黑衣人把嫌犯带走了,求皇上降罪!”
作者有话要说:
☆、风云
卯时三刻,早朝时辰尚且未到,群臣在紫宸殿偏殿暖阁中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低声谈笑,或饮茶下棋,间或几人目光偶一相触,只稍微一碰或是微微点头就旋即散开,无声地传递某种信息。
群臣正谈笑间,忽见一人高冠锦袍缓步而入,眉眼之间沉静一片,却于行止处现出一派张扬霸气。众人只觉一股塞外朔风携刀光凛凛、铁骑金甲呼啸而来——那是十数年间沉淀出的惯纵横沙场立于万人之前、看厌铁血生死的威势与漠然。
——中州王庞统。
站得离门口近的几人皆是微愣,便与庞统眼神碰个正着。一时之间,只见庞统一步步慢慢踱来,有人不卑不亢淡淡一点头,有人转过头去只做不见,有人讷讷行礼叫一声“王爷”,也有人直接凑上去请安问好。此时见到庞统出现,消息灵通的自是心中有数,反应稍微慢些的也多少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心中暗暗警醒:赋闲已久的中州王居然出现在早朝之上,待会御前可要提起一千个小心,不容一步行差踏错。
庞统进得殿来,才懒得管众人千般心思,只在其中一人让出的椅上坐了,慢慢喝茶等着。未几,庞太师也到。又一盏茶功夫,有小太监进来言道圣驾将至,请各位大人移步紫宸殿候驾。
赵祯在龙椅上坐定,刚听小太监念一声“有本上奏”,便有一人当先出列,高声道“臣有本奏”,乃右相富弼。
“启禀陛下,我朝自□□以来,礼教为基,法治为本。及至陛下,政令清明,上至天子,下及庶民,无不以法为准,凡有犯者皆依律定刑。然就在昨夜,竟有人不逊以身试法,夜闯八王爷府邸,毒弑皇亲,视国家礼法于无物,置天家威严于不顾!”言至此处,已听身后一片震惊之声。富弼不顾群臣交头接耳,续道:“更兼此人乃朝廷命官,身居高位,备受皇恩,本当为百官表率,却做出此等大逆不道、天地难容之事!臣恳请陛下,务必要将此人当庭处死,以昭天威,也慰王爷在天之灵!”
听到此处,虽然心中震惊者有之,激愤难平者有之,欲明哲保身者更大有之。再是愚钝之人也知暴雨转瞬将至,何况这朝堂之上,没有三两三,哪能站到今天?各派之人都兀自盘算。不少人当即低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盯着地板或是手中持笏细细研究起来,只恨不能当场化作尊尊石像,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都听不见。
群臣正各怀心思,只听御座之上皇帝又惊又痛:“什么?皇叔他。。。薨了?是谁?!”赵祯当场雷霆震怒,“何人如此大胆,竟敢谋害皇亲国戚!”
“回禀陛下,这胆大包天、罪无可恕之人,正是当朝太师——庞籍!”富弼一言掷地有声,群臣噤若寒蝉。
“简直是一派胡言!让老夫忍无可忍!”那厢话音未落,已见庞太师大怒,呵斥破口而出,直震得他紫金朝冠上的扇翅晃动不已。他一步越众而出,与富弼对峙而立:“富弼!圣上驾前,你怎敢血口喷人,颠倒是非!”
“哼”,富弼也不与庞太师争辩,直接向赵祯道:“皇上,庞籍曾于昨夜亥时前后夜访王府,与王爷在房中叙话未曾稍离。更有王府侍卫祺瑞亲眼所见王爷薨时只有庞籍一人在场,手中还持着毒杀王爷用的茶杯。证据确凿,断无可疑。。。”
庞籍一口打断富弼,“皇上,老臣昨夜只在家中与内人饮酒,未曾出府一步。”说至此处庞籍情绪激动,转头一步跨近富弼,“富弼!你说人证物证俱在,那就不妨把那个侍卫叫上堂来,老夫愿与他当庭对质!”
“皇上明鉴。那侍卫忠心耿耿,昨夜连夜赶到老臣府上报信,今日清晨竟被发现暴毙房中,另有王府十数名门房、侍卫、家丁、婢女于昨夜被杀,这不是太巧合了吗?放眼京城,能在一夜之间连杀十数人,且不乏高手,除中州王府之外不做他想!老臣以为,此事中州王也脱不了干系!”
庞统一直静静站在丹壁之下不言不语,仿佛朝堂之上的一干事务皆与他无关。此时听得被点了名,只抬眼在富弼面上淡扫而过,却更让富弼横下了心势必要一举扳倒这父子二人。
“你不要欺人太甚!”
富弼也不理那边庞太师还在吼着,兀自对皇上说:“陛下,王府虽然多人被杀,但昨夜看见庞籍之人也不是没有还活着的。”
“既如此,宣。”
赵祯一言既出,随即便有宫中护卫引一家丁模样之人进来。那人战战兢兢一步三抖,刚进殿门就噗通跪下拜伏于地。
赵祯对富弼丢个眼色,他立即领会,对下跪之人道:“你是何人?昨夜有何所见?”
见被问话,那个家丁连头都不敢抬,发抖道:“小、小人王二,在、在八王爷府上打杂。昨晚小人起夜,见几个黑衣蒙面人与王府护卫。。。祺瑞打斗。然、然后又有几个人赶到,那、那几黑衣个人就架着一个人逃、逃走了。”
“黑衣人所救之人,你可看清楚了?”
“回大人,看、看清了。”地上之人点头如筛。
“那人此时可在堂上?”
王二闻言,大着胆子抬头左右看了一圈,又低下头去,嗫嚅道:“是。。。”
“是谁?”
“是。。。左边站着的那位。。。紫色衣服的大人。。。”
紫金绣鹤纹朝服,正是当朝一品太师服色。
“你…皇上!这分明是他与富弼串通好了来陷害老臣!臣只是在朝政上与王爷时有意见相左,但同是为朝廷效力,臣有何动机要杀八王爷?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有,容臣说句不敬的话,八王爷一直缠绵病榻,时候本已不久,何用臣动手?就算臣要动手,又岂会笨到自己送上门去,让人抓个正着?”
太师一党当场有数人连声附和:太师大人一向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断不会做此目无皇上、不仁不义之事!
倒庞一派也有豁出去的站出列来反唇相讥,朝堂之上顿时乱作一团。有人慷慨陈词,有人互相谩骂,有人信誓旦旦以身家性命作保,有人口口声声势必要为国除奸。
此时突听一个声音力排众议,“皇上,既然此人证言真假难辨,不如让微臣问上一问,以明真伪。不知可否?”
赵振循声看去,见是左相文彦博,心中稍安。此人一向谨慎圆滑,历经两朝,老狐狸一只都成了精了。虽不知他此番一反常态究竟为何,但总体上此人还是心向着他的。
见赵祯颔首,文彦博温言问那王二:“你确定昨晚看见之人正是庞籍大人?”
“是。”
“那好,你当时所经之处,距他们打斗之处有多远?”
“不远,大概五、六丈距离。”
“哦。如此之近,你运气不错,今日还能上得这朝堂。”赵祯忽然心中不安,难道这老狐狸。。。
王二忽然想起府上死的一干侍卫家丁,打了个寒颤,喃喃道:“小人真是命好。。。”
文彦博似笑非笑,又问,“那你该看清了,当时共有几个黑衣人?”
“三、三个。”王二经刚才一问,不由有些许犹豫。赵祯皱起了眉,心道大事不好,可是刚才既是自己应的,也不好开口拦着。富弼倒是想拦,张了张口,终究没找到合适的理由,不让问不更显得心虚。
“哦,三人。王府这边几人?”
“一人,就是祺瑞。”
“那他们以三对一,完全可以一人甚至两人挡着祺瑞,剩下的直接救了人就走,对不对?午夜时分,电光火石之间,你就刚好出现,还看得如此真切,好眼力啊。。。”
“这。。。”王二接触到富弼阴冷的目光,想起被囚的双亲,不得不再挣扎着加上一句:“可是小人看那身形,在场的各位大人中间只有那位大人相似。。。”
行了,有了这句就成。文彦博满意地回身一拜,“皇上,臣问完了。”
问完了?!赵祯心说,文彦博啊文彦博,父皇和朕都待你不薄!今天你居然做出这等事来!他真是恨不得当场将此人扒皮拆骨,吞吃入腹!他一怒之间却对上庞统冷眼旁观,顿时如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冷静下来。
赵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