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袖手与君归-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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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往昔。
“来人。”片刻之后,公孙策听他开口召唤,“准备公子的膳食和汤药。”
这一餐,庞策二人各怀心事,一个看得心神俱伤,一个吃的苦涩无味。
公孙策还是努力把最后一口粥咽下,然后也不抬眼,只低着头说:“王爷,时候不早,请吧。”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还望王爷,善待天下!”后面这句,声音却是大了许多。
“好,本王定如公子所愿。”
公孙策感觉身边一阵震动,百般滋味萦绕心间。他还是,就这样放过自己最好!他这么对自己说着,却在下一秒被一股熟悉的灼热气息包围,落入那个温暖宽厚的怀抱。接着,一个急切的、滚烫的吻狂风一般席卷了他的全部心神,霸道的舌在他口中不断翻搅探索,强索着他的应和。当他感觉自己越来越火热,就要开始燃烧的时候,却又被一把推开,脊背闷闷地撞上了床柱。
如同他们的感情,开始得猛烈,结束得乍然。
公孙策张开微带迷蒙的眼,却在看见眼前之人时瞬间清醒。还是那样如初见一般清冷深沉的目光,往日种种柔情蜜意已化为云烟。那是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摄政王——庞统。
见自己一时没控制好力道让他撞在了床栏上,庞统目光微微晃了晃,却只是振衣而起,没再回头。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展昭真正摸进公孙策房中,已是近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当晚他先至禁军兵营寻人不见,又赶紧急急入宫,却发现几个时辰之间,皇宫之中气氛已是隐隐一变。他便悄悄拖了一个兵士到暗处逼问,方知此刻深宫内苑已是风云变色,换了天下。而他公孙大哥受了一掌,被庞统手下带走了。
余下的日子里,展昭日日打听,暗中寻找,终于知道当日庞统为他寻了御医,几天后一架马车从御医宅子出来,直入了王府后门。
那个隐在王府极深处的偏远小院光是寻找就花了他许多工夫,园中又仿佛被人设了奇门阵法,加上里里外外由层层飞云骑把守得滴水不漏,他已硬闯多次未果。今夜再试,却仿佛守卫松懈了许多,终于让他成功摸到公孙策所在的小院之中。
他自檐上飞身落下,正欲几步闪进房内,却忽听耳边一阵掌风,忙抬手迎上。对方却并没有争斗之意,只几招将他引得远些,便停手对他一抱拳:“来人可是展昭展少侠?”
“…我是。”展昭迟疑一下,心中疑惑:这算怎么回事?这人竟是在此等他不成?
“既是展少侠前来,我等必不阻拦。”他说着递过去一样东西,“这是我家将军交待转给少侠收好的,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展昭小心接过,指间冰凉的金属触感。他对着月光一看,是一枚和他当日见过一般无二的飞云骑令牌。
“你拿回去!我和我公孙大哥都不需要!”他当即剑眉一竖,想也不想就把令牌丢了回去。
“展少侠休怪我多言,”那人也不恼,只伸手抓住令牌,沉声劝道:“少侠自有一身武功,天下之大没有可怕之人、可惧之处,但是少侠能长年累月、时刻不离公子身边么?公子出身官宦之家,身子又不好,你们这一走后面要吃的苦还多,少侠就不为公子想想么?此令牌别无他意,可做调集军队号令官员之用,是我家将军一番心意啊。”
话虽不多,却句句说进展昭心里去了。诚然,他公孙大哥这一走,从此就是一介布衣,自己可能护得了他一辈子么?他想了想,终是伸出手,把令牌接了。
“展少侠,此令牌还望少侠代为保管,暂时莫让公子知晓。”
展昭点了点头。他公孙大哥那脾气,现下和庞统闹翻,怎么还可能收他的东西?!
“还有就是,公子的伤势虽大有好转,可毕竟是伤了心脉,忌大喜大忧,少侠切记。”那人说完,一个飞身便消失在夜色中了。
庞敏几个腾跃,轻巧地落在书房之外。
“阿敏?”
听见召唤,他推门进去。“王爷,公子走了。”
庞统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他挥了挥衣袖。
荧荧烛火,照一纸寂寞。
作者有话要说:
☆、惊蛰
治平元年初。
“将军,飞鸽密报。”
庞统自公文中抬首,接过庞敏递过来的密报细细拆阅。随着目光在字里行间移动,他一掌拍在桌案之上朗声长笑,震得笔墨纸砚一阵晃动,“好,太好了!”
庞敏见他此刻开怀,心中不由一轻。自公孙公子走后,他终于又见将军发自内心的畅意笑容。
“阿敏,你看。”
庞敏忙接过密报,一读之下亦是满面惊喜,“将军,这…”
“沈虞、刘靖,干得好啊!”庞统站起来走到庞敏身边,和他并肩看向窗外,“他们此番顺利劝角厮啰(在现今青海西宁一带的一个统一辖洮、湟流域广大地区,拥有数十万居民的地方封建政权首领,其因收留射杀李德明父继迁的吐蕃的六谷部一支,和西夏不和)归顺我大宋,加上李德明病重将亡,必有一番夺嗣之争,我们下一步棋就好走了!阿敏,你看着吧——西面,很快就要乱了。”
庞敏听着他愉悦笑声,心中亦是激荡万千:“是!”
果如庞统所言,数月之后,西夏李德明身故。李元昊虽是长子且深得德明宠幸,夏人却一惯重武不重嫡,他的几个弟弟联合起来与元昊分庭抗礼,一场内战已然开始。
翌年六月,李元昊清除障碍,正式接任夏王。英宗遂授角厮啰为宁远大将军、爱州团练使,使之正式与西夏对立。元昊此时初继王位并正准备称帝建国,为了巩固后方、惩罚角厮啰归附宋朝,发动了首次对吐蕃河湟地区之战。
而这正是摄政王庞统心心念念争取来的,大宋休养生息、厉兵秣马的宝贵时机。他一声令下削减了朝廷上下大小官员的薪俸,规定不同等级人员日常用度,大力减少各省开支;更将皇宫半数以上宫人内侍遣返民间,关闭大半宫殿,甚至将未有生养的先皇嫔妃尽数送还娘家。昔日金玉满堂的皇宫内苑,此时已是清静一片,形同冷宫。
“你一向政务繁忙,怎么今日特意回来?”已身兼右相、太师两职的庞籍坐在堂上,一面饮茶,一面不紧不慢地问着忽然来访的儿子。
“父亲,”庞统坐在他身边,也没打算绕圈子,直接开口道:“眼下西夏战乱,正是我大宋趁机扫平外患的大好时机。但近年征战国库早已空虚,实难为继,我打算从文武百官身上想想办法。”
庞籍闻言立即抬眼看向他,两道目光锋利如剑:“你要动谁——文家?”
“是。”庞统干脆承认,亦正正迎上庞籍目光,不动声色。
其实听他开口,庞籍就知他决意已定万难更改,况且,庞统说的也是事实:要想养精蓄锐筹备大战,财源万不能缺。然而赵祯在位之时连年纳币,民间徭役已是不能再重,重则民必反。眼下大局初定,正当反其道轻之以抚民心。所以如他所言,从百官身上动手不失为一道佳策,然而——“你可想清楚了?那文氏,”庞籍收回目光,语气沉静,“历经两朝不倒,自是根深叶茂,非小撼可动。也暂不说他与我庞家的关系,单就此番大事得成,亦得他多加助力,满朝文武可都是看在眼里。你现在动了他,只怕今后再无人可用啊。”
“父亲所言甚是,”庞统紧紧盯着庞籍,脸上似笑非笑,“所以此番还需父亲大人亲自出马。”
…你原来是作此打算?庞籍深深看他一眼,果然是青出于蓝啊——明明早就想好,还要让自己开口。他心里暗自计较,只慢慢一口口喝着清茶。庞统在边上也不急,稳稳坐在椅上看着父亲。
“你想要多少?”片刻之后,庞籍终于开口。
“不多,30万两白银。”
庞统这淡淡一句,立刻让庞籍端着茶盏的手顿住,半晌才有所动作——这可是国库一年收入的五分之一啊——他把茶盏放好,转头对上儿子的眼,“你…”
“父亲,这30万两可是买他文家下上数百口性命,还有他文彦博的平顺晚年啊。”庞统一口打断庞籍,言语之间虽似在调笑,一双眼中却毫无笑意,“我可是给他留了棺材本的。若他安安分分,自可儿孙绕膝,得享天年。”
庞籍深吸一口气,“…好吧,我去和他说。”
“多谢父亲!”庞统笑得清冷,“还请父亲一并将家中那份也准备了——20万两就好。”
“放肆!”庞籍一掌拍在桌案之上,茶盏晃了两晃,终于“砰”地跌落在地发出一声清响。
“父亲…”庞统见他发怒,却无一丝惊慌。他一肃脸色起身在庞籍面前正正跪下,“父亲,请恕孩儿不孝。”他抬眼定定看着庞籍,“眼下正是国家用财之际。如能顺利平定边疆,我大宋便可得百年太平,还望父亲,成全!”言毕深深下拜。
统儿,你的心思,为父怎能不知啊——罢、罢。你既要拿庞、文两家开刀,为父是管不了了。
德芳,果真如你所言,我确实是老了啊…
未几,左相文彦博上奏称国库空虚有伤国祚,自愿捐银30万两充盈国库。上大喜,准而盛赞其忠,加封其为平国公。又几日,文以年高之由告老,复准。另有中州王庞统捐银20万两,右相庞籍20万两,于是百官纷纷效仿。
同年,庞统减轻百姓徭役,一方面在地方上彻查贪腐,不少巨贪陆续被抄,百姓一时弹冠相庆奔走相告。更有许多名商巨贾“自愿”解囊捐献国库。至此,大宋国库殷实,实为□□以来历代帝王之最。
财源之急既然已解,庞统采纳贤士进言,大开文武两举,将原本的三年一试,暂改为每年一试,广招天下有能之士。同时他深知在战争当中,真正左右成败的往往是那些中层、甚至下层的将官一念。于是开办军学,强迫全军上下中队长级以上将官每日习读《六韬》、《兵法》,直让这帮惯常刀口舔血的武将们嚎叫连连,诉苦一片。
另一方面,他命人以各种方式购买甚至抢夺战马,打造战甲兵刃,高价广收民间余粮。各地百姓也在一夜过后看见街头巷尾无处不现的招兵告示,许之以两倍军饷,一时间无数游民涌向军队。
治平三年四月的一晚,庞敏应唤来到庞统书房,见桌案上一纸国书墨迹宛然,庞统正自取了玉玺加盖其上。
见他进来,庞统便抬头对他笑道,“阿敏,你来得正好。这封国书至关重要,还要你自跑一趟,送给耶律宗真。”
给辽的国书?庞敏心中一动,却什么都没问,只伸手接过行礼,“是!”
“阿敏,本王也不瞒你,这是再表我大宋欲与辽交好,恢复边境通商的国书。本王还许了他们破夏之后派人至辽教授农耕纺织之术,宋辽百世修好。”
“将军!虽然这样可除我们攻夏后顾之忧,但、这不是养虎为患么?”庞敏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提醒。
“阿敏,”庞统却走到他身边,静静看着他,“你可知我大宋和辽夏吐蕃等番族不同的根本么?番邦崇尚武力,长年游牧为生,居无定所,故垂涎我泱泱中土富庶,这才百般侵扰。”见庞敏点头,他又缓缓说道,“然这等民族一旦战败,没有从战争中掠夺而来的粮食钱财,就会即刻无以为继,元气大伤。而我大宋农耕为本,只要兵戈不起,百姓自会耕种经商,假以时日经济就能够恢复,支持起下一次战争。前次辽国愿和我大宋缔约,正是因为战败。我此番许辽主以重利,他断无拒绝之理。我再派人以中原礼教教化,以繁华富庶驯养,则鹰失其爪,又何足惧哉!”
庞敏听得有些明白。“将军,你以前不是这样想的。”
“是么?”
他只听见庞统轻轻一句,瞬间不见方才的激昂飞扬,语中竟带隐隐落寞。
他不由转头看过去,却见他家将军看向了书案一角。他随之望去——那是一纸字迹清隽,稍稍泛黄的《平戎策》。
“将军…”
治平三年五月,正当李元昊第二次攻打角厮啰之时,宋摄政王庞统着右相庞籍坐镇朝中,自率兵二十万奔赴夏边。自此,一场决定宋夏双方前途命运的大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作者有话要说:
☆、悲卒
宋历治平三年二月,角厮啰部论逋(类似宰相的官称)温逋哥不满首领统治,公然叛乱囚角厮啰于邈川(今青海乐都),后被其逃出集兵诛杀。角厮啰部旋徙至青唐城(在今青海省西宁市附近)。
同年三月,已公然称帝的李元昊乘角厮啰部内乱之时,自领兵十三万进围青唐城。角厮啰派部将安子罗率军十万,和夏军相对而驻,断绝元昊退路。元昊久攻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