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归寂-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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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有调皮的小朋友爱玩乐的,在街上跑来跑去的撒泼,不小心撞上木轮椅。那些小孩子们以为自己又闯了祸,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要道歉。
木轮椅上垫了厚厚的狐裘,雪白的毛绒中,伸出一只瘦弱不堪的白手,准确无误地搭在小孩子肩上,亲切地拍了拍。
“是李员外的小公子么?小心些,别摔着了。”
小孩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在轮椅上那个大姐姐的膝上蹭了蹭,又嘻嘻哈哈的跑远了。
青衣侍女推着木轮椅上的女子继续往前走,今日太阳正好,出来晒晒太阳能让小姐更快的好起来。她低眉看向那个女子,却又在温柔的眉间染上无尽的忧愁。
朝阳落在女子的脸上,平静的嘴角,苍白的脸容,细长的眉,只是那双不知何样的眼眸被一条厚实的白缎遮住,隔去了早上湿冷的寒风。
清漪侍女将轮椅推到一处茶楼门前,回身望了望不远处的一个糕点铺子。
轮椅上的女子不见动静,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晴好,怎么不走了?”
说出来的话如刚才同小孩子一般,清清淡淡,明明是很好听的女声,却不知为何有种怪异的感觉。
晴好转过脑袋,俯身掰开女子的手,在她柔软的手心中写到:“桂花糕,刘叔叔茶楼等一会。”写完,她抬头看着她的表情。
女子一愣,嘴角淡淡一笑,点头道:“你把我推进去吧。”
晴好雀跃的笑起来,得意洋洋地应了声,尽管她听不见。
刘叔叔是这茶楼的老板,见着晴好推着木轮椅进来,原本训斥伙计板着的脸立马化作春水,迎上来道:“晴姑娘里面请,小锦姑娘要喝点什么不?”
晴好跟在刘叔叔的身后将人推到角落一处靠窗的地方,见四周并未有太多的人,才放了心。从袖中掏出一挂银钱递过去,道:“刘老板先给小姐上盏绿茶吧,周家铺子的桂花糕新出了笼,我想给小姐买上一盒,以往她挺喜欢的。”
刘老板看也不看那银子,只当做没看到,热情地应了声“好嘞!”一边擦干净女子前面的小方桌,道:“姑娘尽管去,小锦姑娘在我这保准没问题!”
晴好无奈,应了声出了酒楼。
刘老板见店中大多是熟客,也就放下心来。小锦姑娘不喜生人靠近,他将方才受训的小伙子拉过来,恶气道:“你娃给我在这照顾小锦姑娘,别让人进屏风后面!”
小伙计应下后,刘老板才安心去外堂迎接客人了。
隔着热闹的长街对面,一扇小窗轻掩,窗后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眼中满是不能反应的惊诧。片刻,那双眼睛突然晃开,连那扇小窗也紧紧关住了。
小锦姑娘安静地坐在屏风后的轮椅上,双手枯瘦得只剩皮包骨般,却乖巧地齐齐搁在膝头,等着还未归来的丫鬟。再往上看些,小巧的脸上覆了条厚实白缎正将眼睛遮住,玲珑的鼻子下嘴唇仅有一点血色,其余的,合着这露在外头的肌肤,皆是白得吓人。
渡口前,一艘大船正欲出发。船夫们正将不少货物往甲板上搬,一个蓝衫公子正在那指挥着。突然,不远处疾步走过来一个粉衣公子,身后还跟了抬软轿,很是着急的往大船这边赶。
蓝衫公子见那粉衣的粗鲁地推开船夫,领着那轿子上了船中,不由惊讶地张大了嘴,收了风流倜傥的扇子,挡上前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公子又。。。。。。?”
粉衣的正是无月公子身前的雪霜公子,他此刻一脸的惊疑未定,那双眼睛中的神情与刘老板茶楼对面那双别无二致。
雪霜捏紧了拳头,恨声道:“凤尾可认识长安城的那个锦爷?”
蓝衫的便是凤尾,他愣了愣,疑惑道:“认识的。。。。。。可是去年冬就没见着了。”
是凤尾,他愣了愣,疑惑道:“认识的。。。。。。可是去年冬就没见着了。”
“你可知那锦爷是谁?”雪霜咬牙切齿,让后面的轿子进了船舱,回头看着凤尾恨道,“没想到锦爷竟是女子,更没想到的是,当初害我们公子走火入魔的那个锦城公主,竟然就是当初长安城中大名鼎鼎的锦爷!”
雪霜极为愤恨,更有吃惊!
没想到堂堂一国公主死后竟在这被他发现了,还手无缚鸡之力,刚才他将人打晕时,那人竟毫无反应。
这对于公子来讲,莫过于最大的喜讯!
凤尾的扇子“啪”的落到地上,他不由得张大了嘴,愣愣道:“你。。。。。。你说什么?那位公主不是死了么?不然我们公子也。。。。。。”
“她根本就没死!她竟然躲到渝州来了。。。。。。”
“你。。。。。。你没有看错罢?这,这要让公子知道了。。。。。。”凤尾惊住了,一是没想到风流锦爷竟是个女子,还是曾在京城议论纷纷的锦城公主;二是没想到,那位公主竟玩了出假死来到了渝州。
当他知道公子竟因一个突然出现的公主而大恸至走火入魔后无不吃惊,听雪霜讲公子本是极恨那人,却在她死后妄图劫走尸体。后来公子被江湖上人称快活神仙的给送回别院时已经内伤极重,又因心肺大动而竟有走火入魔之势!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伤好后公子竟卖掉了云乐楼、竹海楼两座长安城最繁华的销金窟回了扬州,回了那无边的静水之心无川岛上,许久不曾去过的长恨楼。
此行也不知为何公子会来渝州的,听闻那位快活神仙是无声谷弟子,原以为是来看望旧友,难不成另有隐情?
这一番渝州之行,祁无月确另有隐情。
只是并不如后来凤尾所想是来找李容锦的,而是如周庭渊所说,来这里她幼时的地方看看,到底有什么不同。
只是他方一到渝州便不出门了,待在一处友人的别庄中,直到临回扬州,才终于敢看了眼这处她生活的地方。
他在怕啊。。。。。。
他怕在这里见到她生活的痕迹,会越发的怨恨!怨恨那人明明说了喜欢他,却欺骗他,最后竟还抛弃他!
只匆匆一眼,祁无月眼中便已有血丝。
这里每一处,似乎都印着那人曾经的音容笑貌,或笑,或嗔,或怒。可他走到哪没有呢?无论在哪,他的脑中都会想起那个曾经懵懂地说出“我喜欢你”,最后却又离去的人。
凤尾听完雪霜愤怒的带着辱骂的控诉,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望向舱中,想来公子已经见到了,而那两个轿夫也未出来,恐怕已是遭遇不测。
凤尾突然想到什么,心念一动,回头对雪霜道:“你先进去看看公子,我去去就回。”
雪霜应下,回身进了船舱中。
可还没等他掀开内室的珠帘,一道带着八分功力的疾风从帘中冲出,将他狠狠打到地上。雪霜重重撞在船板上,全身剧烈疼痛,他忍着睁开眼睛,咳出一丝血来,胆战心惊地看向掀帘而出的那个人。
雪白的珠串晃在他衣袖滑出的一截雪白手臂上,衬得那透白的肌肤散着莹莹光泽。他双目越发细长妖冶,冷冷的注视着地上的雪霜,薄唇轻启:“这是怎么回事?”
雪霜颤抖着跪到祁无月脚边,尽量让自己说话不那么发抖:“公子、子,锦爷竟是锦城公主,而且她根本就没有死!雪霜把她给您带过来。。。。。。”
祁无月嘴角胭脂痣邪魅,红唇妖艳,脸颊的透白肌肤因剧烈的胸膛起伏染上一层淡淡红晕,一身淡紫色衣衫,冷傲而立。
他的声音宛若来自地狱,字字冰冷沁骨:“竟然又骗我,呵呵,没死。。。。。。李容锦。。。。。。呵呵呵呵。。。。。。”
这骇人的笑声越发刺耳,地上的雪霜惊惧不已,却动也不敢动。
一阵骨骼捏紧的声音传来,雪霜小心翼翼抬了点头,发现那紧握的拳头中竟开始沁血!
“公子!”雪霜惊呼,他下意识地看向祁无月,却在触及那张有些扭曲的脸时,被他的袖风一扫,沉重地摔到一侧,昏了过去。
祁无月却突然止了笑,眉峰冷硬,双目赤红,却从恨中溢出沉沉的痛!
那是他逐渐被怨恨填满内心后一点残存的意识在告诉他,当他见到李容锦那一刻,恨不得掐死她时,她以前多么明媚的双眼无力合着,浑身瘫软,脸上毫无血色!
那样的鬼样子,哪里是他见过的李容锦!
紧紧捏住的她的手腕,却感受不到跳动,那样安静的身体里,如此薄弱的生息。
凤尾公子临行前去渡口边匆匆打听了下那个渝州不少人都知道的小锦姑娘,听到的寥寥几语,却让他唏嘘不已。
冬至那日,走丢的容家小锦终于回了家,本是举家欢庆的事,当夜却是容氏二老最为痛心的一夜。不知为何重病不醒的小锦姑娘,尽管后来在渝州郎中们的救治下捡回了半条命,却。。。。。。
说起这个的挑担汉子,却是不忍再说,不住地叹气。
无月公子的大船很快到了扬州,绕过重重白雾,不知何时竟飘在了静水湖上。小间中从那日被雪霜打晕后便一直未醒的李容锦,眉头微蹙,毫无血色的唇也紧紧抿着,不知是梦见了不好的东西,还是在昏睡中忍着什么剧烈的痛苦。
雪霜醒后就被祁无月打发着用只小舟送到静水湖岸,让他将扬州名医仲和请到长恨楼来。
毫无生息般躺了几天的人,到长恨楼的第二日,李容锦终于在仲神医的银针下醒了。
仲和长舒一口气,回头看着那睁开的眼睛,下意识说道:“姑娘可算醒了,老夫。。。。。。”又突然想起什么,止住话头,咂了咂舌,重重叹口气。
在屋中四处看了看,最终却是取出银针的一头,拿过她的手,在她掌中轻轻划写到:“姑娘有何不适?”
片刻的沉默后,床上的虚弱女子有些牵强的笑了笑,却不是回答他的询问,而淡声:“我这是,被带到了哪?”
她语气淡然,好似一点也不担心,只仅仅是想要知道。
仲和一愣,听到推门的动静,回头正好看到进来的男子,起身迎上道:“无月公子,这。。。。。。”
祁无月冷冷瞥他一眼,走到李容锦床边,看向她的眼睛。
他以为她会慌张,会吃惊,会害怕,会心虚。什么样的情绪他都想到了,可是那双眼睛,却一动不动,就如静水湖的水,安静的望着头顶一方帷帐。
他渐渐有些发怒,心中开始有郁气堆积,两手也渐渐握成拳头。
她为何能够如此平静地面对自己!连点悔悟也没有么?!
祁无月自嘲般冷冷一笑,亏他见到她的第一眼不是什么所谓的仇恨,不是怨憎,而是莫大的庆幸!庆幸她竟还活着,尽管她瞒天过海又欺骗了自己。
仲和见了忙走过来,心道这人传的骇人还不如亲自见了骇人,这姑娘如今四识尽废又重伤未愈,哪里经得起他折腾?他吓了吓,急道:“公子莫急,这位姑娘是看不见了!”
看不见了?
祁无月有些怔然,回头看着仲神医,眼中怒气更甚。床上的人,好似根本不知道屋里已经有了她曾伤害过的祁无月,更不知道此刻的祁无月,是多么的愤怒。
她如一具尸体,除了薄弱的呼吸声,毫无动静。
仲和一把胡子被祁无月冲的一颤一颤,他看向那女子,忍着想要逃离这满屋的冷意,沉默了一会,才叹道:“她不仅看不见,估计,也听不到公子在说什么。”?
☆、锦城云乐
? 心肺精气具损,经脉皆伤,眼、耳、鼻、舌四识尽丧,七魄去了四魄,六魂还差一魂。能够活下来,已是天大的奇迹。
仲神医深深叹气,不觉露出对那可怜姑娘的同情。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祁无月浑身都在发抖,他一点一点靠近李容锦,极为困难地坐到床沿上,伸出双手想要触碰她的脸,却触及那冰冷的肌肤时又狠狠缩了回去。
她为什么会这样?!谁对她做了什么?!
祁无月眼睛越发赤红,怒光迸发着,细长的手指紧紧攥住。可他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忽而又有了报复的快感来!
你李容锦,也有被人折磨的时候?!
本公子要让李怀不得安生,要让朝堂不得安生,你捣乱本公子的计划,你不信任本公子会保护你,你出卖本公子。
可是如今你这副样子,是被谁报复了?李成善还是李成纪?枉你离弃我身为他们谋划这么一出好结局,你看看!
哈哈哈!他们没有一人感激你的好意!没有!
你如今这副样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这么恶毒地想着,胸腔处似被人使劲的捶打着,狠狠的捶打着,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突然又悲痛着。
你是我的,怎么能让别人这么对你?!要折磨,也应该让我来折磨你才对!你怎么,能让别人这么对你!
他的脸逐渐扭曲,透着怪异的神色。
仲和惊得连连退开老远,正在思考着要不要继续说下面的话时,床上一直没有开口的李容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