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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争弦-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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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崎非道:“好。不过得小声些,以免被人窥破了来历。”站起来检查了门窗,复回到她身边坐下。
    穆青露道:“不妨事。我爹这一脉的武功以声入门,练久之后如果有人在外头,除非他是绝顶高手,否则一般都能察觉。我简单说给你听啊,当年,咱们天台派师祖曾在徒弟当中选出武学天资最强的四人,各授了一本集子,每本集子里都含有三套绝世武学,分别为内功心法、轻功身法和武器技法,四本集子的武功各有不同特性成效。我爹得了《流光集》,而‘拂云诀’便是《流光集》中包含的极强劲的独门内功心法。”
    段崎非认真地问:“那另外三本集子叫什么名字呢?”
    穆青露道:“爹爹当真把你关起门来养,竟什么都不曾告诉你!四师叔的集子叫《落雁集》,取意‘三尺龙泉剑,匣里无人见,一张落雁弓,百支金花箭’。一看这名儿,便知道是主讲暗器的典籍啦。你昨日学的‘栖霞步法’,便是《落雁集》中独门轻功身法。”
    段崎非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自豪之情,复问:“那大师伯和二师伯的呢?”
    穆青露轻笑道:“先卖个关子不讲,过几天你见到二师伯可以自己问嘛。”他见段崎非微微有些失望神色,安抚他道:“其实你这样也挺好——闭门苦练苦读十七年,出得门来,一路见到甚么都透着股新奇劲儿。”
    段崎非黯然道:“什么都没听过,谁都不认得,总难免感觉和这个江湖格格不入。”
    穆青露道:“别自惭形秽。其实我见的听的也不比你多多少。我自幼跟在四师叔身边长大,和她很亲。其次就是隔三岔五见一次二师伯——不过他性子和我投合,所以也很亲近。至于大师伯,据闻他闭关多年,益发见不着啦。”
    段崎非道:“我曾听说二师伯爱游山玩水,收了不少徒弟。以往有过两次,我在内室中练功,听到隔壁师父房内有人大笑,我好奇探问,得知是二师伯回山探望。我当时很想去拜见他,然而都正好因为师父布置的课业紧张,没能去成。至今犹觉遗憾呢。”
    穆青露道:“哈哈,爹爹很严格,你若不及时完成课业,铁定会挨责罚。不过二师伯是个最好奇的人,你当初要在门外扯开嗓子喊一声,他保证立马飞奔出来看你!”
    段崎非道:“幸好去了洛阳,就能瞻仰二师伯风范啦——对了,刚才提到大师伯,有人说他仍在天台山中,只不过深居简出;也有传闻讲他早就出外云游了。总之,我从小到大竟从未目睹他真容。”
    穆青露点点头:“嗯。据爹爹说,我从四岁后便再没见到过大师伯了。而且……”
    她神往地想了想,续道:
    “天台派武学享誉江湖,外人眼中,天台四侠的武学造诣不相上下,只是性格各有差异。大伙常以为,四人里,爹爹最俊逸,二师伯最爽朗,四师叔最优雅,而大师伯,却最……神秘!”
    说到此处,她眼底一片神往:“但我听爹爹他们谈起过,其实四人当中,武功最高且最深藏不露的,当属大师伯无疑。可惜啊!大师伯深居简出,更从未听说他曾收过徒弟,真是太可惜了!我好想学一些他的武功哩……”说着长长睫毛闪动,连连叹惋。
    段崎非闻言,悠然神往。但见她流露出失望神色,心中不忍,想了一想,安慰道:“你虽很久没见到他,但不代表他不关心你。想想啊,我俩都毫无远游经验,但如今师父师叔却偏偏不许别人作陪。莫非有意磨炼我们?”
    穆青露咦了一声,圆瞪双眼,啪地一击掌:“有道理!”
    段崎非继续道:“倘若真是磨炼,自然会有人在暗中悄悄关注我们。如果我们能圆满结束游历,得了师父师伯们的赞赏,也许下一步便能学更高深的武功呢。”
    穆青露欣然道:“多亏你提醒!师弟啊,那我们可一定得好好表现,要圆满通过‘试炼’,让爹爹他们刮目相看!”
    段崎非道:“嗯!那师姐往后还挑上房住不?……”
    穆青露坚定地道:“不住了!不如露宿街头吧,这样才显得朴实勤勉,有利于早日接大旗挑大梁。”
    段崎非失笑道:“那也不必。师姐沿途只须牢记翼师兄吩咐行事,我想便不会有误了。”
    穆青露道:“一言为定,日常起居我听你的,不过练武你可得听我的。来,今晚便开始教你拂云心法。”
    段崎非道:“多谢师姐!”当下二人头碰头,研习起拂云心法来。


赤衫怨(二)
    二人白天赶路,夜晚切磋武技,不知不觉时间过得飞快,行了几日,已至安徽定远县境内。四月中旬天气渐热,段崎非见穆青露脸蛋儿晒得红通通,额角挂满细汗珠粒子,甚为不忍,便道:“青露,找个茶馆歇息一会好么?”
    穆青露摇摇头,断然拒绝:“不行。师叔伯们看着哩。”
    段崎非又好气又好笑道:“休息会吧,晒晕了小心反被师叔伯们笑话。”
    穆青露拿手掌扇扇风,心道有理,便说:“行。但不能去茶馆,不然显得忒浪费啦。你瞧那里河边有片树林子,去那休息会,顺便放马儿喝点水好了。”
    段崎非道:“我听人说‘逢林勿入’,这片树林子规模挺大,又在水边,不知会不会有古怪?”
    穆青露嗐了一声:“大中午的能有什么古怪?且看本女侠…………算了算了,就在树林边缘乘个凉,不进林中便是,成么?”
    段崎非无奈道:“你自己保证的,可不能转眼就赖。”二人在树林外缘下了马,两匹马儿均是紫骝山庄骑师精心驯养而成,动如脱兔,静若处子,又极为听话。不需系绳,也不会乱跑,只乖乖在主人附近徘徊饮水。
    段崎非往树下铺了块布道:“青露,来坐下喝点水。”自己却不坐,只站着望风。穆青露仰头将水囊递给他道:“你也吃些喝些。”见段崎非摇手,便站起身来硬拖他坐下,从兜里掏出几块红豆饼和他分着吃。
    树荫底下甚为凉爽。穆青露吃饱喝足,隐有困意,喃喃道:“小非,我睡一会,你等下叫我。”段崎非道:“好。”见她四下顾盼,似寻找凭靠之处,一双妙目恰向自己肩膀上一瞅,突然心中又动了动。不料却听得穆青露说了声“我睡也。”便将身子一侧,头往树上一靠,阖起双目。
    段崎非见她睫毛初时还抖抖的,后来便不再颤动,知她已睡着。他却毫无睡意,也侧挨在树身上,端详起她的睡容来,心道这姑娘明明长得清丽文秀,却偏偏有个豪爽好胜的性子,当真是人不可貌相。瞧了一会,穆青露在睡梦中突然嘴角儿微翘,意态甚甜蜜,段崎非暗想她莫非梦见了翼师兄?见她朱唇动了动,似要说什么话,当下好奇心起,便将耳朵凑过去听。
    听了听,穆青露却又不说话了。段崎非失落地转回脑袋,却见她的脸距自己只不过几寸,淡淡少女幽香一阵阵传入鼻中,一时竟舍不得挪开头。
    突见一只小小飞虫盘旋几下,嗖地栖在穆青露左颊上。穆青露大概感觉有些痒,秀眉稍稍蹙了蹙。段崎非心中不忍,便轻轻扬起手想替她赶走小虫儿。手挨近她脸颊刚呼扇了一下,穆青露却忽然睁开双眼!
    段崎非吓了一大跳,猛地坐直身子结结巴巴解释:“青露?……我……不是要打你……我……”
    却见穆青露迅速坐起,伸手掩住他口小声道:“嘘,你听,有哭声。”
    段崎非心中一凛,知她耳目极为灵敏,立时住了口定神凝听。树林中本就颇为凉爽,此刻太阳恰被云层半遮,林间渐有凉**动。凉风阵阵涌出,竟隐隐搀杂了丝丝缕缕女人呜咽声。
    二人对视一眼,段崎非一手反握背上霁虹枪,另一手拉起穆青露,低声道:
    “快走!”
    穆青露被他一拉坐不稳,整个人一歪向前倒去。段崎非赶紧放开枪去扶她,却见她从自己怀中爬起,依旧侧头仔细听着。段崎非压低嗓子道:“别听了,走吧。”
    穆青露却不理会,撑住他肩膀站起身道:“我去瞧瞧。”
    “回来!”段崎非慌忙跳起去拉她,孰料她动作快绝,自己的“栖霞步”又不够纯熟,一把没拉到,穆青露反而脚下生风,嗖嗖嗖地直往林子深处跑,眼见要没影儿了。
    段崎非咬咬牙,摘下霁虹枪握在手中,闪身紧紧跟住。
    穆青露左跑右蹿,脚下一刻不停,转眼绕过二三十株大树,歪着脑袋听了一晌,扭身躲在一棵粗壮的树后。
    段崎非跟上去,气急败坏指了她,张嘴欲言,穆青露却又朝他“嘘”了一下,向东边指了指。段崎非正要转头去看,眼角余光突觉东方有道红影一闪。
    他头皮一麻,反而迅速冷静下来。见穆青露依旧挨着树,并无大动作,便深吸一口气,护在她身后,一起张望。
    却见东边约摸六七丈开外,有一株白果树,树龄尚幼,还不是很高,但树身已颇粗,且恰逢春季开了不少花,因此即使在林中也很显眼。方才眼角闪过的红影,此时正伏在白果树下,哀哀痛哭。
    段崎非心道这又是甚么情况?耳听得红影悲悲切切哭了一回,凄声诉道:
    “爹爹,你一生功名夙愿未成,却已抛下我而去……如今我茕茕孑立、形单影只,我……我好想您……”
    红影边哭边说,声音居然很柔婉,不像甚么厉鬼。段穆二人不觉入神,但听她继续泣道:
    “爹爹,女儿无能,没法将您厚葬,您走后终日冷冷清清,天下已无女儿可容身之地了……爹爹,女儿想来陪您……”
    红影一面哭,一面缓缓爬起身来。她背朝二人,远远瞧去只能看出腰肢甚是纤细,身形颇为婀娜。
    红衣女边哭边在树后摸摸索索,拖出一条长麻绳来。削肩抖动,将麻绳一头结了个套,稍顿了顿,来到白果树下,拣了根最低的枝条,将绳套往上抛。
    她身形纤弱,臂力似也不济,连扔好几次,才勉强将麻绳甩上枝头。她又俯身将另一端盘在树根处绕了好几圈,打个死结,扶树喘息良久,似已体力难支。
    段崎非向穆青露使了个眼色,询问该如何是好。穆青露想了想,将脑袋凑近他耳边,小声道:“再观察观察,说不定这也是试炼的一部分呢?”
    段崎非顿了一顿,道:“师姐,小心走火入魔……”突然见红影又动了,赶紧住嘴继续观望。
    红衣女幽幽地道:“爹爹,我这就来。”缓缓走到绳圈下,见绳圈离她头顶犹有尺余,便四处张望有无垫脚之物。瞥到不远处几块废弃方砖,便过去搬。那方砖缺角少边,并不厚重,但她屈了腰连搬带举,方砖竟纹丝不动。她停下手,呜咽一会,又发力去拖,拽着其中一块挪了两三步,气喘吁吁一失足,连人带砖跌成一团。
    穆青露看得恻隐之心油然而生,道:“我去帮她搬。”从树后挺身欲出。
    段崎非一把扯住她悄声道:“师姐!你太投入了!”穆青露如梦方醒:“咦,我糊涂啦。”复又缩回树后。
    红衣女眼见搬砖无望,又声泪俱下诉道:“爹爹……莫阻挡女儿追随之心。”她边哭边四望,见周围有不少冬季掉下的断枝枯条,便一边拭泪一边去捡,聚拢作一堆,积在绳套下方。
    她踩在枯枝堆上,伸手去勾绳套,脚下一滑,枯枝堆散成一片,捞了个空。她复又将其聚拢,添些新枝,再踩,复滑,又散,再聚……如此往复四五次,段穆二人都有些不耐烦起来。
    穆青露向段崎非点点头,小声道:“试炼,一定是试炼。”
    段崎非左手仍握着枪,不知该不该收起,问:“师姐,怎么办?”
    穆青露将手一摊:“不是说好了沿路都由你拿主意咧?”
    段崎非结巴道:“可是……这……我……”他无奈地往红衣女方位一指,穆青露眼尖,啪地拨开他的手:“哇,看,她吊上去了!”
    段崎非赶紧顺着她一望,见红衣女终于将树枝堆到了尺余高,踩上去终于攀住了绳圈。她奋力举臂扒着绳圈喊了声“爹爹,我来了”,将头往里一套。一攀一扒一套之间,脚下树枝堆哗的又散了大半,绳套被她一坠,也下沉了一些,她一对莲足便悬空在离地才三四寸处踢来荡去。
    穆青露“噫”地推推段崎非:“小非,依你看,她吊在这么点高度上会不会死?”
    段崎非迟疑道:“我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见人上吊……不过听说,上吊要踢翻凳子才行……”
    穆青露道:“对哇……她这般几乎是平地上吊能成不?”话音未落,忽见红衣女娇躯激烈抽搐起来,喉头格格连声。
    段崎非喊道:“原来平地也能吊死人!快救她!”当先从树后蹿出去。穆青露探手入怀,取出一枚小小铃铛,嗤地一弹,铃铛破空疾出,嗖地击断绳子。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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