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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逢魔时刻-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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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间都被拿来防备他的小动作。

由于追寻她的人马已寻至太湖,她不得不在湛无拘的建议下随意找了个目的行去。

扬州就是她下一个地点。搭了十天驿车之后,他们在扬州城外的柳村下车。倒也不是为了贪看特别优美的景致,而是荷包内银子消失的速度出乎预料的快上许多,她不得不加以精打细算。

其实认真说来,湛无拘这人并不难相处。他虽好吃、好玩,却不挑,只要能让他吃饱,就算摆在他眼前的是五花肉拌饭,他也会吃得不亦乐乎。而且通常是她点什么菜,他就吃什么。有时错过了宿头,在原野山林间过夜,他也会抓鱼猎雉张罗出象样的一餐野味。他自称来自山林,与她自幼被养在深闺便有了强烈的分别。他知道怎么捕鱼猎兽、怎么与一些店家砍价,为着一文钱二文钱斤斤计较;初时不免觉得他这行为粗鄙不堪,但日子一久,才知道这对只出不进的荷包助益有多大。

他是个不太差的食客;也是个让人又气又笑的无赖。

也许离开浮望山庄的时日已稍微久远,致使每次一想起再不觉得椎心般遽疼,也甚至不再那么常想起了。曾经她以为她会心碎而死,但现下她只求自己定力好到不会被湛无拘给气死。

“你、在、做、什、么?”瞧,才一个恍惚,他竟巴到几名乞丐身边不知在闹些什么,不会是要欺负那些可怜人吧?她大步地走过去,忍耐地问道。

“我在请教他们一天营收多少嘛。”湛无拘露出善良无害的笑容,一手却掩不住他拎住人家衣领的事实。

“放开他!管人家那么多做什么?”她伸手过去,非常习惯性地又要拍打那只静不下来的爪子。

岂知她想象中的可怜人竟有一双恶狠狠的眼,令她吓退了一步。

“放开本大爷!”被擒住的乞丐低喝一声,双掌成爪直攻向湛无拘胸前各大穴,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竟挣不开被抓攫住的衣领。

湛无拘轻松地以另一手化解乞丐的攻势,眼角更瞟到原本装得老弱贫病的另几名乞丐也一副豁出去了的表情,各自打算攻过来了,他转头对姬向晚唤道:

“小姐,到树上看戏去,免得被拳头扫到。我要玩一玩。”随着另四名乞丐的加入,他专心以对,没再觑空与她聊天。

姬向晚眨了眨眼,不敢相信一场打斗竟可以在这么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发生!当然她是知道遇到打斗事件,躲远些总没有错,可是初初亲临险象环生的情况,“知道”与“行动”间总有令人遗憾的落差。

眼花撩乱地看着一群人打得方兴未艾,她除了张口结舌外,已无力再做其它反应。

直到一名被打退的乞丐撞上她令她跌坐在地上,她才连忙要闪开,不料那名被打退的人心有不甘,在起身时一拳打向她门面——

“找死!”湛无拘飞身过来踹开那人。

“哇!”被减去八成力道的拳头仍扫过了她的眼窝,姬向晚头晕目眩地倒入湛无拘怀中。

不让湛无拘有查探她是否安好的机会,四、五名乞丐全都夹攻而来。

“你为什么要与他们动手?”她摀着左眼,气怒地质问。被他带着左避右闪,晕得都快吐了。

“我只是好奇乞丐怎么会有狐裘避寒嘛。”他回答得甚是无辜。

她一征,复又更气,咬牙低问:

“那又干你什么事?”

“现在有干系了,他们打了你。别怕,我替你报仇。”他嘻嘻一笑,加了些力道,打得对手无力还击。

好个可鄙的倒果为因,她真是不敢相信他会把这种借口使得这么理直气壮!

不久后,四五名乞丐已各自倒在地上哀号不已。湛无拘踢了踢为首的那一名问道:

“你们来扬州要做的坏事是什么?说来听听?如何?”

“你凭什么以为我们在做坏事?!”乞丐喘着气反问。

湛无拘由怀中掏出一枚小竹筒,就见倒在地上的人脸色全部丕变,更有几名企图冲上前抢过,但反被制住了穴道。

“我看这竹筒上面的固案与你们衣领后方的那只百足虫挺像的,所以这个应该是你们的没错。而里面呢,正写着:高堂主,吾等已查知丐帮将《极天秘籍》暗中护送到扬州,决定易容改扮乞丐守在城门外,加以拦劫……”

“住——口!”为首者顾不得伤势以及被踩住的情势,四肢狂动,恨不得抢回机密信件。

不过湛无拘嫌烦,点穴让他加入安静的行列。

“你怎么会有这东西?”姬向晚瞠目地问。

“我们沿路不是吃了许多烤鸽肉?”他不答反问。手也没闲着,一一将他们捆成了粽子。

“是呀,那又怎——呀!”她发指着他,竟一时说不出口。

湛无拘呵呵一笑,从怀中掏出了数个造型各自不同的小圆筒,招手要她过来,忙不迭地现宝:

“喏,这一张为了一首恶心至极的情书哦;这一张写着计谋已成;还有这一张,记了一大堆数字,报告营收的,还有——”

“你怎么可以抓别人的信鸽来吃?!”她质问。

湛无拘指着天空:

“现在是正月天,天上飞来飞去的也只有信鸽了,而且每天打咱们头上飞过去的三、四十只不止,咱也不过抓了一、两只下腹,很客气了。”

“你这人有没有一点道德呀!”她真是不敢相信,做了这种事的人竟还一副“我已经很手下留情”的嘴脸。

“这关道德啥事?”他一脸不以为然。

“要是别人漏了什么重大的讯息,致使悲剧造成,你要如何担待?”

湛无拘伸出食指摇了摇:

“你多患了。真正重要大事,别人该懂得派专人传送以保护机密的滴水不漏;今天他们敢用信鸽,就要有承担信件遗失的觉悟,不是落人你我之口,也会落入猎人之手。

你知道,鸽肉非常鲜嫩美味。”说完还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你……歪理!”

“别忘了,你也吃有份。”一句话堵死她的义正辞严。

她瞪大眼,却开不了口辩驳。本性中的刚直,容不得她忽视自己参与有分的事实。

一旦立场失去公允,她哪还能直指着他的过失而不感心虚汗颜?

湛无拘扛起昏迷的假乞丐往一间破屋走去。

“你要做什么?”她追问。'ūmdtxt炫…书Còm网'

“他们至少得昏迷上一日夜,快下雨了,总该尽点道义安排他们栖身的地方。”快速来回四趟,已将人放妥。

姬向晚探头看了看天色,果真有丝除霾,也飘下雨丝。

“那我们快走吧……你又在做什么?”她连忙过去拉住湛无拘的衣袖。结果“嘶”

地一声,他整条袖子竟就这么硬生生地落在她手中。

湛无拘望了望她愧疚万分的脸色,平平道:

“没关系,反正本来就很破了。”然后状似伤怀地别过头去,耸着肩头,微微颤抖——

“对不住,我会帮你补好的。”她慌忙地安抚,可是想了想又不对,是他先有错,才会被她不小心扯破衣袖的:“你刚才怎么可以搜他们的身?”

湛无拘耸耸肩:

“我在他们身上闻到迷药味,想是他们身上有这些害人玩意。你刚才也听到了,他们正计画去抢别人的东西呢,既然咱们不打算杀他们,至少也要没收他们身上的害人物品喽。”

那倒也是。但……

“趁人之危是不对的!”

她瞪大眼看他已搜出一些油纸包、匕首、令牌、银两……最后朝她微微一笑,她一时不察笑了回去,才暗自扼腕不已。

“麻烦把水袋给我。”

她不明所以地递过去。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也蹲在一边亲看。

“这是什么?”她指着他自怀中掏出的小磁瓶。

“洗不褪的粉末。”他倒出些许,以水调合,开始在那些人脸上写起字来。

极天秘籍在我身上

“为什么这么写?”她问。

湛无拘又沾了沾手指,往第二个人脸上做文章去。

“好教他们十天半个月不敢出门去。坏事自然也做不得了。”

第二个人脸上写的是:丐帮杀杀杀

姬向晚忍不住批评着:

“好丑的字。”

“难道你会比我写得好看?”

“当然。”她低哼。

他拉她到第三人身边:

“你来证明看看。”

“不要!这种缺德事。”她拒绝。

“我们对四个坏人使坏,却可以救了许多其它无辜的人,怎么算缺德事?酿成大祸的善行与救人一命而不得不为之的小恶,哪一种是你愿意去做的?”

“善行怎会酿成大祸?”她驳斥。

湛无拘抬头想了想,道:

“我爹娘年轻时,曾经被一个坏人陷害得几乎脱去半条命,最后坏人被捉了,一副悔不当初的死样子,求爷爷告奶奶的,求大伙饶他一命。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姬向晚直觉道:

“放了他,让他有自新的机会。”

“是的,我姨娘就是这么想,而我爹娘反对。但当时在我姨娘的地盘上,也不好太过坚持。结果是,不出两年,姨娘一家子全遭杀害。”

“老天爷——”

湛无拘笑了笑:

“那恶人竟还不自量力地想去杀掉我爹娘,结果不劳他老人家四处找人,我爹娘自己送上门给了他一个痛快,当然,我们不能以偏概全地认定坏人不会有向善的一天,只不过我向来不太信任就是了。如果这些人是好人,还须我们现下浪费力气做白工吗?”

他拉过她右手食指,沾上颜料,问道:“你想写什么?”

“坏人。”她只想出这贫乏的两个字。于是也当真在坏人额头上写下了。

湛无拘只好加以装饰一些花花草草在两颊。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发出信鸽的人呢?”

“很简单,他们发信鸽时,我就看到了,所以才建议你来扬州看风景。”

直到第四人也被改头换面过后,他把四人的随身物品全丢入一口枯井中。咧嘴笑道:

“走吧!进城去。”

姬向晚戒慎道:

“你似乎有了明确的目标?”

“不就是看热闹吗?”

强拉着她离开破屋。雨不知何时停了,一道彩虹挂在青碧的山边,地上一洼洼的积水与蓝天相映,她忘了斥喝他不合宜的举措,看着新晴的早春风光,一时竟被美景所迷惑了。

而心中的阴霾,悄悄化蚀在春日中,虽不自觉,但心境却已开阔……

※ ※ ※

春日始,扬州拥入大量文人墨客,莫不为了歌咏丽景而来。热闹的扬州,又因某些诡谲的波涌,使得一些身分不明的练家子悄悄落宿于此。

每一家酒楼食肆忙着迎接这一波赚钱的好时机,莫不卯足了劲,增加人手、僻建房舍,然而仍不及客人拥入的速度。客栈被住了个十成十,许多租不到屋的,只好向佛寺挂单。

有人的地方就有油水可捞,做营生的、做贼的、偷仔的、正经的、不正经的,全加入其中各凭本事。

姬向晚三日前原本还在愁眉苦脸地数着所剩不多的银两,怕接下来无以为继,然而今日那扁扁的荷包再也困扰不了她了。

因为——被扒了。

这惨事发生在早上。有两名年约十岁左右的小孩,一身泥污地向她讨包子吃,说是数日没吃食了。她一时善心大发,不仅给了所有刚买的包子,还掏出荷包拿出五文钱给他们一双苦命的小兄弟。哪知不过转个身的瞬间,她袖内的荷包已不翼而飞;原本看来弱不禁风的两兄弟也早不见踪影。

而湛无拘哪儿去了呢?他正在磨着一间小寺庙的住持让他俩挂单,吃宿的费用由他每天帮忙炊煮、劈柴、挑水来抵。那时姬向晚觉得这行为太强人所难,又实在不想再露宿了,于是转身走开,打算买两人的早膳,一面躲躲羞,结果早膳没买成,还一贫如洗地回来。

“也就是说,咱们得乞讨度日了?”湛无拘面无表情。

万般惭愧的金主头低低地无颜应声。

他拉起她手,往小寺庙的偏门走进去:

“我向住持师父借了两间房挂单,一时半刻是不必担心食宿无着落啦,但总得合计合计日后的肚皮问题。咱们得弄个小营生来做做。”

“什么?”姬向晚仍沉浸在世道险恶、人心不古的哀愁中,有气无力地随口问着。

任他牵着手也不反抗……或许已不知不觉地习惯了?

湛无拘突然止住步子问道:

“小姬,你家中做何营生?”

“没做什么营生,收田租,请人管事。”

“那你爹就啥也不做、镇日风花雪月?”他暗自叹气,果真这妞儿出身于乡绅之户,也就是——什么也不会的千金小姐。

姬向晚不悦地质问:

“家中有田产又哪儿错了?我爹每日忙着做学问,可不是游手好闲之辈,何况排解佃农纠纷并不简单呢!”

“是是是!了不起。”湛无拘安抚着,复又垂头丧气地拉她开步走。

“不要拉我的手!你明知道我是规矩的姑娘,你还……”

他转头打量她脸:

“对呀!我早就想告诉你了,你的易容术真差。”说着,又更凑近了眼,差点抵住她鼻尖,令她吓得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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