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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青崖白鹿记-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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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上散落着撕碎的《江海不系舟》,乐秀宁似有不甘,捡了一片递给沈瑄:“你看这真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沈瑄背得全文,与纸上的字句全然不同。可是……他盯着纸片上手抄的笔迹,如此眼熟,不禁愕然。
  夜里沈瑄又失眠了。自从三年前蒋灵骞死后,他就有时睡不好觉,只是盯着床头的孤灯,窗外的星河,点点滴滴的回想过去种种情事。思绪一起,便欲罢不能。有时几乎都忘了她早已死去,总觉得似乎她还在某处等待,似乎天一亮他就可以上路去找她。为什么时间不能把记忆都洗掉呢?
  不过今晚有办法解脱,他披衣起来,把残灯挑亮,细细的构想明天如何给宋飞天治那张烧坏的脸。
  只能从她的身上,另取一块皮肤,把烧坏的面皮换下来,取皮之处也需缝合另长。新皮不一定能长好,其间可能溃烂脱落,病人可能发热而死。就算换得成功,这番苦楚也不是常人能受的。
  正想着,窗棂上“喀喇”一声响,探进一个头来,面如莲萼。
  “师弟,我能找你谈谈么?”来的是乐秀宁。
  沈瑄出了门去,两人并肩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天已快亮了,微霜凄凄,宿鸟啼鸣,天边泛出浅浅的白色。沈瑄道:“你就是不来,我也会去找你的。”
  “什么意思?”乐秀宁道,脸上仍是那种温和亲切的笑容。
  沈瑄道:“你们把范定风怎样了?”
  “还能怎样,请丐帮的人送他回金陵呗!你伤他很重,一段时间内,他不能再嚣张了。”乐秀宁道。
  沈瑄道:“我以为你会杀了他。”
  乐秀宁轻轻松松道:“那可不能。其实这人虚伪狠毒,我恨他要死。不过做人总要有余地,事事做绝,那可不跟吴越王妃一样!”
  沈瑄也笑了:“毕竟是阿秀姐姐。”
  乐秀宁含笑道:“师弟,你今日对付范定风的那一手剑法,高明得紧啊!”
  沈瑄道:“那就是当年在葫芦湾发现的那本乐谱上记载的剑法。阿秀姐姐,你不也练过么?”
  乐秀宁眼光闪闪烁烁,含糊道:“是么?”
  沈瑄道:“阿秀姐姐,若不嫌唐突,我可否直言?那一套剑法,你使得不太对,与原来的剑意相去甚远。乐谱中不曾记有心法,我想是你练习时,自己揣摩的。”
  乐秀宁心存愧疚,只得微微点头。那《五湖烟霞引》本是极其高深的剑法,当年乐秀宁却说平庸无奇,不叫沈瑄好好练,后来还是蒋灵骞道出其中奥妙。其实乐秀宁一开始就知道这是绝世武功,一直悄悄地练习,她武功远胜往昔,便是得益于此。但《五湖烟霞引》的内功心法,却是记在《江海不系舟》中,乐秀宁无缘省得。她自己揣摩推敲,最后虽然用了那些精妙绝伦的招式,从剑意上看却自成狠辣凶险一派,与原来剑法的流转如意、刚柔相济大不一样,功力上当然也低了一筹。所以沈瑄一开始,还看不出“何先生”练的也是《五湖烟霞引》,后来才瞧出来历,也就渐渐明白了前后的关窍。
  乐秀宁瞧着沈瑄道:“那么师弟,这套剑法想来你是练得很好了?”
  沈瑄没有回答,两眼望着远处,他在犹豫,说还是不说呢?终于,他开口道:“阿秀姐姐,离儿的地图,是你拿的吧,后来给了钱世骏。”
  乐秀宁心中一震,什么也没有瞒过他!她不禁立起身来,冷笑道:“你什么时候想到的?”
  沈瑄低下头,从地上揪起几根枯黄的草叶,道:“很简单,离儿给钱世骏的只是一张很简单的草图。钱世骏最后却有了原图,只能是你给他的。”
  “你要怎样,捉贼么?喊冤么?”乐秀宁十分激动,“她那时失忆了,拿着这宝贵的机密有什么用!我替她收着不好么!这东西本也不是她的,她用不着,我却用得着,靠了这张地图,我帮助九王爷登上王位。总比她……总比她强!”
  沈瑄轻轻的扯着那草叶,一根根捋开,缓缓道:“你说的不错,离儿是不太在意那地图,有与没有都一样。只是当时我问你,你不该骗了我。更不该……更不该嫁祸于她!”
  乐秀宁停住了脚步,秀眉紧锁,面色发白:“你说我嫁祸于她?”
  沈瑄道:“是你用沾了毒液的绣骨金针杀死了吴霆。绣骨金针之所以为天台派的绝技,是因为它无毒也可以杀人。但那时我们不知道,以为既是绣骨金针,必然出自离儿之手。其实那个时候,她没有可能杀吴霆。”
  乐秀宁冷笑道:“那么我就有可能杀吴霆?”
  沈瑄道:“本来你和吴霆……我说什么也想不到凶手是你。直到今天傍晚,你对我舅舅下手。”
  沈瑄说得轻描淡写,却一针刺到了真相。乐秀宁转过脸来盯着他,面容阴森得可怕:“你那时就认出了我?哼,幸亏你在关键时刻犹豫了一下,否则我早就命丧黄泉啦。我是不是还应当感激你手下留情?”
  沈瑄道:“不是的。我直到晚上,才在大殿上认出你的。”在含玄子的山庄里,沈瑄发现了蒙面人使的是《五湖烟霞引》剑法。当“何先生”在大殿上再度出手,沈瑄一眼就看了出来蒙面人是他。最后“何先生”露出乐秀宁的庐山真面目,于是从前的种种悬案,便真相大白了。
  “你和我舅舅有仇,当然不会放过吴霆。”沈瑄道,“你和你父亲‘弈仙’一样,精通各种暗器,原不难用一根毒针杀人。早在我们住在葫芦湾的时候,你手里就留有了离儿的四枚绣骨金针。”
  “是啊,”乐秀宁道,“这是天台派的独门绝活,可惜我不会用。真正的绣骨金针,是要用天台派阴寒的内力催发的。这针里面是银的,面上镀了金,传冷极快。中针之人不是感到中毒,而是被针上的奇寒灌入经脉,有可能在刹那间被活活冻死,也有可能只是一时封住穴道——这全凭发针之人在针上附了多少内功。可以随心所欲,便是绣骨金针比寻常毒针高明的地方。然则这一门功夫很难练成,不但要有深厚的天台内功为底,还要懂得如何将内力催发到针尖上,如何控制内力的大小。我曾经下力气研究过,还是练不成。后来想,其实何必非这样麻烦,在针上敷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岂不干净省事!”
  这想法倒和吴越王妃一样,沈瑄暗忖。
  “你现在什么都知道了,去告诉你舅舅罢。”乐秀宁道。
  沈瑄道:“我自然会告诉他。当初你使得大家都以为是离儿杀了吴霆,把她当作洞庭派不共戴天的敌人。那时我也这么想,结果悔恨到现在。”
  乐秀宁冷笑道:“算了吧师弟,你除了蒋灵骞就不会想想别的么?为什么不问问,我和吴剑知父子作对的原因。”
  沈瑄默然。说到吴剑知,他就觉得那是一个深藏在迷雾里,永远看不清的人。一方面,他是和蔼慈祥的长辈,为人恬退隐忍,品行方正。可另一方面,他身上缠绕着数不清的谜题。譬如那本撕碎的《江海不系舟》,沈瑄没有见过吴越王妃的笔迹,也能一眼看出,那不是她在天台山上伪造的那一本。那些龙飞凤舞的书法,他太熟悉了——当年在三醉宫里吴剑知那间四壁写满了字的房间里,不知研习过多少回,烧成灰都认得。联想到从前,吴剑知明知道经书落在范家,也不去追取,原来这书还是他抄的,他早就知道是伪书!可怜他的儿子、徒弟都被瞒过了,死的死,逃的逃,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我当然想问。”沈瑄道。
  乐秀宁坐在了栏杆上,叹息了一声,道:“你想问,我也懒得说了。我陷害蒋姑娘,暗杀吴霆,行刺掌门人,真是血债累累。如今被你揭发干净了,你就清理门户罢!”
  沈瑄叹道:“阿秀姐姐,你明知我不会那样做。”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天色越来越亮了,清凉的晨风一丝丝钻入襟怀,听得见露水滑落草叶的声音。这么多年来,在沈瑄的心目中,乐秀宁一直是一个温柔端庄、善解人意的姐姐,如同骨肉至亲一般。可是一天之内,他突然发现了这个姐姐的另一幅面目,居然是计谋,是欺骗。他心里的失望、落寞又向谁去说呢?乐秀宁自幼颠沛流离,身世凄凉,也许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他又怎么能伤害她?
  “你还肯叫我姐姐。”乐秀宁道,“这些事情,你心里知道就罢了,又何必对我说?这些年不管怎样,我始终是对你好的。你不说这些,我们便还是好姐弟;你一说出来,什么都完了。”
  沈瑄道:“明明知道,装作不知,这可太难了。”
  “你会放过我么?”乐秀宁走到沈瑄面前,眼光又恢复了精明和警惕。
  沈瑄摇摇头。乐秀宁知道,那意思是他也想不明白。
  “我心里存了很多疑惑,”沈瑄道,“很想问问你。本门的事情,你知道的比我多。”
  乐秀宁笑道:“是不是我说了,你就不再找我麻烦?师弟,你的武功胜过我,我可怕你的很。”
  沈瑄苦笑一声,道:“好吧,你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从前的事情,我不再追究。不过,不过你还要答应我,无论你和舅舅有什么仇,都不要再行刺他了。他的妻子儿女都离开了他,已经很惨啦。”
  “我知道他很惨。还是你心好,”乐秀宁释然道,“那就这样啦。今晚之后,我也不再见你。”
  沈瑄也不知这种条件交换,到底对不对。可是今后不必与乐秀宁为敌,对他实是种解脱。他的一句话却问:“你怎么会对吴霆下手?”
  乐秀宁道:“他是个好人,我也不想那样。可是我私闯碧坞斋,已经被他看见了。我求他不要声张,他不肯,眼神里那么恨我。那时我的《五湖烟霞引》尚未练成,倘若让他父亲知道,我就死定了。”
  “你去碧芜斋,是为了那本《江海不系舟》吧?”沈瑄道。
  “不错,找了半天找不到。”乐秀宁道,“其实都是为了那本书,所有的事情都是由那本书引起。倘若师祖当年不留下它,天下就太平了。”
  沈瑄道:“当年我派从蒋听松处盗回此书,想来是真的?”
  “千真万确!”乐秀宁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沈瑄虽早就想到过,心里仍是一凉。“当年就是我爹爹带了一个徒弟上天台山,盗回了这本书。这件事并没有瞒着同门,据说吴剑知私下不同意。但爹爹还是去了,想来得到了掌门的默许,也就是你父亲。本来也是,我派的秘笈怎可落他人手!我爹爹一向心思机巧,百无一失。没想到那个徒弟失了手,被赤城老怪发现。你知道你父亲怎么死的?”
  “卢真人对我说过。”沈瑄道。
  乐秀宁道:“卢真人究竟是外人,讲不了很细。爹爹曾把当年的情形对我细细说过。其实那时候,你父亲也不是非死不可!”
  沈瑄瞪大了眼睛。
  “早先的时候,你父亲和你舅舅吴剑知同门学艺,俩人最是要好。吴剑知的父亲,也就是你的外祖父,与师祖是既是通家之好,又是刎颈之交。你外祖父死的很早,孤儿寡母都由师祖照料。所以吴剑知对你父亲,就像亲兄弟一样。”
  “这些事情我都知道。”沈瑄道。沈瑄的母亲,也正是因为这一层关系,才与他父亲结缡的。
  “可是到了你父母成亲的时候,这种关系却起了微妙的变化。”乐秀宁道。
  “为什么?”沈瑄道。
  乐秀宁暧昧的摇摇头:“涉及你的先人,我不便说。”
  沈瑄道:“阿秀姐姐,你不告诉我,我就一辈子也不知道了。”
  乐秀宁道:“我说了你可别怪。因为你父母的感情不合。”
  “怎么会呢?”沈瑄很茫然,在从小的印象里,他的父亲是一个潇洒出尘的谦谦君子,他的母亲是一个清艳无双的温雅淑女,正是所谓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而且两人又是青梅竹马,怎么会感情不合?他细细的回想小时候的情形,似乎真的很少见父母在一起。后来在葫芦湾,也不记得母亲什么时候思念过父亲。难道说,他的父母竟然不是想象中的恩爱夫妻?
  “我爹爹不和你家住在一起,这些事情也说不清。只听说,你父亲不喜欢你母亲。可想见吴剑知为了妹妹,难免会和你父亲产生嫌隙。当时你父亲要自尽,自然有很多人劝。可是你舅舅吴剑知却一句也不劝,非但不劝,几乎是怂恿。似乎你父亲不死,洞庭派就真的翻不了身。”
  沈瑄骇然。
  “师弟,你可能觉得我挑拨离间。没办法,我对吴剑知的看法,实在太坏。”乐秀宁愤然道,“你还不知道我为什么恨他罢。因为他杀死了我的父亲,而且是借刀杀人。你父亲死后,他就以盗窃经书、辱没师门为名,把我父亲赶出三醉宫。非但如此,他还硬说我爹爹偷回经书时,调换了一本,逼他交出真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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