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凝-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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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一眼阿初的脸色,“算了,最近张敏看我得紧,我怕过不来。”
“母亲,她这般呱噪的性子会惹祸。”阿初乖乖得在我怀里恶狠狠得损我,“呆在张敏那是学些生存之道。”
“切!”我推开他,“明明就是小气!”可心里是明白的,他这是出于众矢之的。
屁股都没坐热……
“可以回去了。”
皱眉,叼着腰果摇摇头。
“安华!”
“三皇子殿下,奴婢在。”
我一阵恶寒。
“送绣儿姑娘和凝儿姑娘回去……”
郁闷!这臭小子,永远永远都这么讨厌!我抓了把腰果狠狠瞪了他一眼。
成化十一年十一月八日
三皇子朱祐憆立为皇太子
后商辂加太子少保,任吏部尚书,谨慎殿大学士
逾月
纪氏终究还是病倒了。
商辂进言,如有不讳,礼宜从厚,帝允
竟没想到,再见商辂竟是这样的情景。
他身着祭服,梁冠,青衣赤裳竟以衰服对榻上的纪氏行礼。
“纪淑妃……”静静地大家都看着他,听着他跪在那为纪氏祈福诵徳。商辂竟是这般在晓喻众人,纪氏快不久于人世。
商辂,你到底是个怎样的男子。这般的傲然正气,不惧生死。你不怕,万氏知道你在意指她会加害纪氏?
“绣儿,商辂爱你,是你一生之幸。”我拍怕她的手,“他比莲高洁,比梅傲气,比菊更淡薄,这样的男子世间难出其右,好好爱他,敬重他。”
“县主,我会。”
“他选择你是因为你心中无瑕无垢,洁白纯良。”擦去她眼角的泪,心中惋痛,实雍,同样为官,为何你不在?
看着腰间的玉,为何那日你明知这玉的来历,还要故意试探我。
为何你早知道怀恩有意接近我,却不告知于我,
为何……你要和当初的稚女讲心中的抱负……
像是有人用一块湿布,一下一下在擦镜面的雾气,真相、人心。再也由不得我逃避。
“啊!”我从梦靥中惊醒。大寒刚过,天气很冷,我赤脚走在地上,“绣儿,绣儿!”
“怎么了?怎么了?”绣儿披着衣服到我面前,“赶紧回去,县主,这地上太冰。”
“不行!”我扯起衣服,“去,去长乐宫!”
“县主!张公公不是说了,我们现在要离那远远的,安分守己得做人。这深更半夜得过去,让瞧见了岂不是出大事了。”
“我心里发毛,就去看看好不好,一连做了好几个噩梦,我怕……”咽回嘴里的话,我开始套衣服。
绣儿也劝不住我,只能由着我。
前脚跨门槛就见着了张敏。“张公公……”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他打量了我一眼,“赶紧走!”
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常服,我踏着夜里的冰雪急急得朝长乐宫奔去。冬日的严寒竟敌不过心里的伤痛,太医不是说还能调理好么,不是还有两年的时间。
一步刹在长乐宫前,宫里亮着灯,全亮着。
嘤嘤的哭泣声仿若飘在空气中……
“怎么不走了?”张敏回了几步,拽拽我的衣袖,“还能见最后一面。”
倏得一激,我已冲进了长乐宫。
可笑啊,看着她的脸,我突然想笑,这么美的瞿衣下裹着竟然是脸色铁青,嘴唇紫黑的温婉纪氏。我咬着唇,眼泪扑朔而下!她太狠,狠得不留一丝余地,这样赤裸裸的毒害她竟做的这样猖狂!这个毒妇!
指甲掐进肉里,看着张敏,恨说,“是她?!”
张敏回神,无语瘫在地上。
“你要去哪?”安华一把扯回我,“别和我说你要去报仇!”
“不!”我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只是看不得姐姐这副样子,她是那么温婉,我看不得啊,看不得她这样呀!”泪疯狂得滴落,按着地的双手已没了知觉。
“别哭了,殿下已经僵了几个时辰一动不动了。”安华啜泣着,“你再这样,你要……你要我们怎么办。”
呜……我蜷了身,失声痛哭。安华把我拖起来,扶到阿初面前。
一把搂着僵硬的阿初,我颤抖着说不出话,只能感觉怀里的他从未有过的冰冷,“阿初……阿初……”可我竟找不出话安慰他,只能把他的脸按在怀里,让他不再去看纪氏痛苦的脸。她七窍流血扭曲的脸!我好担心阿初,他的心如今疼成了什么样子?
咯一声,床上有极轻的声音。
“母亲!”阿初仓惶地大声喊,“不!不要抛下阿初,不要!”
像被人用棉花塞了气管胸膛,我已经说不出话来,暴雨般的泪水肆虐在脸上,拼尽全力环着阿初不让他上前。
“她死了!她死了!阿初……阿初……你母亲常同你说的是什么,坚强!要坚强!”搂着阿初哭我喊着,他的冠上的玉饰扎进我的肌肤,可却感觉不到疼痛。
“坚强!姐姐说,要坚强!”我抱着阿初哭着,“不要这样……”他就像一头无法安抚下来的野兽,绷着瘦瘦小小的身体,硬硬得骨头不肯颤抖,他不肯颤抖啊!可透过布帛的凉意已经诉说了他的哀痛。
姐姐,你可曾看见阿初这般哭过……
姐姐,你是不是很心疼……
姐姐,我会让阿初坚强……会让你用生命换来的孩子坚强地活着……
泪落不止,几次欲倒下的我不愿让阿初再见他生母的惨状,抱着他哭了整整一夜。他在我怀里时而激动的喘气,时而静静的啜泣,但仍旧那么僵硬不肯放松下来。
“凝儿,快回去吧,天要亮了!”
咽喉绞痛,看着安华苍白的脸问“那些宫女……太监……”
“都是我们的人。你放心,殿下一时出不了事,往后还要去求司礼监。”
“怀恩……”我喃喃,那只老狐狸?
“是,我和张公公的师傅,一品司礼监掌印,怀公公。”
“嗯……”我点头。突然腰间一紧,怀里的阿初竟反过来搂着我不让我离去。我和安华都是一愣。许久,看着他一动不动的桎梏,我们终是明白,他不是无情,只是藏得太深。我搂着他,和安华同时心疼掉泪。
纪氏谥,恭恪庄僖淑妃
纪氏死后,张敏终日都惶惶不安,食不安,寝不安。
我也没去找怀恩,因为我明白这个皇宫里到处都有眼睛。一步踏错,引不来救兵,还会祸及他人,静候才是良策。
自那日踏出长乐宫,我就发誓,不再怯懦!
张敏坐在镜前,散了发。“凝儿,替咱家梳梳头发。”
拿起杨木梳,静静地开始替他梳理。
“活了一辈子了,荣华富贵,权势地位咱家都得了,可没人问问,咱家真心想要什么?”
我鼻子一酸,“公公真心想要什么?”
“想要做个好婢子。”
“婢子……”我喃喃的问
“是,好好伺候主子,安安稳稳伺候主子一辈子。主子开心,主子满意就是最好的打赏……因为咱家不识字,什么都不懂,生的八字也不好,改了生辰才送进宫……”
他开始细数从进宫后的点滴。怎么替人办事,怎么逃避刑责,怎么被怀恩所救,又怎么成为万贞儿手里的刀子,一件件,一桩桩都说的一丝不漏。听得我心酸无比,一下一下替他梳理头发。
没想到,当初那么恨他,如今却是我陪着他,回忆他一生的起伏坎坷。他人生最后一段路竟然让我留在他身边。好多泪都打在他的长发上,我看着镜子里眼睛圆圆的张敏,其实他长得很和蔼,心底也很柔软。我错怪他了。
这几年,我认识了他,又认识了老狐狸,对他们的感情,从无到有,从鄙夷到亲近。我还认识了安华,对他满心满心的依赖和信任,还有绣儿,还有纪氏,我的泪不停的掉落。陪着张敏一个劲的说,可只有我一个人在哭,渐渐的,他变成了听众。
一直说到日落。
“刘凝儿,听了咱家这些,觉得咱家是怎样的人……”他苦笑着问我。
顿了顿,继续梳“公公觉得,刽子手有了佛心,杀手有了良知是怎样的人?”笑着继续,“自然是可怜人了。公公有错也改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万贵妃恼你欺她,可她也欺主,她自己怎么不反省反省。不管怎样,对于阿初,公公可觉自己做错了?”
“不……我是忠仆!”
“是,不管别的,公公这方面是对的。”
他面色终于宽慰了下来……
“刘凝儿,咱家求你一件事。”
“公公讲。凝儿力所能及,必定应允。”
“不论遇到什么,你不要忘今日的仁德。”
“啊?公公难不成觉得凝儿心恶?”数年之后我才明白,这时的张敏是何用意。
“不,只要记得就好,你下去吧,咱家要休息了……”我缓缓放下梳子,看着他一步三回头,心中绞痛难耐,为什么,好痛!
隔日,张敏吞金而亡
商辂上谏,司礼监奉皇子,帝允
绣儿同我也被调去了司礼监。
第23章 卷二十
成化十二年
在怀恩手下,我沉静了很多,往往他一个眼神就让我思虑很久。我再也不像只野鸭一样闹腾了,变乖变安静。
阿初变得更加晦黙,就像周洪谟担忧,他经历的坎坷,对他心灵的影响,怀恩对阿初的沉默很失望,这让我愈发心忧。
张敏死了,牵扯了宫中很多变数,很多人都要另寻依傍。
我庆幸自己被怀恩看重,他的羽翼沉寂厚重,他手下的人稳重正直。
还有两人,就是当年张敏说的,浓眉尚铭,和善梁芳。
先说这个尚铭。手底下人不多,但都摊着油水大大的地方,简直就是一个地主老财。长眼望去有钱的大半是他的人。
而这个梁芳,只是明宪宗身边伺候起居的宫人,没有一官半职。可人脉错综复杂,人人都需卖他三分薄面,他的慈眉善目一直模糊地存在我脑海里。
不过无论他们再怎么猖狂,司礼监掌印怀恩都是不敢惹的。一个“批红”的权利就让人望尘莫及,内阁书蓝,司礼监批红,评定天下事。
那日,正同绣儿在(:。。)整 理案上的笔墨砚台。熟悉的人声由远及近,我朝绣儿笑了笑,她立即霞云布满,羞得侧过脸去。
“荆襄流民此次竟有数万人之多,入山就食,势不可止。”
“这帮恶民,不守礼法,照我说了,增兵戍守,再不服就镇压”
“不可,以暴制暴,难以根除!”
都不用抬头,就知道是商辂和张晔,商辂已入阁,忙得焦头烂额,偏偏建宁卫指挥张晔,仗着祖父是少师有事没事就找茬,完全是因私泄愤。
“吵吵吵,一路就听见你们吵过来,也不怕人笑话。”我见他俩来,便同绣儿行了礼,“宫女凝(秀)儿见过商大人,张指挥。”
张晔见了我哼了一声,就走到绣儿边上。
我摇摇头,真是名符其实的三角恋。商辂坐在案前,绣儿巴巴得就去斟茶倒水,然后某人就醋劲翻天,
“你内阁是怎么当的,就这样干杵着不做事,还不如换了人去,大明将士的脸都丢尽了。”
“脸尽丢,总比命丢尽好。荆襄道路四达,通房、商、洛南、上津。流民又屯聚在山林深处,无法派兵深入,怎么打?”商辂故意多添一句,“绣儿觉得呢?”
噗~我笑了出声,被张晔狠狠瞪了一眼,即刻憋住。
“绣儿,不知。”
商辂瞧着绣儿的脸,也抿着嘴笑了笑,端起茶水和喝蜜似的吮了口。
诶,瞧他那样,真甜啊~~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一怔
我转了身给他行了礼,便想悄悄出门去,谁知他略略挪了一步,挡住我去路,“在说荆襄流民的事,正巧,我正为此事而来。”
“兵部方司刘大人,见过”
“建宁卫指挥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