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沈栗-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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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狄也不是没派出细作探查过,可惜,凡是派去探听关于火药消息的人,都莫名其妙消失了。
在冷兵器时代,这东西已经算是终极武器了,盛国为了保证配方的安全,是舍得杀人的。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冤枉不冤枉到地下再说吧。如果作为配方提供者的沈栗不是出身于礼贤侯府,又早站在太子身边,说不定都得让人圈起来。
生产出来的成品都严密封存,没有皇帝的命令谁也调用不动,连储存的确切位置都搞不清楚。
北狄人觉得自己这边对盛国的攻击是很突然的,不是遭受了雪灾,北狄不会这么急于发起这么大规模的战事。因此在他们的预想中,盛国这边是来不及向皇帝请示,并大老远地把火药运来大同府的。
北狄人发动攻击太急切了,没搞清楚太子身边还跟着个叫沈栗的伴读!
沈栗是盛国方面少数几个知道营造火药完整工序的人,那东西就是他先拿出来的。
打大同府开始闹雪灾,沈栗就请示了太子以及邢秋这些人,偷偷赶制了少量的火药。
那时候一则是怕收拾不了安守道,有些火药,说不定能出奇制胜。又考虑安守道死后太子若一时半会儿控制不了各卫所,不能调动兵力布防,在北狄人扣关时也能拿出来拖延些时间。
事急从权,太子与众位大臣俱都点了头。
没成想安守道竟然被古学奕说动,为了与北狄人交易,轻易离开了军营,故此歼灭他的大营一战很顺利,这批火药也就没有用上。
现在都用来伺候北狄人。
北狄人的先锋勇士们如今再也不用发愁饥寒交迫了,他们得到了彻底的解脱,连心爱的战马都跟着他们一起去啦。
修整了一天,埋葬了死去的勇士们,北狄人又进行了第二次攻击。
仍然受挫!
土雷地后面更靠近城墙的地方,在厚厚的雪层之下,是密密麻麻的铁蒺藜!居然还淬了毒。嗯,每隔个三五步还有陷马坑。
若是平时,铁蒺藜和陷马坑布置的如此密集,应该是能被发现的。谁让现在是赶上了雪灾呢?大风打着忽旋,风吹雪动,布置好后用不上一会儿就了无形迹。别说闷头冲上来的北狄人,就是布置这些东西的盛国士兵也找不着确切的位置了。
最糟心的是,这片区域已经进入了盛国防御的箭矢射程之内!盛国士兵居高临下,都不用瞄准,只管朝下射箭,被铁蒺藜和陷马坑减缓了速度的北狄人与他们胯下的战马简直是避无可避,只有当靶子的份儿。
先前的土雷虽然厉害,但毕竟数量少,沈栗秘密赶制又受时间、手艺和材料的影响,其实粗劣得很,杀伤力还不算太大,炸死的人马也不太多。当然,这时天气和医疗条件都很恶劣,基本上被火药刮到的,不论死活,都得算减员——那也比不上今日在铁蒺藜和陷马坑前损失的人多!
这里毕竟进入了是进入了弓箭的射程之内!从城墙上往下射箭,对在城下铁蒺藜丛中的北狄人来说简直是陆空协同作战,人都是成片倒下的。
北狄方面的大将看的都要吐血了。心痛啊,那也得让人往前冲,起码得把那些铁蒺藜趟出来,不然下次攻击照样还得受着。再者说城门就在前面,说什么也得攻击一次试试。
这一批冲锋的勇士们,你们受累了。
等一些“幸运儿”千辛万苦冲到城门前,冒着盛国士兵的箭雨,抬着巨木砸门时,才发现:不对啊,这城门里面怎么这么安静?我们这样攻击,里面怎么没有守门军士的声音呢?
又死了一些人才发现,好么,城门早就被封死了,连门缝儿里都被浇了铅汁!
这还打什么?冲过来的就这么点子人,还能顺着冰墙爬上去吗?
这一仗下来,能活着回到大军中的北狄人寥寥无几。天气帮了盛国人很大的忙。
听说连城门都给浇了铅汁,北狄大将表示,还是先让我吐一口血吧。
盛国人,你们这是做了鲮鲤(穿山甲),刺猬,还是旱龟?
没辙!盛国人根本不需要出来,人家只守不攻。北狄人非要攻成,就得做好出血的准备。
这场战争到如今,盛国方面还没出现减员呢,唯一一个受伤的是往城头上抬水浇冰墙时不小心滑倒,叫水桶把额头砸了个大包。
沈栗听说后也觉士卒们向上抬水不容易,琢磨着弄了个滑轮装在城头,叫人直接往上拽。
才经武看着新鲜:“这东西好,方便,还可以用来运弓箭兵器什么的。”说着去瞪自己的养子才茂。
才茂又去瞪沈栗。
沈栗:“……”怎么回事儿?
才茂:“……”作为一个纨绔,我不应该和沈栗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溜之大吉。
到后来,连给士卒们的饭菜都是由滑轮吊上去的。这东西确实好用,便渐渐风行开来。不止军用,商人们也喜欢:在码头上装一个,卸货便容易的多;在酒楼上来一个,特意做得精巧,算是个招徕生意的噱头——这东西可是在大同府一战中用过,不得了,且听在下道来……
其实滑轮这东西原本就有,不过沈栗琢磨的这个更加复杂,得用,最特殊的是沈栗的身份,他是个勋贵子弟,又是读书人,还跟随太子在大同府御敌,因此这滑轮就显得特别稀罕,这要是个工匠拿出来的,就没有这么显眼了。
起先听说北狄来攻城,百姓们都很担心,暗叹这一年是旱灾雪灾贪官成灾,如今又要闹兵灾!可一连小半个月过去了,只知道北狄人在城墙外边忙活,城里的日子是该怎么过还怎么过,粮食不曾短缺,炭火照样供应,贪官照审不误,军户家里也没收到家人战死的噩耗。
昭毅将军郑宏工带着援军飞驰而来时,见到的就是一座安安稳稳,井井有条的大同府。
沈栗与晋王世子、那浩勒负责出迎。
还没见到太子,郑宏工就暗暗点头。心里松了口气,还有些赞叹。
其实早在意识到太子入晋后的情况有些不对时,皇帝就已经暗中准备向三晋派兵了。只是那时情况不明,怕引起宵小的警觉,兵力调动的非常隐蔽而缓慢。及至太子下令歼灭安守道,立时就向皇帝发出求援折子,言明受雪灾影响,北狄可能会前来进攻,加上三晋又有大批的官员被处理,只恐各衙门运转不灵,三晋危矣,大同危矣。
皇帝一股肝火上来,正在暗暗向三晋靠拢的郑宏工就接到了一连串夺命连环催。
皇帝上火,身为臣子的郑宏工简直就要火烧眉毛了。步兵跟不上,索性丢下在后面慢慢走,自己先带着骑兵驰援。走到半路,就听说大同府果然遭到攻击!
郑宏工眼睛都红了,大同府是北方数得着的军事重镇,三晋屏障,咽喉要害,京师之藩屏,中原之保障,这地方要是丢了,国都景阳都要受影响。
更何况,还有个太子在那里!
无论是大同府,还是太子殿下,任何一个出了事,皇帝都要好生吐一口老血。“驰援不力”的自己……本将有些腿软。
第一百八十章死亡名单
心急火燎的郑宏工快马加鞭赶到大同府,居然发现情况看起来还不错。别的不说,起码百姓面上没有忧色。
这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别忘了,大同府今年连翻天灾人祸,这种情况下,按理说百姓对朝廷会相当不满,之前不是还闹过民乱吗?但如今再看,即使北狄兵临城下,即使还有相当多的流民还是皮包骨头,但百姓们对这场战争还是抱着很乐观的情绪。
原本以为要接个烂摊子,结果得到意外之喜。
“辛苦太子殿下和那大人了。”郑宏工不由感叹道。
那浩勒捋须笑道:“郑将军过奖了。”
郑宏工正色道:“非也,在下不打妄语。来时在下也听说了三晋的一些情况。这一次三晋官员纷纷落马,以致不少地方都缺失主官,而那大人仍能维持政事正常运转,此诚非常人可以为之。”
那浩勒愈加高兴,谦虚道:“惭愧惭愧。”
嘴上说着惭愧,那浩勒心里却颇为自得。
郑宏工还真是说到点子上了。所谓窝案,牵连的可不只是几个十几个官吏,能够下手贪污的官员又必然是处于紧要的位置上,把这些人撸下来,一时半会儿的谁能顶替他们干活呢?这些天为了维持三晋的正常运转,那浩勒也算是殚精竭虑了。
待此事完毕,回到景阳,老夫至少也可得到个“能臣”的评价。那浩勒暗道。
想着,那浩勒便忍不住去看沈栗。
出景阳时,那浩勒并没有把太子的三个伴读当做一回事。这三人还太年轻,又没有正经官职,此次出来想必是跟着来“学习”的。其实若按照正常发展,沈栗几个也确实就是来走马观花的。谁成想三晋能闹到这种程度?
太子此行带着的正经堂上官只有两个,文是那浩勒,武乃才经武。按说,太子此行遇到困难,身为文官的那浩勒就有责任充当智囊,想办法解决问题。但他大约在刑部做的久了,行事一板一眼,丁、安等人不听话,他只知道生气,确拿这些人没辙。结果站在太子身后摇扇子的就成了沈栗。
刚开始沈栗建议太子先向丁、安等人示弱,那浩勒还不愿意,好在他知道此时不可内讧,到底没有明确地反对。而沈栗还就真的把劣势扳了回来!
掀翻了丁柯,算计死了安守道,又想办法赈灾,同缁衣卫合作抄了贪官的家宅,震慑想浑水摸鱼的宵小。可以说,那浩勒能安安稳稳地维持三晋政事,很大一部分是要托沈栗的福。
有沈栗比着,才经武这阵子看见养子才茂就闹心,其实那浩勒想起家中的额几个儿子,有时也颇为感叹。沈家也不知哪辈子人积了福德——先是出了老礼贤侯沈勉和先皇贵妃沈大妞,兄妹两个硬是将家门从山野猎户一路拼到侯府勋贵,到沈淳承爵后赋闲固然可惜,偏又出了个沈栗。哪怕自己如今要记沈栗一个人情,却也忍不住嫉妒沈家的好运气。
谒见太子,郑宏工带来了邵英的圣旨。
第一,邵英要求太子尽快审结三晋窝案。邵英的意思很明确,鉴于三晋现在的情况,不需把所有缉拿的官吏都押赴景阳,“除罪大恶极而致凌迟之刑者,其余勿论财获,皆立地斩之,以平民怨。家产尽没于国库,子孙三代之内不可录用”。
就是说,除了罪行大到得判凌迟的要送到景阳去,其余那些不论贪了多少,罪名大小,都就地砍了吧,也算给三晋百姓出口恶气。还要抄家,子孙三代之内不能当官。
第二,要求太子尽快回景阳。太子前来三晋的主要目的是清查官吏和平息大同府民乱,这些太子已经都做到了,而且做得还很好。至于与北狄的战事,这是不巧叫太子赶上了,因此太子一时脱身不得,只能坚守,如今援兵已经来到,太子也该回去。
郑宏工还给太子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太子妃已经诞下大皇孙,据说皇孙十分健壮,邵英很是喜欢。
太子大悦,终于得到儿子了。
湘王和邵英当初“一子定尊卑”的先例在前,太子与二皇子都十分急于生下大皇孙,这一次太子妃和二皇子妃先后紧跟脚有了身孕,太子也曾颇为紧张。如今太子妃得了男孩,太子不由喜笑颜开。
太子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
沈栗见太子神色踌躇,向雅临打了个眼色。
雅临一愣,见沈栗比划个“二”,方才恍然大悟,立时上前赔笑道:“郑大将军,这个,奴婢斗胆,先时听说二皇子妃也有了身孕……”
太子咳了一声,斥道:“大胆,无理!”
雅临立时自己掌嘴:“奴婢多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郑宏工方才没有想到,雅临一提,他就立时缓过味来,见太子训斥雅临,慌忙道:“殿下息怒,不过一句闲谈而已。”
太子板着脸道:“这奴才越发放肆。”
沈栗笑嘻嘻道:“殿下息怒,其实不止雅临公公好奇,学生也想打听打听呢,毕竟皇家子嗣延绵,也是天下的喜事。”
郑宏工笑道:“沈七公子说的是。微臣听说大皇孙诞于正月末,至二月初,二皇子妃为二殿下添了一位小郡主。”
太子眉头一动,心下大悦。
二皇子频频算计东宫,听说这个心怀叵测的异母弟弟没能得到男孩,太子心下送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幸灾乐祸。
乍见大同府的冰冻城墙,郑宏工忍不住道一声:“啊也,少见,这是谁想出来的?”
才经武看着沈栗笑而不语。
郑宏工笑道:“沈七公子,本将认得你。”
沈栗奇道:“恕小子眼拙,此前似乎并未见过将军。”
郑宏工一摇手:“小公子自然不记得了,本将上次见你时,小公子不过三四岁,还坐在侯爷膝上玩耍。”
沈栗见他说的亲近,又直呼沈淳为侯爷,心知这位多半是沈淳在军中时的旧交。不由笑问:“将军与家父……”
郑宏工也不掩饰:“本将原是侯爷麾下。”
要不说邵英总是想着让沈淳赋闲呢。礼贤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