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游大唐之贞元记事-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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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品了一盏酒的王主事抬起头来看看崔破这表情,微微一愣,略一寻思眼前这崔大人的来历,顿时暗骂自己糊涂,郭老令公的孙婿还岂会没了钱花?再看他一榜新进士,又是如此年纪,只怕此时心里火炭一般的心思都放在仕宦显达上,这财帛之物嘛!只怕是不足于动他的心思。
想到这里,王主事对崔破嘿嘿一笑道:“若是大人在这钱财上没有什么心思。有了这个位置,以大人这般年纪,谋一个仕宦通达,那也是大占先机呀!”
“噢!此话何解”崔破抬头诧异问道。
卷三 龙战四野 第三十五章
又是嘿嘿一笑,王主事再尽了一盏酒后,抹抹嘴说道:“新进士授官最高是正八品,其他如明经、明算之类的杂科进士则最高只能是正九品官职,崔大人入仕宦不过九月,年不及弱冠,已经高居从六品,只此一点,也不知是占了多少优势。过了六品这一关,官员的升黜已经不属吏部管辖,那需要当今陛下御批才行!若论官员升迁之速,据下官所知,近二十年来崔大人堪称第一了”说到这里,王主事用颇带艳羡的目光看了崔破一眼后,续道:“我朝自进士科举试成定规以来,新进士们数量即少,又是号称‘士林华选’,升迁本速。尤其自天宝以来,更是形成了一个定规,即先是下放长安、洛阳、晋阳这三京所辖府县,历练个几年,再调入京中六部做郎官,再得几年入值翰林,在翰林院历练数载,随后入门下省做个掌侍从赞相、规谏讽喻的谏议大夫,这谏议大夫本是备选官,一旦地方大吏有缺,朝中再有得力奥援,则必然是要被外放下去的。做个一两任,只要没有大的失政之处,再回京时,便是一个跑不脱的同平章事,当朝宰辅了。这条途径也即是人们常日所言的‘青云之路’了。但是无论如何,六部郎官这一步是少不了的。崔大人如今已是省了外放府县这一步,您这本就年轻,又是一榜状元,再少了最是耗费时日的一步,加之朝中更有奥援,可谓尽占天时、地利、人和。别人要二十年的拜相之路,落在您这身上只怕是十有五载也就成了,介时大人也不过三旬左右,少不得又要轰动天下了”
“王大人不愧是老户部,今日与君一谈,实在是受益非浅”只听的一愣一愣的崔破见他说完,举盏邀饮谢道,一盏饮胜,续又疑惑问道:“当日我中得状元授官时,朝中颇有让我入值翰林之意,却不知此举又是为何?这岂非与王大人所言不符!”
闻听此言,这王主事却是面色不变解释道:“翰林院中也是多有区别,譬如崔大人若是由状元身份直入翰林,虽声名好听,却也只不过是一个八品闲散职差,济得什么用?但是您若是由六部升任翰林院,一个正五品着绯衣的翰林承旨是少不了的,别看这翰林学士与翰林承旨只有两字只差,却是判若云泥,只有后者才能日日陪伴在陛下身侧,参与国事、起草诏书,若得一言见赏,足可抵外官数年水磨功夫,以此观之,当日大人没有入了翰林院,实在是明智以极了!”
“原来如此”崔破自语了一句,心中暗暗感慨这官场迁转果然是古今如一,看似壁垒森严,内中更有无穷内幕,若是不得其门,只怕是一世蹉跎依然难免沉沦下僚了,想到这里,不免长长一叹,更对眼前的王主事多了几分感激之意,遂不再多问,只诚心劝饮,不多时,已是大有醺醺欲醉之意。
汇过酒帐,于街头拦了一个专以载客为生的“车家”,将半醉半醒的王主事送回家,崔破自乘马回转府中。
刚进正堂,还未等他落座,就见闻声而来的二师兄静风急吼吼叫道:“师弟,怎么样了!太子说什么,咱们什么时候回转晋州,这长安热闹是热闹,毕竟没有咱那军营住的有劲儿!”
见状,惹得崔破一笑,随后道“我如今已是任职工部了,中间有两月假期,明日咱们即动身回晋州,将母亲、阿若他们接回来才是。”
“那晋州新军怎么办,你那中镇将的官职到底撤了没有?又换上了谁?”闻言大急的静风连声问道。
“哎呀!这个倒是忘了问”崔破一拍脑门,自责说道。晋州这三千新军可是他的心血所在,为此,他可真是付出良多,尤其是郭小四这一旅大大超编的人马,更是至关重要,万万放手不得,只是他这几日都是在为安西四镇之事忧心,今日见了太子,见前日族伯府中的那一番大表忠心起了作用,此事已被压制下去,自己又是官升一级,一时高兴之下,竟是把如此重要之事给忘了。
一念至此,那里还坐的住,当即转身而出,丢下一句:“我再往兵部打探打探”便冲出府门,上马再向皇城而去。
急匆匆赶到兵部下辖兵部司,一番探问之下,崔破愈发摸不着头脑,缘何自己已经升任了工部员外郎,但是这晋州中镇将的职务却并未同时撤消?此二者可是一文一武的两个职事官,而且品级也不相同。这怪异的事情实在是让他摸不着头脑,百思不得其解下,也不再多想,翻身上马往通义坊中书大人宅第而去。
入宅等了许久,已是三盏茶尽,外出的崔佑甫方才回转,见礼过后,崔破便急急将此疑问合盘托出,不成想这等怪异的授官之事,中书大人却是半点不吃惊,反倒是先训斥了他性情急躁,修身养气功夫大大不足后,方才悠然说道:“朝廷将你调回京师,更擢拔你为工部员外郎,这既是莫大的恩典,也自然是有其他考量的;至于说你那晋州中镇将的职官没有撤消,那也自有朝廷的道理,你便安心做着就是。莫非你还怕官多了不成?”
一听族伯这话语,崔破顿时明白此事断然不是因为程式出错所致,那么必定就是太子有意为之,再联想到当日朝廷对自己在晋州所作所为的纵容,看来这一支新军已经是引起了当政者的重视,此时若不趁机讲价,那就实在对不起他入仕以来的这许多历练了。
想到此处,崔破已是满脸苦相说道:“我在京中工部供职,离晋州山高水远,还怎么募练新军,他日若是练军失利,这黑锅还不得我来背,此事实在冤枉,还请朝廷收回成命,另委能员前往接替小侄如何?”
听他这番话,崔佑甫却是没有如往日般阴沉下脸来,只是用一种颇堪玩味的眼神凝视他这个侄子良久,待崔破已是心下渐渐发虚的时候,方才似笑非笑的说道:“果真没有办法?那也好,正巧……”
他这话刚刚说道这里,眼见大势不妙的崔破已是插话接道:“要说办法嘛!也不是没有,若是朝廷能让小侄自己保举这州军各级官吏,虽是山水相隔,小侄也是有信心练出一支精兵出来的”
他的话声刚落,中书大人已是面带讥诮的掏出一沓卷纸出来,虽然间隔的略有距离,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但是最上那一张下角处硕大红印中的“吏部正堂”四个大字,崔破还是能够分得清楚的。
怀着心思被人识破的尴尬,难掩欣喜的崔破上前接过这一叠姓名处为空白的吏部授官文书,低头一看之下,眉头已是深深皱起,复又多翻了几张后,更是再没有了适才的欢欣,抬头看向中书大人问道:“这上面怎么都是‘权代’二字”
“权代的意思就是吏部如今已有备案,却并不落档,待异日他们有了足以匹配官职的功勋,这权代二字自然就会取消。若是他们只是浪得虚名之辈,这纸授官文书自然取消。朝廷官职岂可轻授?这一干人等非是正途授官,未经吏部考核,能有如此结果已是破例而为,你也就莫要再叫屈了”崔佑甫面不红心不跳的解释道。
“早了一千年,朝廷这批人居然都能想到‘试用期’,果然厉害!”崔破心下嘀咕了一句,却也知此事也只能如此了,遂也不再多费唇舌,将这一叠文书小心纳入怀中后,一脸委屈的说道:“这个也便罢了,只是小侄这三千募军,实在是钱粮吃紧,朝廷是不是也该……”
不待他说完,中书大人已是开始频频摆手,黑着脸道:“关于钱粮,还是当日批复的那两字——自筹,如今太府库极度空虚,此事断然没有商量余地”说到这里,崔佑甫似乎也觉得这“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的事情实在是太为难自己这个侄子了些,乃放缓了声调,和颜悦色说道:“钱粮虽然是没有,不过铠甲、箭矢等物,倒是可以给你们最为精良的配备,你不是已经与兵部库部司的郎官们打得一片火热了吗!此事你就自己去办吧!不过这一路的运输花费嘛!朝廷可是不负责的”
闻听族伯说道朝廷可以给予最为精良的军械配备,崔破正心下暗晒:“此事我早已办妥,却要朝廷来卖什么空头人情”,猛然听到族伯提及自己与兵部司郎官们的事,顿时一愣,眼见室中无人,乃轻声问道:“伯父,朝廷有人监视小侄?”
淡淡一笑,呷了口茶汤后,崔佑甫惬意的一叹后,开言说道:“莫要以为就你聪明,知道用个捕头郭小四,还弄了一群江洋大盗到自己麾下。你才几品官职?朝廷会专门设人来监视你,只是你太过于活跃,想要人不注意都不行,以后行事要收敛些才是。再则,君子处事讲究‘事无不可对人言’你若是没有阴私不轨之心,又惧怕这些事情干什么?回去后当再好好思量这‘慎独’二字的精髓,多做修身养气的功夫才是,记着了!”
“锦衣卫不是明朝才有的嘛?怎么唐朝都出来了!”大吃一惊的崔破心下暗道,口中却是半点不敢怠慢的恭谨答道:“是”
眼见半点好处也是捞不着,再不走只怕是今天这位心情大好的族伯就要给自己开讲儒学精髓了,崔破识趣的以回府为动身前往晋州做准备为由,告辞而去。
卷三 龙战四野 第三十六章
策马回到府中,见二师兄静风犹自不肯落座的在院中转悠着等他回来,脸上那焦急的表情,对晋州新军之事只怕是比自己这个中镇将还要着紧,微微一笑后,心头蓦然一动,走上前去。
“怎么样了?”远远等候的静风一见他,立即开口问道。
“这晋州中镇将依然是我,师兄不要担心”崔破一边继续前行,一边开口说道。见自己这番话换回师兄一个长长的吁气,微微一笑后,,蓦然发问道:“师兄,莫若你也还了俗,加入这州军如何?”
听到这个问题,静风全身一愣,只隔了许久,方才说道:“这样行吗?师傅那边又怎么说?”
见静风自己并无拒绝之意,崔破心下一阵欢喜,所谓“将是兵之胆”,自己这三千训练精良、装备一流的晋州新军若是有了这样一员真正的猛将压阵,一旦真临战事,必定能够气势如虹,所向披靡了。
想到这里,崔破又是开言说道:“师兄的性子好动不好静,这个师傅也是知道。再则,本朝有专设道举取官,官吏辞官修道或是出道籍而为官者所在多有,想来师傅是不会不允的,莫如由我先行写信禀明了师傅,看看他老人家的意思再做决断如何?”
“当官儿的没几个好人!”身有切肤之痛的静风说了一句,随后道:“我倒也不是为当官,只是喜欢你那军营里的热闹,呆在里面感觉人有劲儿,就按你说的办,看看师傅的意思再说。”
第二日一早,师兄弟早早起身,梳洗后,先是策马至兵部库部司,见了当日结交的几位“好兄弟”,商谈了一番晋州新军的换装计划,随后在他们的引荐下往掌管天下传驿的驾部司投放了昨日给师傅所书的家信,借近日驿递传出,如此平日需花费数月功夫传递的书信,十五日便可到达,实在是大大便利了许多。
诸事谈妥后,师兄弟二人当即飞马出城,往定州驰去。
二人皆是身康体健,胯下又有名马代步,是以归心如箭的二人一路穿州过县,仅仅数十日功夫便已回到河东道晋州。
远远的看到城门处那八名在炎炎烈日下依然笔直挺立的城门领辖下军士,崔破的精神陡然一震,再催一鞭在八人整齐划一的敬礼声中入城而来。
入城以后,崔破并不归家,反是折而向北,向军营驰去。
时辰尚未近午,军营内士卒操练时的喊杀声远远传出,崔破拦住意欲入内通报的营门值守士卒,与静风下马缓缓步行而入。
在校场外略看了一会儿,崔破当即明白原来今日操演的科目却是两军分组的攻防演练,攻方身着轻甲,手持仅可护住胸腹要害的皮质小彭排,分为三个批次向守方正面仅五十米的距离,发动不见断的潮水般进攻。而守方则是采用大唐军方传统野战中的经典阵形,将士兵极力收缩为一个刺猬般的三山天地阵,尤其是一线士兵更是身着骑兵重甲,手持重达数十斤的全身大盾,在身后长枪手和内线弓弩手的远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