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游大唐之贞元记事-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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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咱们就去那里”听得心痒痒难熬的静风说道。
“晚了,现在想去,你看看这满城的人,那里走得动,等你到了,天也就亮了”郭暧笑了一声后答道。
车行越来越缓,及至到了兴化坊前竟是一步也走不动了,车窗外,有无数人围着宽阔的清明渠前叫嚷着,笑闹着,一阵阵欢快的歌声从人群中间传出。
“这又是干什么?”崔破满怀好奇的问道
“这里是放灯的地方,长安城中也就只有这清明渠和永安渠是南北贯穿全城的,所以每年的放灯也都在这里举行,这灯不仅老百姓放,就是宫里也放,年年此夜,宫中都要选取几百个年轻貌美的宫女携各色花灯于此地燃放,以为祈福,现在你听到的就是这些宫女还有一些民间年轻女子正在跳连袖舞,唱放灯歌”郭暧这老长安如数家珍的说道。
“这车也走不了了,坐着憋屈的很,我们也下去看看吧!”早就是坐不住了的静风提议道,心下好奇的崔破也是随声符合。
下得车来,三人瞬时间就被淹没在一片人海之中,凭借静风一幅好身板,三人艰难的挤进了歌声最盛处的人群中央。
抹了抹头上的汗水,崔破定睛看去,只见清明渠两侧各有百十名盛装打扮,身形婀娜的美貌宫女正将一盏盏形态各异,色彩绚烂的宫灯点燃后放入清澈的清明渠中,此时的清明渠便如同一道流动的光之渠一般,晶亮璀璨,恍如天上的银河流入了这上元之夜的长安。
渠旁宽阔的大街上,近百名妙龄宫女与许多各色打扮的市井美少女正手挽手,袖接袖的跳着一种节奏明快,传自异域而来的舞蹈,只是让崔破奇怪的却是这一个结成圆圈的舞群之中,却隐约可见几位风流少年。
他这边观望之际,眼前的舞圈却是越转越近,正在崔破闻到一股浓浓的脂粉之香,想要退步的时候,蓦然手间一滑,已有一支娇嫩的小手将他也拖进了这圈子之中。
伴随着围观人群中震耳欲聋的叫好声,这一群犹自转动、跳动不已的少女,也是咯咯的欢笑着,将无数双盈盈流波的眸子都集中到了崔破身上,一侧将他拉入的女子紧紧的抓住他的手,使两袖相连,而另一侧的少女也是同样如此办理,只是瞬时之间,这个跳动的圆圈又合拢起来。
初始,崔破还是被拖动着走,一圈之后,步法灵动的他已经能够跟上这简单却明快的舞步,两圈之后,已经是圆转自如,这番,又引来场中内外热烈的喝彩。
看着这火树银花的黄金之城,看着眼前奔放欢笑的人群,看着身旁嫣红着脸庞的少女,随着节奏跳动中的崔破喃喃道:“愿天下皆如长安,愿长安永如今夜,此愿若遂,虽死无悔!”
卷三 龙战四野 第二十三章
正月即毕,出长安西行的官道上,正有一群约百十余人的队伍,缓缓西行,这支由大唐晋州中镇将、和蕃使崔破带领的队伍中包含了礼部、户部、理蕃院的诸多小吏,当然还有一旅光鲜无比的百人禁军,以为仪仗、护卫。
“王主事,请前行两步。”随着按辔徐行的崔破一声召唤,一个骑马后行的五旬老者催马上前,此人便是曾两次参加会盟的户部仓部司正九品上阶的王亮主事。
马上略一拱手见礼后,崔破开言问道:“王主事,此次我们与吐蕃会盟,户部衙门准备了多少赠礼?”
“依惯例,还是布帛及各色锦缎三万匹。”
“噢!这么多”听到这个数字,崔破一愣说道,扭头见那王主事满脸拘谨的样子,乃一笑道:“王大人多年供职户部,更曾经两入吐蕃,此次少不得有大大借重之处,切不可如此拘谨才是”
“崔大人客气了”王亮微微一笑说道,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不少。
“王大人,我朝给了布帛三万匹,那吐蕃的回礼又是什么?”崔破接着刚才的话题问道。
“驽马五百匹”王主事稍作沉吟,苦笑说道。
“差这么多!这……”闻言,崔破又是大吃一惊,还待要问,但略一寻思已是明白,敌强己弱之下,此事问也无益,只能长叹一声道:“朝廷财力本已积弱,这…可是一笔大数目呀!”
“正是,这一年到头来户部要钱的人简直就是络绎不绝,哭着要的、赖着要的,那真是手法五花八门。可是库里没银子,那是谁也没办法,若非刘部堂大人精明干练,勉力支撑,只怕是连官员的俸禄都是发不下去了,真要到了那一步,朝廷可真是没了脸面了”一提到钱,这个分司出给官员俸禄的主事大人顿时一肚子讲。
“刘部堂?”崔破面带疑惑的问了一句,国事艰危至此,财税自然困乏,他倒并不吃惊,反倒是对这个能得王亮如此赞赏的户部尚书大人来了兴趣。
“就是当朝宰执,现建衙扬州,专督漕盐之事的刘晏大人,他目前兼领户部”王亮颇带自豪的介绍道。
“刘晏”崔破只觉这个名字委实熟悉的紧,低头沉思片刻,方才猛然抬头说道:“你说的是应童子试,而后以九岁之龄得拜秘书省正字的刘晏刘大人?”
对崔破满脸震惊之色大感满意的王亮微笑答道:“崔大人说的是”
“没想到又能见一名人”崔破心下嘀咕道,这刘晏之成名可谓是极富传奇色彩,他本是曹州南华人,七岁即举神童,开元十三年,玄宗陛下封禅泰山,驾临其家乡时。被地方官员举荐面圣并上呈歌赞封禅盛事的《东封书》,玄宗大喜,乃命时任宰相张说当场出题策试,小小年纪的刘晏对答裕如,以九岁之龄被立拜为秘书省正字,一时轰传天下。更让人惊奇的是,这个以神童闻名天下的人物,久历仕宦之后,展现出了他天纵其才理财本领,被史家公推为有唐一代第一计臣,安史乱后,可谓是以一人之力支撑起半个太府库,尤其是其“为国家获利,百姓无优”的理财原则更为后世之人绝口称道不已。
“刘相漕运奇功,更首开常平盐制度的盐政改革,一扫百年积弊,这变通有无,曲尽其妙的手段真真令人惊叹!”崔破感慨说道,同时心下又是窃喜,有此等高人在此,实在是大唐有福了。他这番话又是换来王主事欢欣的微笑,看来这刘晏在户部还真是大得人心。
正在两人谈笑之际,却见队尾压阵的静风快马前来道:“师弟,咱们身后有一对人马紧随不舍,看他们装束也是怪异的很,不过,他们的马可真都是好马”说完,他的嘴中还在啧啧赞叹,看来对那马实在是满意的很。
“这是官道,大家都走得的,那里有什么紧随不舍”崔破口中说道,也忍不住好奇的扭头看去。
官道上,紧随崔破一行的是一个约有三四十人的队伍,其成员多是身着黑袍,瘦黑而多须鬓,鼻大且长。而让静风念念不忘的那些马匹,也是迥异于大唐所产,身量高大,肚腹紧小,脚腕却是极长,一看即知是善走之良驹。
越看越是惊异,崔破脱口而出道:“怎么有阿拉伯人!”
“这是黑衣大食国谴使来我大唐聘问的使者,走在前面的那两个一个叫沙北,另一个叫乌鸡”〈史料所载即是此名,并无它意〉见崔破好奇张望,随行的那个理蕃院小吏上前介绍道。
“噢!你知道的倒是挺清楚嘛!”崔破转身看着那小吏说道。
那小吏谄媚的一笑道:“回崔大人,这个使团到达京城时,小人也曾经参与接待,所以得知”
“这大食国的使者来的多吗?”
这小吏在理蕃院作惯了接待,真是有一个好记性,只见他扳着手指算道:“宝应元年、大历四年、七年、九年,再加上这一次,仅本朝他们就派来过五次使团,也算是往来很频繁的了”
“原来是这样”崔破心下盘算道,一个模糊的想法自心底升起,随后,拒绝了那小吏要将二人请来相见的提议,深深的看了那大食使团一眼,继续策马前行。
当晚驻扎之时,崔破在驿馆自己的房舍之中,置了酒菜,唤过理蕃院中小吏,邀约共饮。
那小吏一幅受宠若惊的模样,口中连称不敢,却架不住和蕃使大人的一片盛情,推辞一番后,也就坐了。
“我对白日这黑衣大食很感兴趣,还请李大人为我介绍一番”酒过三巡,崔破发言问道。
那小吏只是理蕃院中一个不入流品的办事吏差,崔破这一声“大人”叫的他是心花怒放,满脸堆笑着又进了一盏后,开言介绍起这黑衣大食的情况来。
“本朝刚刚建国的高宗武德五年时候,这大食国的开国君主穆罕默德也在麦地那开创教门,并起兵争夺天下。直到国朝贞观四年,终于占领大城麦加,得了天下,建立起大食国。建国不到两年,这穆罕默德就病死了,后来历经随后继位的四大哈里发的东征西讨,这大食国灭国无数,听说还打到了海那边,成为一大强国,早在高宗永徵二年的时候他们就第一次谴使来我大唐修好。天宝八年的时候,以前执政的倭马亚家族全部被杀,叛乱者阿拔斯建立了新的王朝,由于这个王朝旗色尚黑,所以理蕃院在上奏时就称呼他们为黑衣大食,以与以前的白衣大食相区别”此人乃是理蕃院中积年老吏,案卷实在是极熟的,三言两语间就大致的勾勒出了这大食国的基本情况。
一听到“穆罕默德”和“麦加”,崔破心中已是全然明了,见他说完,随口问出心中盘算了整日的一个问题:“这大食国与那吐蕃的关系又是如何?”
小吏长饮了一口美酒,润了润喉咙,续又说道“这黑衣大食如今国力蒸蒸日上,于葱岭西侧的木鹿城建立了东道节度大使衙门,作为东进的大本营,早在天宝十年时候,时任安西节度使的高仙芝,曾率蕃汗铁骑三万余,与之交战,意图阻挡其东进,不幸战败,生还者不及千人,我朝也就丢掉了许多北庭都护府辖下羁縻州的控制权,所幸的是尚有东突厥默哆可汗谴兵二十万,这才堵住了这黑衣大食东进之路。这两年,东突厥也是日益没落,看来也是挡不住了。如今首当其冲的就是国势正雄强的吐蕃了,两强相遇,应该是有好戏可看了,听说这次他们的使团过来,就是要与本朝商议共同攻打吐蕃的事儿,只是被常相给否了”
“原来如此,只是常相为什么要否呢?”崔破似是无意的问道
“大概是怕前门驱狼,后门进虎吧!”李姓小吏猜测道
话到此处,崔破的目的已达,再问下去,也不是眼前这一小吏能够知道的了,也就不再相问,只是频频劝饮,不一会的功夫,已将他灌的醺然欲醉。
着人将那小吏送走,独居房中的崔破陷入了沉思,他的脸在跳动的烛火照耀中显得明暗不定,分外诡异。
同一个驿馆,与崔破所居只有一墙之隔的小院中,黑衣大食谴唐正副使的沙北与乌鸡,也正在明暗不定的灯光下相对而坐。
“沙北大人,此次说服唐廷共同攻打吐蕃的任务失败,我们怎么回去跟东路大节度使君交代呀!”长了一副好须发的副使乌鸡忧心忡忡的说道。
“真主安拉必定会保佑我们打败那些野蛮的异教徒,将真主的荣光撒遍每一个太阳照耀的角落,没有唐廷这些胆小鬼,我们照样可以做到,我想叔叔是不会怪罪我们的”个子更高些的沙北说道。
“希望如此,愿真主保佑我们”乌鸡一想到沙北正是东路节度大使最为疼爱的侄儿,心中安定不少。
商议了许久,除了痛骂接待他们的唐廷宰相常衮是个胆小鬼以外,在这陌生的异国,他们也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也只能恨恨的去睡了。
由于都是向西行走,这两个使团也就是相互交错先后顺序的在官道同行,只是在这许多日的穿州过县歇息的时候,崔破总会换过官服,独自一人前往拜访当地长官,以向导乏人为由,借着手中的金珠疏通,将各地牢中的吐蕃或吐谷浑囚犯尽皆提出,短短十五日间,已是凑够了近六十人之数,每日拖后约十里距离,紧随使团而行。
出京畿道一路向西,这一日自山南西道梁州府出发的二使团,不幸遭遇了一场由倒春寒激发的漫天大雪,这场雪阻止了众人的行程,最终只能无奈的于野外扎营。
“这见鬼的天气,怎么这么冷?”沙北跺着脚抱怨道,对于常年居住在阿拉伯半岛上的他来说,这里的天气实在是太冷了些。
直到随行人员找来柴火枯枝,升起大火之后,这才好过了许多,随着他的连声催促,短短时间里,一顶顶圆顶的帐篷出现在原野里,钻进那顶镶着银边,里面铺满了皮毛的大帐篷,沙北才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并在心底暗暗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来这个让他处处不顺的国度。
简单的吃过晚餐,沙北略略的安排了防卫后,便一刻也不肯多呆的钻进了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