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游大唐之贞元记事-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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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的焦躁不堪的崔破进了杨炎那阔大,却又显得阴沉的公事房中,行了谒见礼、看座后,微微一笑道:“想见座师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呀!”
杨炎自然听出了这话语之中,隐隐含有的抱怨之意,执掌礼部多年,深知其中原委的他也只能无言苦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近来,本部事物繁忙,求见的人也就多了,让状元公受委屈了”
“噢!莫非有大事发生?”崔破惊讶问道
“状元郎入仕以来第一次回京,今晚便由我做东,邀上郭驸马,大家畅饮一番如何?”回避了崔破的问题,杨炎如此说道。
见他如此,崔破已知自己问了一个实在不该在此地问出的问题,当即也一转口风,应下了这个宴请,随后又说了一些无干紧要的话后,也便告辞回府而去。
当晚的宴饮设在昔日崔破初来长安时的那一家“三勒浆”酒坊中,在这烈烈冬日,唯有暴烈的三勒浆才更适合温暖冰冷的肠胃。郭暧及杨公南都是轻车简从,孤身而来,毫不显眼。
选了一个雅间坐下,待熊熊的火笼将身子烤热成暖洋洋的舒适,三人方才开始唤酒畅饮,饮了一盏,崔破依然不习惯这三勒浆的味道,无奈之下,唤过送酒的胡姬,重新送上葡萄美酒,看着水晶盏中那闪亮变幻的光泽,感受着如丝绸滑过喉咙的清腻,崔破方才满足的发出一声叹息。
“十一郎行事果决,只是这饮酒吗!也太过于没有男儿的气概”杨炎见到崔破如此模样,忍不住的调笑了一句。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崔破微微一笑,也不接话反驳,只悠悠吟出这一盛唐绝唱做不辩之辩后,更接话道:“杨大人,此番能否告诉我等礼部缘何突然忙碌起来的理由了吧?”
“月前,太常寺太医署的两位太医令联名会诊,言陛下龙奴宾天之期当在数月之间,我礼部也不得不预做准备,更要准备新皇登基的诸般事宜,所以这素日的冷衙门也就突然之间喧闹、忙碌起来,倒叫崔状元受委屈了!”杨炎以仅有三人可闻的声音低低报出这一天大的内幕消息。
闻言,郭暧面色黯然的沉默许久,方才举盏一饮而尽,眼神中有掩饰不住的悲伤之意。
见他如此,崔破略一寻思,也便明白其中原委,当今天子虽禀性柔弱,但最是一个忠厚长者,当日郭暧醉打金枝,更口吐:“汝依乃父为天子吗?我父不屑为天子,是以不为”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语,公主一怒登车,往告其父。郭老令公闻报勃然大怒,绑子入朝,恳请天子治罪,谁知当今陛下也只一句:“不痴不聋,不做姑翁,儿女子闺房琐语,又何足计较?”便将此事轻轻揭过,更是对郭暧温言抚慰。此等厚恩,也难怪他闻知这一消息后会如此伤悲。
“陛下宽仁为政,太子却是力图英发。这天下大变之气,为时不远了”一句话说完,杨言也是将盏中酒酿一饮而尽后,如此叹道。
“听说十一郎在晋州募练新军?未知成效如何?”见郭暧脸上悲戚之色不减,杨炎忙岔开话题问道。
“不历战事,此事我也吃不准,目前来看,军纪倒是大有改观。”崔破含蓄说道。
“那十一郎今晨前往兵部,有没有去库部司走动走动?”
“我只去了兵部司,报备公文。为什么要去库部司?”崔破诧异问道。
“若说你不聪明吧!又是少年才子的名头;若说你聪明吧!却是连此等事情都想不到,又如何带兵。”将崔破调笑了一番后,杨炎方才解释道:“这兵部库部司是职掌天下各军州戎器的,如此,十一郎可明白了?”
“军器生产之事不是由少府监负责的吗?”素来将连军之事全然托付给高崇文的崔破不解问道。
“不错,那位‘多情卢少府’负责的正是军器的制造,但是这些制好的军器入库之后,却是要由库部司来统一调派的,而本朝之军器,仅盔甲就有一十三种形制,弩也有七种之多,其他如抛车、彭排等物,莫不如是,这中间又有多少的机巧,十一郎该不用我再来说了吧!”杨炎对崔破高深莫测的一笑道。
卷三 龙战四野 第二十一章
“还有这等事?多谢杨大人提醒,明日,我再往兵部一行”一愣过后,崔破如此说道,心下窃喜:“此行不虚”
“你去又有何用?这都是一群老油子了,一年之中找他们的州府多了去了,未必都有用处!此事少不得要借重驸马爷才能真个办的好”杨炎以目光示意犹自情绪低沉的郭暧说道。
…… …… …… ……
随后数日,崔破便是整日里揪住郭驸马,陪着兵部库部司的两位郎中及其他员外郎、主事等人,流连于长安城中诸多花街柳巷。银钱水一般的流出,莺声燕语、觥筹交错之间建立起深厚无比的“感情”,当诸位位卑权大的兵部司官拍着胸膛与状元郎开始称兄道弟的时候,崔破方才长长吁出一口气,就等着来年自吐蕃回转后,将自己麾下人马来个从头到脚的大换装了。
忙完此事,因为连日应酬而疲累不堪的崔破好生休息了几日,方才缓过劲来,这日闲了下来正欲出城往乐游园赏梅。谁知刚刚行至府门,却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弥,正与门子搭话,探问自己行止。
崔破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一声:“还是来了”,径直迎上前去道:“我便是本府主人,小师傅有何事?”
闻听此言,小沙弥略一打量崔破一眼,双手合十、揖首为礼后,自怀中掏出一张散发着淡淡檀香的素净拜帖,恭敬呈上。
展开拜帖,入目处却是一笔瘦硬的楷法:“深冬时节,干福寺自有红梅数株临风绽放,极尽研媸;更有清茶数盏,淡香萦怀,以此二物诚邀状元公共品”题款处却仅有“澄观”二字。
“澄观大德见召,幸甚何之,只是不知约期何时?”崔破小心收了拜帖,向那小沙弥问道。
“师祖烹茶以待公子,不拘时辰”
“哦!那容我换过衣衫,这便起行”崔破吩咐门子好生招待小师傅后,入内院换过一身素白的长袍后,上马先行向干福寺而去。
行至寺门处下马,早有一旁知客僧人上前,崔破也不多言,自掏了怀中拜帖递过,那僧人展帖一阅,当即更行一礼道:“施主清随小僧前往”
入得寺内,一路行去,崔破心下连连感叹此寺之宏伟,一路穿过重重宅院,座座殿堂,直花了一柱香的功夫,方才被带到一个古朴、宁静的小小院落前,那知客道了一声:“施主请自便”后,便施礼退去。
轻推柴扉的院门进去,崔破眼前所见的是一个最得自然野趣的小小天地,与外边被打扫的纤尘不染相反,这里更少了许多人工的痕迹,院中墙角处,有五六株水红的梅花盈盈绽开,这火红的生机冲淡了院落的萧索之气,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冲淡、平和。
在那红梅的对角处,更有一株腊梅临风孤立,以一树绝不同于流俗的淡黄花卉笑傲凌厉的寒风。树下正有一张小几,几上置有一支红泥小炉汩汩的翻着水花。间或,有一朵、两朵依依不舍的寒梅为冬风所携,离枝飘落水中,整个场景自有一种别样的安宁凄美。
“素花多蒙别艳欺,此花只合在瑶池。无情有恨何人绝,离枝冬风欲堕时”看着这随风飘飞,注定零落的瓣瓣腊梅,一种无来由的伤感击中了崔破心中某个柔软的角落,口中不期然吟出了这一首悼花诗。
他犹自在感伤花之易凋,胜景从来难长在!却听身后传来一阵醇厚、低沉的声音道:“持而盈之,不如其己;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娇,自遗其咎”
在这长安名寺中,陡然听到老子《道德经》第九章的经文,只让崔破一愣,片刻之后,方才明白,却是此间主人借道家经典,暗责自己知进而不知退,善争而不善让,必将因此自取祸患。
嘴角淡淡一笑,崔破却不转身,口中诵经道“须菩提白佛言:‘世尊,云何菩萨不受福德?佛曰:‘须菩提,菩萨所做福德,不应贪著,是故说不受福德”念诵至“不应贪著”四字时,更是加重了语气。
那白眉澄观闻听这平日里被他念诵过千百遍的《金刚经》第二十八品“不受不贪分”经文,唇角露出一丝微笑道:“崔施主果然好辞锋”
崔破转过身来,看着眼前这个闻名已久,总领佛门事务的大僧正。心下暗叹:“果然宝相庄严,却可惜太过于执着,心已入魔了”
“施主请!”澄观将崔破略一打量后,伸手邀客。
腊梅树下,一僧一俗;一长一幼;一位是红尘踏破,一位是少年英发,构成了一幅奇异的画卷。
“此水乃是今晨采于寒梅之上的清露,最是至纯至洁之物,施主还要多饮才是”澄观轻轻将早已碾磨好的茶沫置于炉中,口中淡淡说道。
“在下有罪之身,更得大师如此厚待,委实惭愧!”崔破知河东一十三座寺庙之事,必然瞒不过眼前的老僧,索性先行点破,免的被他穷追不舍,反而落了下乘。
“哦!崔施主好心机”闻听崔破含糊之间,已是自承其事,澄观一愣之后,面带赞赏之色的说道。
随后更是一片沉默,直待汤煮三沸,分花点茶已毕,澄观手持茶盏,凝视着对面的清艳腊梅道:“施主晋州所为,力图振作,究其终极,不过是相再现治世乾坤,还万民一个清平世界;而我佛门立誓普渡众生,为的也是解脱万千生民不再受世间诸苦。二者虽路径不同,求的却是同一个结果,崔大人相煎太急呀!”他的声音醇厚而平和,竟似有直达人心的无上法力。
“大师乃是佛门大德,自有一番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在下深为钦佩。只是天下间的僧人又有多少如大师一般真个是慈悲为怀?河东道净土宗之所为,大师就是真的不知?如此只图聚敛的佛门弟子,哎!不说也罢”微微呷了一口绝妙清香的好茶,不为所动的崔破面带愤然之色说道。
“有了明,才会有暗。这世间万物,又那里可能全然洁净?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状元公总该是明白的!”沉默半晌后,澄观淡淡说道。
“方今之大唐,内有四镇之忧,外有吐蕃、回鹘窥伺,乱象纷呈,然欲解此症结,必定要先安内方可攘外;国事如此,教门又何尝不如此?面对景、祆两教极欲扩张,两教内部却是一味争夺,这便也还罢了,偏偏道门五宗、佛门八宗内部也是纷乱不休,如此前景,实在堪忧,要说解决的办法,也不过是‘攘外必先安内’七字而已”眼中闪着灼灼光芒的崔破如此说道。
“哦!”了一声,澄观陷入了沉思。崔破这段话实在是说到了这个一心想要统一佛门的大僧正心中,只是他无法堂而皇之的说出口罢了。
微微一笑,崔破盯着大僧正续又说道:“昔日,玄奘法师经千磨万折,以无上愿力远赴西域,历十数年自佛国携经书东返,于长安大慈恩寺创立法相宗门,更被太宗陛下亲封为国朝第一任大僧正,总领天下沙门。待其功德圆满成佛之日,更是京畿五百里内送葬者达百余万人,以至长安五日,四民废业。当其时也,又那里有宗门内斗之事发生?佛门如是,道门又何尝不然,国朝初年,贞一先生王远知一统教门,好不兴旺。纵以观之,凡是教门无内斗之日,必是我朝大兴之时,由是观之,教门一统实在是至关重要,非可等闲视之”
“状元公好一张利口”澄观淡然说道,但是在紧紧盯住他的崔破眼中,依然看到了他那持茶盏的右手上有道道经脉暴起。
“然则状元公此后又当如何与我教相处?”默然良久之后,澄观终于问出了这个症结之所在。
“这就要看是与那一个佛教相处了!”崔破看着手中茶盏上飘荡的水雾道:“譬如对华严、三论、法相、天台及南山律宗这五门勤修戒律、苦研经文的宗门,在晚必当崇敬有加,绝不敢有半分亵渎。但是对于装神弄鬼的密宗、专以诱骗为能事的净土宗及不念佛,不宗经的南禅宗,恐怕实在是难以认同。”
此时的崔破实在是庆幸当日入京途中能看到法性追杀密宗义操大师的一幕,能够尽窥对手心思,无论是在赌局还是谈判桌上,总是要大占先机的。
而澄观却是陷入了新的沉默,今日的崔破宛然便是他心中所想的模样——少年得志、锋芒毕露。以他几十年的经验来看,这样的少年人总是很难毫无破绽的掩饰他们的心机,因为他们太年轻,所以他们总是急于表现自己的聪明,如此说来,眼前这个少年的话就是可信的,但是,澄观又总是不能对这一番话语里明显的挑拨分化意味完全忽视,而更让人可恼的是,偏偏这每一句听来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