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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龙游大唐之贞元记事-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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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妇孺皆知。
  此时一闻听这熟悉的琵琶声,坐中竟是已有人忍不住的持节相合而歌,轻歌曼舞楼中于这开场之初,便出现了一个微泛波澜地高潮。
  长歌倾情、琵琶绝妙,康昆仑信手挑弦之间,已然是完美的于楼中构建了一条清澈跃动的声律之河,因演奏之中夹杂有西域胡风技法,此曲于轻柔不绝的流动中更有丝丝荒漠朔风的慷慨悲凉,配之以李慕年那宽广的音域,当真是珠联璧合,宛若天籁。
  及至李慕年唱至“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时,楼中和者愈众,气氛热烈已极。便是连阁子中闲坐的李适也是忍不住地伸出右手,边轻轻叩击榻上小几,边口中喃喃应节而歌。到的一曲方毕,他已是一声长叹后,高声呼叫道:“痛快!换大觥,上酒!”
  正当大觥奉上,琼浆半斟之际,忽听三声扣弦急响,这眼见已然完结的曲子竟是蓦然又转回至:“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君莫停……”一段,只是此时曲调再不是适才琵琶流动出地涓涓溪流,而化为汇入奔涌不绝地滚滚大江。
  江纳百溪、混流而下,这气势再非适才可比。声声催、声声急,只将这一首《将进酒》的豪放之意尽情挥洒。
  “涤诗,呆愣个什么,还不退下。”原来这涤诗毕竟年纪幼小,适才奉命斟酒之时,忽为这曼妙琵琶夺了心志,是以觥中酒过八分尚不自知,所幸崔破眼利,忙微微半步挪动,扶起酒器,再加一声轻喝,方才免了他慢君失仪之罪。
  涤诗闻言,忙轻手轻脚退下,低头之间做了一个鬼脸后,复凝神向那楼台看去。
  好个李慕年,竟是半点也不着慌,耳听琵琶声起,他遂也将唱词拔高二分,应节歌来。乐王嫡传技法、数十载苦练之功,岂容小觑?他这番一放声而歌,端的是声惊四座。可怜涤诗小小年纪,并不懂此间神妙,只觉较之于适才,此时自己满身似是血气更加速三分运行流转,胸怀之中更是有一股沛然之气,直欲喷薄而出,积郁地万分难受。
  而此时李慕年之歌除了那无尽辽远的豪放旷逸之外,更是应和着康昆仑琵琶声中的丝丝慷慨悲凉之胡风,别样演绎出一份“怀才不遇、韶华空逝”的激愤情怀,这歌声听在崔破耳中。再细思谪仙太白一生报复不展,愤然纵酒去愁的遭际,竟是于不不觉间,一任那股浓浓的酸楚浸湿了眼角。而楼中坐上更有许多年纪老大之人,曾亲历天宝乱前的大唐繁华,此时吃这曲子一激,不免遥想联翩,借着这盛世之歌。似乎一闭眼之间,便是那“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的清平美景,当此之时,情何以堪?
  在满楼众人的各有怀抱的嘘叹之中,这李慕年方才收曲作结,阁中天子抓过几上大觥,如鲸吞一般长饮而尽后,长长吁出一口气去,然则正待他要大发感慨之词时。却闻那曲不惊人死不休地康昆仑。竟是将本应收拍的琵琶以重手轮指之法叩击,竟是生生又将曲调拉回到“岑夫子”一段。
  此次,这康昆仑全然屏弃了杂余指法,竟是将琵琶于胸中环抱,双手启动,十指交替于弦上施以轮指之法,一时间,那激扬的曲调蓦然跨越九曲回环的江流,直泄至浩瀚无垠的江海交接处,一个浪花赶着一个浪花、一个浪花叠着一个浪花的奔腾不息,而此时的轻歌曼舞楼中,刚刚换的一口气的众看客们,又蓦然将心儿高高吊起,再起三分激情凝神而听。
  便如李广将军拨弦射虎一般,应曲再起地李慕年竟是生生于不可能之处,再将宏声拔起二分,狂歌而出道:“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此番之演绎,因琵琶太急,歌声已是再无法全然保留那豪放飘逸之意,李慕年索性也将之全然放弃,于急歌声中全力释放出词中的那一腔“怀才难达”的积郁块垒之气。这道道在轻歌曼舞楼中回荡不休的曲调在崔破听来,便如与诗仙太白对坐,听他尽叙平生不得意一般,更叠加而上的这一重情感,使本就心下唏嘘的翰林承旨大人再也忍耐不住的一任那滴滴泪水潸然滑落。
  崔破已然如此,那旁立捧酒的涤诗却更是不堪,他本就心思灵动,又极爱这豪放之歌,此时那还禁得这三叠相激?适才本就未消地胸中郁气再经此一推,无处可得发泄的小小少年,竟是不管不顾的将手中捧立地金撙一把高高抬起,任那琼浆直灌胸肺,妄图浇灭那生生不息的蓬勃野火。
  当此之时,崔破并天子等人都已然全神注目于楼中高台,是以竟无一人注意此事,只待这歌声三叠做结,众人又等了良久,见那康昆仑也已然收拍完毕后,方才于片刻的静默之后,哄然叫妙之声响彻楼宇,许多看客更是连眼角泪水也不及一拭,便癫狂高呼道:“上酒、上酒来……”
  “好个三叠联唱,不愧为曲歌双绝了,只可惜这康昆仑一味求刚,未免使此曲失了王道之气,流于魔邪。可惜,着实是可惜了!”无言回味许久,李适再饮一觥后,叹气长声言道。
  “陛下说的是。”悄然揩去眼角泪水的崔破符合道,只是待他正欲唤涤诗上酒之时,下一刻却蓦然道:“微臣调教下人不严,以至于轻慢君父,还请陛下恕罪。”
  “嗯!崔卿家更有何罪?”注目于前方的李适见崔破突出此语,乃诧异回首问道,目光及处,正见适才司职为自己奉酒的伶俐小童子,此时已是连站也站不稳的摇晃连连,一声喷笑出声后,他忙轻轻示意旁坐的韦妃同来观看这难得之景象。
  这涤诗长受严加拘管,平日里便是酒味极淡的果子酿也少有沾唇,此时又如何经得这极烈的三勒浆摧残?适才他发疯魔之时,只觉胸中似有火烧一般,是以不管不顾的大口吞饮,便是连衣襟之上,也淋漓不绝的全是色做乳白的酒浆。喝时固然痛快,但此时酒意上涌,可也要了他的小命!且不说他脚步间的踉踉跄跄,一张清秀伶俐的小脸上也是遍起晕红,使他那本于眉眼之间掩藏不住的灵动中,更增添了许多憨态,加上口中呢喃的碎碎细语,端地是可爱已极。
  那韦妃本是一个贤淑内秀的妇人,看到眼前这个送财童子一般的憨然小儿,那里会不欢喜,一声掩唇嗤笑过后,她复又满带怜爱之色的与李适道:“这小童子伶俐俊秀,臣妾是极喜欢的,念他犯错本是无心之失,大家就请恕了他的罪过如何?可惜……”
  她还待开言再说,早知她心中所想的李适忙一言接话插道:“文人家书童偷酒,这本是风雅之事,朕又岂会以此怪罪,只是这小童子能豪饮三勒浆,却是也将素日只好海东葡萄酿的崔卿家给大大的比了下去,状元公,你这面上又是情何以堪哪!”原来这韦妃也曾经生的一子,可惜出生未久即因染天花而夭亡,此时见到涤诗这可爱模样,不免心下有感。
  崔破闻听李适调笑,也只能是讪讪一笑,一并趁此时机走近阁后,咬牙唤道:“涤诗,快醒醒!”
  孰知这涤诗此时却是酒意至浓,闻听呼唤,只将眼眸微微睁开,僵直眼神着痴呆一笑后,嚷声道:“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公子,好酒哇!真是好酒!”声音渐小渐歇,下一刻,只听“咣”的一声,怀中金撙落地,这个胆大敢偷皇帝的御酒的惫赖书童,已是靠着翰林承旨大人的身子沉沉睡去……


卷三 龙战四野 第九十二章
  承着康昆仑、李慕年这良好先声,随后而发的各式舞歌曲尽其妙,只让来客大叹此行不虚,众翰林们皆是尽数将平生最得意的大作悉数奉出,这首首新声,再杂配以宫中梨园教坊的精妙演绎,端的是让人目眩神迷、狂呼过瘾。
  其间又有曹善才一改往日和煦之风,亲自操作琵琶演奏了一首当日崔破为郭老令公贺寿的曲词,而与他同台的却是公孙剑舞的两传弟子,这个刚健绝艳的女子,此番再不是当日崔翰林在郭府见到的那般模样。有如此国手为之配乐,又是这等刚雄豪键的曲子,这个一身劲装红衣打扮的舞伎,直将剑舞之妙发挥的可谓是淋漓尽致,两柄细剑有如分花蝴蝶般闪耀全场;又如东海闹龙般至动至刚。一时间,引得采声如海,掌声如潮。便是李适看到紧要处,也忍不住的陡然站起,击掌称颂不绝。只让崔破心下暗自庆幸早将涤诗安顿了下去,否则还不知道他此番见了如此情景后,又将做出什么样令人匪夷所思的“恶”行来。
  轻歌曼舞声中,光阴寸寸流逝,眼见天际玉兔渐升渐高,意兴正酣的天子陛下忽闻身后崔破小声道:“陛下,微臣暂请告退,请恕不恭之罪。”其时李适正为台上新声所吸引,遂也不在意的挥挥手,任其自去。
  寒山吹笛唤春归,迁客相看泪满衣。洞庭一夜无穷雁,不待天明尽北飞。
  随着这曲李益创制的新声《春夜闻笛》结束,满堂佳客复又饮酒呷茶,静候下一曲的到来。
  眼见众人刚刚品得两口茶酒醇香,又是三声云板轻击,满楼一百二十盏巨型宫灯应声熄灭。众佳客惊呼方起,却听得连串推拉门窗之声,随即,缕缕春夜的寂风伴随着一片清冷的月辉洒入楼中而来。在经过适才个多时辰的华丽歌舞之后。
  这一缕凉风及朦胧月色所透出的孤寂清凉之意,直如山间寒泉一般,使人心扉如遭水洗,分外空明。
  李适携着韦妃,应手推开左侧梅花绢布做饰的素窗,抬首看着那月半之时正盈光圆满的一轮皓月,愈看愈久,胸腔中那一缕情思飘飘荡荡间就离了身子。再没个安置处。自记事以来便苦苦追求地的盛世清平、威加海内,以及适才刚刚经历的曼妙歌舞都如同前生幻境般,悠游离去,似真似幻起来。一时间,这个素来刚愎果敢的大唐天子吃此情此景一激,竟是于不觉间陡然落入了庄生迷蝶的梦境,幻耶!实耶!真耶!假耶?
  将李适唤醒的是楼中高台处蓦然亮起的四盏淡黄宫灯,设置于四角的精致灯盏散发出朦胧而又温暖地柔光,衬着那月、那风,使这朦胧中的轻歌曼舞楼愈发象一个迷梦般的存在。
  在淡淡的灯光夜色中。却有两人循着那高台的阶梯缓缓拾级而上。前行一人是身着淡蓝七褶间裙,外罩轻纱的曼妙女子,因光影黯淡。是以也无能细赏其容色;而随后的那素白儒衫士子手执一管通体碧绿的尺八长萧相随,看其颀长而洒然的身影,分明极是年轻无疑。
  “这岂不是崔卿家?”细细端详了那后行的白衣身影许久,李适诧异看向霍仙鸣,用略带疑惑地语声问道。
  “老奴看着也象,只是崔大人怎么……”霍公公再一定睛细看后,迟疑言道。
  因灯色极是晦暗,上地高台站定的二人,在看客眼中便如同两道活动的剪影一般,正当众人茫然不知此举是为何意之时。却蓦闻一声低沉地吟萧,历春风夜月透耳而来。这萧声似断似连的演奏着一曲众人极为陌生的新调,其哀婉消魂处,直使人心下涟漪难已。
  这低沉的前奏约持续了约半盏茶的功夫,正在楼中人不堪这凄清之时,却听一个磁性沙哑的女声低低起歌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关盼盼,这定然是平康坊逸仙居的关盼盼!”随着这一声独特的女音即起,顿时引来楼中许多章台老客的夷然惊叹。此女本是有唐一朝堪与薛涛薛校书比肩的名妓,以无双艳色及玲珑慧黠力压群芳,稳居长安“神女”头名。尤为人称道的是此女用情极真,其人后与一张姓士子结为秦晋之好,洗尽铅华后退隐长安城郊“燕子楼”未及二载,张郎一病先去,这关盼盼深感其情,竟是十年不曾下楼一步,郁郁而终。斯人斯行只使后世无数文人士子们感怀不已,元和间,名诗人白居易白乐天曾亲游已显破败的燕子楼,并赋长诗以纪之,更在诗之序文中对此一奇女子大加称赏,遂使其人其事愈发名传天下、千载不绝。
  当其时也,关盼盼出道不过两载,虽已名显长安,然则也正是由于这沙哑的语调不够清丽,而素为五陵少年诟病,不成想今晚这一曲高歌,竟能有如此独特摄人的韵味,又如何不让这些章台惯客们吃惊。
  高台中长萧伴音的崔破,却是全然不闻这楼中的喧哗之声,此时,他全部的精神、满腔的情思都已沉入了这一曲《枉凝眉》之中,为使“明月几时有”的曲词适合此乐演唱,翰林承旨大人也不知拈断了多少茎须,为之添加衬字虚词,此番两者相合而来,果然是珠联璧合、水乳交融。
  这《枉凝眉》一曲本是崔破后世最爱,曲调中的那一份薄怨、惋惜与无奈直与苏轼的这一首《水调歌头》有异曲同工之妙。楼中人虽早闻此词,然则却都是配以《清平乐》的曲牌而来,此番再换新调的重新演绎,凝神听去,大觉别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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