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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凤城奇历-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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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心头又浮现那晚我还没丧失记忆前的一个场景:轰鸣的闪电不仅照亮了苍穹,也照亮了一个天神下凡般的身影,紧接着,这突如其来的身影冷酷地说出一句:“对不起,我来晚了——现在这里,由我来掌管……”
  对啊,是不是老蒋收拾了这毛耳丑脸人?
  但是他只需用他那扬文匕首手起头落便可以了,根本没必要大费周章地又是钉木箱又是冰死人呀?
  莫非另有隐情?
  但是对于这个问题,四周一片死寂,没有什么能够给予我回答,甚至一个提示,或者一条线索——除了……
  除了剩下那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木箱子,或者说是两口“狗碰”薄棺材!
  中国人讲究入土为安,在不提倡火葬的年代,一副上好的柳棺对于有钱人来说,自然是生前地位的象征,而一副薄棺材对于穷人来说,却代表了死者最后的一丝尊严——凤城里头的平头百姓把这种草草掩埋穷人用的薄棺材叫做“狗碰”,形象地形容出做这种寿材的材料的木板很薄,薄到给流浪的野狗一撞就能给撞漏。
  此刻面对这两个“狗碰”,我头皮一阵又一阵地发麻,似乎有什么在死命揪着我的头发一般,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毛骨悚然的感觉已填满我的内心每一个角落。
  但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我又想起蔡婶和我说的那句话:“她就在那,臭小子!”
  她就在那?
  蔡婶口中的“那”是指……剩下的两口“狗碰”么?
  我咽了咽口水,有些畏惧地望着右侧前方的那具“狗碰”,真心希望能够透过薄薄的木板,看到里边盛着究竟是什么东西。
  可究竟是什么东西,答案只能由我自己亲手去开启,去揭晓。
  我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冬天的凉气,慢慢踱了过去,稻草杆在脚下发出的那种“窸窸窣窣”的古怪声响,扰得我更是心神不宁。
  很快便来到右侧前方的第二具“狗碰”跟前,我端详了一番,这具薄棺材的做工依然那么粗糙简陋,和刚才那具应该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果然,我用力用手一撬,“嘣”、“嘣”两声骤响,两颗锈得差不多的铁钉便掉落在两边的稻草堆中。
  我先做好足心理准备,直到酝酿完了,才用力掀开盖板,只见在第二具“狗碰”里头,匪夷所思地出现和第一具“狗碰”截然不同的诡异景象:一具浑身焦黑的尸体,猛然出现在第二具“狗碰”里头——那空洞的眼窝,那张开的大嘴,那扭曲的手脚,正告诉着我他死前曾遭受过什么极端残酷的折磨!
  而且匍一打开盖板,就有一股怪诞的味道飘散在整条运输船的船舱内:又像是烤乳猪的味道,又像是烤全羊的滋味……
  霎时间,我感到五脏六腑一阵翻江倒海地抽搐,禁不住连连干呕。
  可不消片刻,我忽然发现一个让我全身冷汗都飙了出来的问题!
  眼前这具烧焦了的尸体的外貌,居然和渡边云子很相似!
  一种极端痛苦的感觉从我心尖霎时间漾了开来,刹那间我的心脏已经痛得无法加以形容。
  我再也不顾上什么了,立刻扶起眼前这具焦黑的尸体,一边强自压抑着内心的悲恸察看起来,一边在口中默念:“千万别是云子,千万别是云子,千万别呀……”
  

第一百四十章 曼珠沙华

  瞅着眼前这具疑似渡边云子的尸首,我的心脏剧烈地撞击胸膛,跳得“砰砰”直响,我的太阳穴也跟着“哐哐”朝外爆鼓。
  霎时间,渡边云子那骄傲高贵的神态,那妩媚娇柔的脸庞,那一声比一声甜的“阿二哥哥”,还有那舍己为我的执着,都如同放电影般一一浮现在我的脑海。
  而如今,这么一位原本明丽动人的女子,竟化为这般不堪的焦尸一具么?
  难道真的是“天妒红颜”?
  或者,世间万千的造化,却总爱把有情的人割断?
  天哪,你为何这么狠心!
  我已是热泪盈眶,即便我再坚强再勇敢,看到心爱的人落得如此下场,内心的脆弱和哀伤早已如决堤般一发不可收拾。
  但就在这个时候,焦尸发出“吡啵”的脆响,然后竟从烧黑的脸上跌落一张纸片似的邋遢物!
  我看到此番景象,不免有些目瞪口呆,怔了一会,弯下身子,伸手从“狗碰”里边捡起这烧得如蝉翼般薄脆的污秽东西。一上手,就闻到一股难以入鼻的焦腥味,就像烤鸭过火时鸭皮烧成碳黑的感觉。
  我皱了皱眉头,心里暗道:“这是啥玩意呢?”
  怀着疑窦,我扭头又看了看尸首的面容,可眼前这焦黑的脸依然那么焦黑狰狞,难以辨认。我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不知道眼前这具尸首到底是否属于渡边云子。
  忽然,我心头一动,扯开了焦尸右手上的焦黑衣物,一段残肢骇然显现在我面前。我伸出颤抖的手,捏了捏尸体的左手掌,居然能扣下一块已经有些发灰的纤维状物体。直到这个时候,我终于长舒了一口大气,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因为,我确定,眼前这具死尸根本不是渡边云子,而是那个阴险毒辣的……
  易容人!
  我清晰地记得,最后一次见到易容人,是在那晚在黄尚书府外的激战中。那时候他在迷雾中扮成渡边云子偷袭了我,让我几乎丧命在他的红蜥口下。但是,再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却是在许驸马府中,那时候在我、渡边云子和小胡子的围堵下,他悍然砍下自己的右手摆脱弩弓的纠缠,最终投井逃脱。
  可是,面容可以易改,可断肢绝对不能重生!
  我从焦尸右手上抠下来那纤维状物体应为木头一类的东西,按照这么说来,很可能是一只义肢。
  换句话说,这副高度疑似渡边云子的尸体其实不是别人,正是在徐驸马府已经砍断右手、又在黄尚书府假扮成渡边云子外貌的易容人!
  我厌恶地把扶起在怀中的焦尸扔回“狗碰”里头,站起了身子,心里放宽时才发现身子已如散架般疼痛,尤其是左肩旧伤处。
  此刻,我有些忐忑不安地回首,望着静静地堆在船尾的最后一具“狗碰”,脑子急速转动了起来:“最后见到一个冻成冰块、一个烧成火炭的这两位仁兄时,就是在黄尚书府外的小巷中。那晚愁云惨雾的,我和渡边云子激战易容人和毛耳丑脸人,虽说老蒋在最后关头及时赶到,但是也在那个时刻我突然习惯性地不省人事,所以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一点都不知晓……”
  我接着又想道:“在那晚的五个人中,我和老蒋是活着的两个,而挂掉的两个也在这条运输船上,但是还有一个人,至今还生死未卜……”
  那个生死未卜的人,会不会就在这剩下的第三具“狗碰”里边?
  我极端迟缓地转过身子,深吸一口气,走到这具“狗碰”薄棺材跟前,然后站住了身子。“来吧,始终都要打开的,阿二啊阿二,你坚强点面对现实吧!”到了这个时候,我反而不紧张不慌乱了。
  跟前边两具“狗碰”一样,这具也是简单加随便地拼装堆砌而成。于是乎,我很轻易就搞定了宛如摆设的四颗铁钉,然后定了定神,用力打开了盖板。展现在我眼前的,不是什么惨不忍睹的尸体,而是满满一棺材殷红胜血的鲜花!
  扑面的红色强烈地刺激着我的视觉神经,像刀子般直逼我的双眼,让我感到既错愕万分而又有点无所适从。我嗔目结舌地凝视着眼前这些血红邪魅的花朵,只见此花有花无叶,花瓣倒披针形,花被红色,向后诡异地开展卷曲,边缘呈皱波状,咋一看犹如妖红色的小伞。
  “这……这不就是生长在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曼珠沙华么?”我暗自惊道。
  没错,这就是传说中冥界唯一的花儿——曼珠沙华,尤其那有如残阳似的颜色,还有那无与伦比的残媚与毒烈般的唯美,使它好象活生生的妖艳女宠一样,正花枝招展地朝我翩翩起舞,极尽诱惑之能事!
  可就是这些有花无叶的曼珠沙华,却让我看后心中涌起莫名的悲凉:花和叶的永不相见,就像命中注定错过的缘分,饱含永远无法相会的悲恋之意。那一团团看似妖艳的火红却让人感受到死亡的气息,完美的外表却无法掩饰惨淡的灵魂……
  触景伤情的我想起了渡边云子,想起了这些虽然短暂却惊心动魄的日子,想起了嬉笑怒骂生死与共的往事,泪水终于不争气地“簌簌”流下。
  我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懦弱地掉泪,即便我遍体鳞伤的时候,我都没有如此伤心地落泪过。
  我曾以为自己能够勇敢地去保护心爱的人,但事与愿违的是,每次我都无法给予最想呵护的人一点保障,一份安全感。
  难道我和渡边云子,就像这花与叶生生相守却又宿命般地生生相错的曼珠沙华,注定永远都无法再见了吗?
  天意弄人,渡边云子还不知道,在我的梦里因为能够与她为伴而骄傲。
  然而渡边云子也不知道,我满心期待在她的世界里变得重要。
  此刻我只愿渡边云子能知道,自从那晚她对我说出三个字后,她已完全征服了我。
  此时此刻,我的泪水已如断线的珠子般跌入眼前这口薄棺材里面,在血红的曼珠沙华丛中溅开一朵又一朵泪之花……
  

第一百四十一章 睡美人儿

  一路玩命地追赶,本想寻得佳人的芳踪,却只得一棺材的地狱之花——面对眼前这血红血红的曼珠沙华,我不禁悲从心头生,忍俊不禁地留下男儿泪。
  于是,我的泪水一颗颗一滴滴落入“狗碰”薄棺材中,溅在残阳般的曼珠沙华,竟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只见每一朵曼珠沙华在接触到我的泪水时,竟发出怪诞的“咝咝”声,与此同时,迅速地凋谢、枯萎、死亡,彷佛我滴落的不是眼泪,而是毒药,是硫酸,是镪水!
  我也有些诧异,一时间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这幕不合常理的现象。我尝试着伸出自己的舌头,舔了舔脸颊上的泪水,但是感觉到有些苦涩的味道外,也没什么特别。我心里的疑团又凭添了几分:这怎么回事?怎么这地狱里的花朵一碰到我的泪水,就像遇到克星般纷纷凋落?
  忽然,我的眼睛直了。
  心跳也在一瞬间陡升至心脏几乎无法承受、即将痉挛休克的频率。
  脖子两边的颈动脉,也在这个时刻“勃勃”、“勃勃”、“勃勃”地剧烈涌动,是我一时间觉得脖子骤然粗大了不少!
  因为,我在我眼泪滴溅到的区域、已经发黑枯死的曼珠沙华底下,看到了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右臂!
  可这支玉臂虽然掩映在血红的曼珠沙华之下,可依旧是那么光洁无瑕,那么美轮美奂,看得我如痴如醉,血脉贲张!
  天哪,在第三具“狗碰”薄棺材里的众多曼珠沙华之下,居然还有一支如此如陶瓷般白皙、如雕塑般完美的手臂?!
  我用右手狠狠地用力掐住自己的脖子,强迫自己已经给加热到沸腾阶段的身体冷静下来,然后颤悠悠地伸出左手,虽然牵扯到兀自疼痛的左肩带出了一阵一阵的苦楚,可仍旧朝那支右臂靠过去。
  我的手指已经触碰到那支手臂,但觉肌肤冰凉,似无生命的征象,可肌肉弹性颇佳,不像死亡腐朽的感觉。
  我定了定神,顺着光溜溜的手臂往下摸索,眼睛已是圆睁至最大,而且根本就不敢眨眼,生怕错过随时可能发生的任何一个细节。
  忽而,我的指尖又掂到一块更为冰凉刺骨的东西,坚硬如磐。
  也就在和我手指接触的那一霎,我听到一种飘渺虚幻的鸣叫,极为虚无却非常刺耳,似乎发自那寒气袭人的硬物!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了!
  不知道是因为太过亢奋,还是太过紧张,抑或太过慌张,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激灵,紧接着双手竟不受控制地抖糠般晃动着,就像帕金森症患者般。
  “阿二啊阿二,快镇定下来!快镇定下来哇!”我忍不住大声喝斥自己,最后一发狠死命地咬了嘴唇一下,剧痛让我倒吸了一大股冷气,可整个人总算冷静下来,手也不再颤抖。我趁这个自己能控制住自己的时候,抓紧地把几株曼珠沙华花用力一拔,一个翠绿欲滴、晶莹剔透的手镯赫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眼前这个手镯多么熟悉,正是它的主人,陪我度过天真烂漫的童年岁月。
  逼眼的“绿”,灵动的“黄”,无瑕的“白”,正是“福禄寿”三色玉。
  这也是寄托了老人的殷切期望,为我未来新娘准备的礼物。
  这不就是在医院病房中,奶奶亲手为渡边云子戴上的手镯么?
  “云~子~!”
  我歇斯底里地大喊了一句,发狂般往外揪着这右臂,可无论我再怎么用力,“狗碰”里的躯体如同生根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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