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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淡妆的男人-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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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吉没换衣服,急忙来到大门口,来报信的男人刚刚离去。

  秀向自己的房间惶惶地跑回去了。

  “怎么的了?”

  “主人,他……”秀喘着气。

  “主人怎么样了?是在那险路上掉进谷里去了吗?”

  良吉惑到窒息,秀苍白着脸,眼白充满血丝。

  “方才是分驻所派来的人,说是由于天黑不易识别,要等天亮了立即前去确认。”

  良吉急切间答不上话来。

  “我这就去分驻所。在这里,我怎么也不能安然睡下去了。”

  秀这样说着,良吉意识到了自己的客人身分。

  “对不起了,你刚刚来,就遇上了这样的事。”秀抱歉地说。

  “不,这样的事……可太严重了,我也要一起去。”

  “那怎么行呀!你还是在这休息,等着消息吧。”

  可是,没有让秀以一个女人身分独自去分驻所的道理,家里还有护士可以看家,良吉就取得秀的同意,一起去了。

  分驻所在良吉下公共汽车的站旁。其他人家都关着门在雪夜中睡熟了,只有分驻所的窗玻璃上,透出红色的灯光。

  良吉走进去,有两个穿着消防团服装的人,正围着火炉坐着。

  “分驻所先生!”秀招呼着。

  “啊,太太!”

  消防团的村人看见秀,急忙离开火炉。

  “方才分驻所先生和博一先生一起去现场了,我们也是刚来到这里的。”

  还有一个穿着消防团服装的人,往提灯里安上了蜡烛。

  “和博一先生一起去?”

  秀现出了惊讶的神色。

  “博一先生怎么了?”

  良吉听到说博一先生,知道就是方才秀讲到的俊郎的堂弟杉山博一。医生理应是去博一家出诊去了呀!

  “博一先生首先发现不知是什么人掉进谷底了,所以慌忙来到这里报告。”消防团的人说。

  不知是什么人?话虽说得含含糊糊,但明明是指俊郎医生。

  “博一先生怎么在那样的地方发现的呢?”秀不解地问道。

  “据说,博一先生给田代村的令田先生送木炭回来,路过现场,觉得有些可疑,谷底有谁跌落下去的痕迹,因为事情严重,就从那里立刻回来向分驻所报告了。”

  由于跌落的人像是医生,但还没有验明正体,分驻所就派人到秀的家里去询问了。

  分驻所和消防团的人,考虑到秀的心情,谁也没有明说跌落的人就是医生,便去勘察了。

  “我也要到那里去看看!”秀抽咽着说。

  “你也从这里去吗?那请结伴一起走吧。”

  消防团中有人劝止,可在秀的态度的感染下,又准许同行了,不用说,良吉也加入了这个行列。

  消防团有三个人,一人提着提灯,在雪路上急行着。

  良吉傍着竦竦发颤的秀的身旁,也走上了夜暗的雪路。

  四

  走到现场需要一个小时,积雪约有35毫米厚,不惯走雪路的良吉,几次差点滑倒在地。消防团的提灯,在夜暗中默默地引路。

  离开桐畑村,尽是山路。谿谷在那前面伸展着,一侧的山壁恰像一座耸立的白墙,另一侧隐在黑暗中。喑谷的深底可以听到水流声,雪路的宽度不足2米。

  雪路弯弯曲曲。转一次弯,山就高一层,水流声在峡谷深处幽咽着。

  多么难走啊,渐渐看见前面有燃得正旺的火光了。

  “那边就是了!”走在前面的消防团的人说。

  “分驻所先生正在那里等待天明哩!”

  走近篝火,有黑色人影起身迎上来。

  那是穿着制服的警察,还有两个人留在篝火旁,一个穿着消防团服装,一个是穿雨衣的小个子男人。

  “太太也到这里来了呀?”警察看见秀,吃惊了。

  “是的,总觉得放心不下呀!”秀的声音颜抖着。

  “还不能断定是你家主人。这边黑得很,跌落的是谁,还不能完全看清楚。”

  警察婉转着说,尽可能地避免刺激秀。

  “啊!太太!”

  穿雨衣的小个子男人,向秀这边走过来。

  “喂,博一先生,是你发现的吗?”

  良吉头一次看见杉山博一这个人的面孔。火光中映出他的脸,长满了络腮胡须,约有四十二三岁,也许稍年轻一些,是个多皱纹的脸。

  “噢,是我啊。”杉山博一用沙嗄的声音说,“我呀,去给田代村的仓田先生送木炭,回来走到这里,见路上积雪的形状很可疑,那时天很黑看不清楚。可崖根有积雪崩落的痕迹。用提灯照照看,发现有从片壁村走过来的马迹,到这消失了。我出神地思索着,怕不是你家的俊郎从崖上跌落了吧!于是立刻向分驻所报告了。”

  博一结结巴巴地做了简短的说明。

  “我丈夫不是到你家出诊去了吗?”秀问道。

  “是啊,他给我妻子弥撒子看病来着。对了,哪时正是3点半。我呢,恰巧那时约定去给仓田先生送木炭,所以不等俊郎先生看完病,就把木炭装上雪橇先走了。对了,那时大约是4点钟。”

  因为天还暗着,良吉看不清楚,但运木炭的雪橇的确是空空地放在旁边。

  村里雪深,往村外运送东西,要用木制的雪橇。人套在橇绳上,拉着雪橇在雪地上向前滑行。这几乎是唯一的运输工具。

  “那么,俊郎在你家看完病了吗?”秀又问。

  “唔,是这样:他先到大槻正吾先生家看病,然后从那儿到我家来,所以我不知道俊郎先生是什么时候离开我家的。我来到这个现场后,因为看见马蹄印在路上消失了,就赶紧报告分驻所,又请你来了。”

  “这么说,我丈夫从你家出来没有,你不是还不清楚吗?”

  “关于这事,是因为我不在家呀!”

  根据杉木博一所说,因为马蹄印的消失,证明杉山俊郎确实已经走到这里,所以就用不着回家去问了。良吉接着打听片壁村谁家有马,回答说一户也没有。

  秀用消防团随身带来的手电筒,照看了现场,在淡淡的光圈中,距路旁1米的地方,有马足跌落的痕迹。正像博一所说,从对面的片壁村往桐畑走的途中,一切足迹都突然不见了。

  只用手电筒那微弱的光,还不能判明事态,所以秀和良吉这八个人一起围着篝火,等待天明。

  这时,杉山博一又补充了这样一些话:

  博一的妻子弥撒子很早就有胃病,那天胃痉挛急剧发作,痛得非常厉害。看得心焦的博一,就去请堂兄杉山医生。

  杉山俊郎让博一先走。在博一住的片壁村还有一个病人,那是离博一家约200米远的大槻正吾家,45岁的正吾正患着肺病。

  杉山俊郎准备好注射用具,午后2时骑马出村,去片壁村虽是雪路,骑马去一个钟头也满够了。医生到大槻正吾家是午后3时。按情理说,应先去杉山博一家,可不知为什么却到大槻家出诊去了。

  最后,医生驾博一家,是午后3点半。为治弥撒子的胃痉挛,医生给她打了针,做了局部按摩。正如博一以前所说的,他约定那天傍晚要给田代村的仓田家运去三袋木炭,所以他抛下医生,在4时出门了。

  田代村在桐畑的另一个方向,到那里需要走1小时40分钟。

  博一用雪橇载着三袋木炭,顺利地到了田代村,向仓田家交了木炭。归途中,在这个现场,发现了这场奇祸的痕迹。

  ——这是博一所说的话。

  五

  天亮了。

  和博一观测的没有差异。于是警察领头,消防团员随后,带上博一,攀着20米深的崖壁下到谷底去,发现了医生和马的尸体。河床的幅度意外的宽,水流相当湍急。杉山俊郎坠落时,被岩角揸破了头,流出血,半个身子浸在水中死去。马掉在河流正中,被水流冲出10米远,卡在了另一个岩礁间。

  秀在崖上听到分驻所警察的通知,伏在地上恸哭起来。

  良吉初次访问父亲的故乡,就遇上了这意想不到的变故,心里十分难受。

  天明才开始判明了医生的踪迹,40毫米的厚雪铺积在路面上,路宽不足2米。良吉在黎明时分接触到这个景色,不禁惊叹起这个绝景和崖路的险恶了。

  昨夜,路侧深暗处全都是峡谷,对面是突兀耸起的高山。这条路是医生骑马常走的熟路。对于初次走的人,恐怕无论如何也不敢骑马走在这里。

  虽说是事故,对医生的死,警方还是进行了详细地实地检验。

  片壁村不足五户人家。每到傍晚,从桐畑到片壁就绝无人行,另外的村子也不来人。人们考虑走这条路的危险,很自然地就绕开这条路了。

  大雪在昨日正午停了。雪路上,有雪橇的拖痕,有人行的足迹,也有马踏的雪印。人走的足迹浅,马踏的足迹深。

  检验,与杉山溥一的陈述是相同的。

  雪橇的拖痕和人走的足迹,不用说是博一的,但马踏的深痕,却叠在雪桡的拖痕和人走的足迹上面。总之,雪橇的拖痕和人走的足迹,是被后来的马迹踏乱了的。

  关于人迹和马迹的问题,分驻所警察详细地记载下来了。随后,一行人到杉山溥一家去了。博一从昨天送木炭拉出雪橇,今天还是第一次回家。

  博一妻子弥撒子,对俊郎医生的行踪,说了下面一些话:

  “我丈夫用雪橇拖走木炭以后约20分钟,俊郎先生给我做了胃按摩。做完就骑马离开我家,时间想来是4时半。”

  总之,博一4时离家,在雪地上留下足迹,向田代村去了。30分钟过后,杉山医生骑马循着同一山路向桐畑方向走去。可不幸的是路滑闪了马脚,跌落到20米深的断崖下面去了。

  良吉始终同警察一行目击了现场调査。秀因消防团的人抬着俊郎的尸体回去,也跟着一块走了。

  良吉对马迹、人迹、橇迹,做了仔细的观察,确实是人迹、橇迹被后来的马迹踏乱了。医生骑的马是在步行人之后来的,这完全得到了证实。

  马迹在遭难现场消失了,这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人迹,也就是杉山博一的足迹和撬迹,却留下了到过现场三次的痕迹。第一次,是从片壁村出来去田代村路上的足迹。第二次,是从田代村回来走到现场的足迹。第三次,是在现场开始发现事故,转赴分驻所所在的桐畑村去的足迹。

  而且,和警察、消防团的人一起来的足迹,也在事故现场附近残留着。

  当然,这些并非截然分得那么清楚。那上面,也有警察和消防团、秀和良吉踏进来搞乱了的足迹。唯有博一的足迹和他所陈述的话是一致的。

  可是,留着马迹的最后处所前方半米的地方,人迹、撬迹统统没有了。根据警察们的看法,他们判断是马坠落崖下的时候,踢散了路上的积雪,所以人迹、撬迹完全消失了。

  的确,照判断的那样看去,坠落场所的积雪确是纷落到崖下去了。

  然而,人迹、橇迹、马迹都消失了的这个奇怪现象,却在良吉头脑的一角里萦回着。

  警察是这样判断的。马坠崖的时候,为了最后挣扎,踢散了的积雪或许把博一在去路上的足迹和橇迹埋住了,而且人和马坠崖时所引起的冲击力,使40毫米深的积雪纷落在崖下,也是当然的。

  可是,良吉总觉得还有些难弄明白的地方。

  良吉随着分驻所警察到博一家去了。

  博一家是一个只有扳壁、和马架子一样的寒碜的小屋,不像桐畑村那样有正规构造的农家房舍。屋顶也没有铺瓦,是用桧树皮铺顶,然后压上了几块防风石头,恰像北陆和木曾路附近民家的样式。

  家中非常贫困,仅有的一个衣橱还是古旧的;绽破的草席上放着盛蜜桔的木箱,那是他家的杂品柜。

  博一的家,在那边狭小的地面上,开垦了一小块土地,以种植有限的农作物。这主要是妻子的事情,博一则到深山里去烧炭。那个贫穷的样子,仅从妻子弥撒子的穿着上,就可以清楚地看出来。她套穿着数重薄衣衫,衣上透着泥垢,也褪了色,衣带边缘已经磨破了。

  良吉望着和自己属于同一血缘关系的博一的脸颊。昨天在火光中看见的那张消瘦的脸,今天在阳光下一看,更显得憔悴不堪了。眼窝深陷,两颊瘦削,满脸络腮胡须。博一穿的好像是破旧军服之类的衣物,还到处打着补钉。

  杉山家族,在这一带多是地主或林主,也是当地的所谓“名门”了,为什么博一却偏偏如此贫穷呢?良吉觉得很不理解。

  良吉断然把同来的消防团的一个人,叫到树下询问起始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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