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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那年桃花开-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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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林子,陆剑一一声呼哨,唤来白马,临上马前犹不放心,又盯着柳溪溪叮嘱道:“以后有什么事,记得去找你二哥,他还是会顾着你的。还有,离姚千影远一点!”说完,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柳溪溪一瘸一拐回了车队。对人只道是不小心摔下山坡,撞上石头,昏迷了过去。纪云瑄本憋着一肚子火,想好好痛骂她一顿,却叫她头上狰狞的伤口惊得把满肚子的话都咽了回去,只一叠声地唤着姜英,让她过来给三小姐包扎。
  一大群人,众星拱月般的围着柳溪溪,独独不见姚千影。此时此刻,姚千影坐在自己的马车里,心如擂鼓,咚咚的仿佛要蹦出胸膛。手里的一方丝帕,扭过来拧过去,几乎要被她扯断了。
  忽然听到车外的玲珑“啊”的一声,姚千影蓦地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不由恼道:“叫什么叫!见鬼了么!”只听玲珑颤着声音回道:“皓……皓公子……来了。”姚千影心一沉,手中的丝帕飘然落地。
  不过须臾,马蹄声得得,接着玲珑颤颤巍巍的声音响起:“见过……见过皓公子。”姚千影呼吸一凝,心跳也似乎停止了。薄薄的一层车帘在她面前微微晃动,却仿佛有千斤之重,她怎么也没胆量伸出手去把它拨开。
  马车外,陆剑一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玲珑。玲珑瑟缩着身子,脸色如纸苍白。
  打量了一会,他若无其事地探手从怀中取出一物,递过去,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方才在地上捡到一只金钗,看着有点熟悉,你瞧瞧是不是你家小姐的。”
  玲珑抬眸一瞟,正是刚才掉落在小树林的那只金钗,霎时脸色大变,哆哆嗦嗦正不知如何是好,旁边马车里的姚千影车帘一掀,露出脸来。原来姚千影心中有鬼,被“金钗”二字一刺,再也坐立不住,忍不住探头出来看个究竟。
  瞥见陆剑一手里的金钗,她脸色一白,却兀自强自镇定说道:“这不是我的。云皓不若去问问他人,看看是否有人遗落。”
  陆剑一平静回道:“我马上就得走了,哪有这功夫一个个问去。不如放在你这里,你得空问一下众人。”
  此话正中姚千影下怀。此时陆剑一距离她的马车尚有一段距离,见陆剑一无意上前,她冲玲珑使了个眼色,示意玲珑从陆剑一手中接过金钗。
  玲珑硬着头皮,颤抖着双手,慢慢伸过去接金钗。不料她手还没伸到,陆剑一却已放了手,金钗啪的一下,掉到地上。
  陆剑一勃然大怒:“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要你这只手何用?!”话音未落,就闻刀剑出鞘的声音,紧接着一道寒芒闪过,玲珑的右手被陆剑一一剑齐腕斩断,随着金钗掉在了泥土地里。
  玲珑似被惊呆,连呼痛都不曾。直至看到自己的手沾满血污在地上翻了几滚,断腕处鲜血如涌泉喷射而出时,才骤然放声尖叫,未几身子一软,竟昏倒了过去。
  姚千影脸色苍白胜雪,直愣愣地瞪着陆剑一,一对嘴唇血色全无,颤颤悠悠,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来。双手紧紧地抠着车壁,胸膛急剧起伏。
  陆剑一冷冷看着她,说道:“俗话说,长兄为父长嫂为母。我是纪家的长子,你便是纪家的长嫂,要承担起照顾弟妹的责任。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看好三妹妹。她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我唯你是问!”言毕,手中马鞭狠狠一抽,座下马驹一声嘶叫,负痛狂奔,载着陆剑一远远地去了。
  姚千影气得浑身战栗,半晌才不顾一切地冲着陆剑一的背影大喊:“纪云皓!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三妹妹她有爹有娘,凭什么要我去照顾她?!”可惜陆剑一已经听不到了。滚滚尘烟里,他的背影只余小小的一个黑点,转瞬消失不见。
  早在陆剑一斩断玲珑的手时,玲珑的尖叫就已经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彼时大家还围在柳溪溪身旁,远远看着,不知道是在教训奴婢还是他们夫妻二人拌嘴,也不好过来多事,直到陆剑一绝尘远去,姚千影失控痛哭,众人才恍然大悟,他们夫妻吵架了。只是,他们夫妻二人吵架,又怎么扯上三小姐了?
  众多打着问号的眼光里,唯有纪云瑄望了望姚千影的马车,又看了看一旁正在包扎伤口的柳溪溪,眼里掠过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作者有话要说:  

☆、丧妣陆剑一心伤

  姚千影终是没有机会再对柳溪溪下手。纪云瑄起了疑心,没多久便以玲珑残疾不便服侍为由,将她调去打杂,另外叫了个纪家的家生奴婢去服侍姚千影。虽然没有挑破,但大家心知肚明,明为服侍,实是监视。
  到了乌头村的时候,秋夫人经了几日颠簸,病情加重。姚千影作为儿媳,整日伺疾于床前,又要照顾年幼的纪晞桐,再也没有时间与精力去对付柳溪溪。
  而柳溪溪,自那次后,对姚千影也是能避则避,能躲则躲,尽量不与她接触。
  拖到七月份,秋夫人终于油尽灯枯,溘然长逝。陆剑一接到消息,日夜兼程赶了过来,总算见上秋夫人最后一面。
  时值战乱,一切从简;又逢盛夏,尸体不敢久放,因此,秋夫人殁后第二天便下葬了。葬礼过后,陆剑一便不见了踪影。
  柳溪溪担忧,一路细细寻觅,终于在村后的一断崖处找到了陆剑一。
  青山隐隐,荒木莽莽。陆剑一独坐于山崖断边,双腿悬空,一向挺得笔直的肩背此际却有些崩塌。他面上毫无表情,唯有一双眼睛涣散而无神,无意识地望着远处山峦,泄露了他几丝内心悲痛。
  柳溪溪慢慢地走过去,挨着他轻轻坐下。她从未经历过此等事故——上一世唯一经历过的生离死别,却是自己的死亡——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一时也只是默默无声。
  过了一会,她才想起自己手中还抓着一个酒瓶,于是把酒瓶拿出来,轻声问道:“要酒吗?”
  陆剑一瞟了一眼酒瓶,诧异问道:“你竟然还有酒?哪来的?”
  “在我住的那家农户的厨房找到的。”柳溪溪局促地笑笑,“估计是做饭用的,可能不是什么好酒……可我只找得到这个……二哥哥那边也断酒很久了。”
  陆剑一深深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了酒瓶,仰头灌了一大口,叹道:“真不是什么好酒!不过总比没有好。”说完,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小小的瓶子,哪经得起他这么鲸吞牛饮,没两下,酒瓶便见了底。陆剑一扬臂一甩,酒瓶远远地扔了出去,掉落到悬崖下面,久久才听得隐隐的一声闷响。
  柳溪溪搜肠刮肚,尽力回忆上辈子在影视剧里看到的葬礼,那些人是怎么说话来着:“剑一,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太伤心,节哀……”
  公式化的几句话还没说完,陆剑一便打断了她:“溪溪,你说,是不是我造的杀孽太多,老天才要这么惩罚我,把我看重的人一个个都从我身边带走?也或许,是我前世做错了什么,所以今生注定要孤苦伶仃,一世无依?”他紧紧闭上了双眼,原先木然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线难抑的痛苦。
  柳溪溪错愕,正欲出言安慰,却又听得陆剑一说道:“我小时候很羡慕别人有爹疼有娘爱,自己却没爹没娘,可老天还是待我不薄,给了我一个……师父。”他顿了一顿——他已经很久没有提及他师父,这似乎成了他心里不可触及的一个伤疤——摇了摇头,他继续说下去,“师父他,让我有了一个家。可没多久,师父走了,我无家可归,流落街头。后来有了阿平。我原以为,我们能一直那样下去;可阿平成亲了,养娃娃了;我们还是兄弟,却不能再像以前那般相依为命。他有了他自己的家,我只得走开。再后来,你出现了……”
  陆剑一闭了闭眼,语气里带上哽咽,“我曾经很感激上苍,让我遇见了你,可却没想到,老天他给我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让我只能眼睁睁地放你走……”
  他深吸了口气,又接着说:“可是还没完,老天拿走了你,又给了我一个娘做补偿。然而,现在,老天又把娘给收回去了。我的心不大,能住进去只有那么几个人,可到头来,老天却一个都不肯放过,一个个都要带走,又剩我孤身一人!是不是,我不配拥有幸福?”仿佛不堪重负般,他弯下了腰,双手捂住了脸庞,从手缝里挤压出来的声音凄怆而苍凉,带着难言的悲伤。
  柳溪溪心头一阵难过。眼前的这个男人,在她眼里一直都是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此际却软弱得如同一个迷路的小孩。上一世,她有一个温暖的家庭,父慈母爱,手足情深,是以她从不知道,自幼缺乏亲情的陆剑一,对这种家的温暖有着一种近乎执着的渴求。所以,秋夫人的死对他来说才那么的难以接受。
  她一阵心疼,抬手轻轻抓住陆剑一的手臂:“剑一,你还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永远都不离开。”
  却不料陆剑一轻嗤一声,放下两手,嘴边的一抹冷笑在日光下冰凉而绝望:“永远?永远有多远?”
  柳溪溪一怔,道:“你不信我?剑一,我……”
  陆剑一截断了她的话:“我信你!我只是信不过命!”他眺望着远山流岚,语气平板地说道:“这场仗已经打了三年了,也快结束了。战争结束的那一天,就是你我分别的时刻。”
  柳溪溪大惊,恐惧得舌头都打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是要打败了吗?你上回还不是跟我说,情况没有那么糟糕吗?”
  说实话,这三年来,柳溪溪没有一时一刻不在祈祷着战争快点结束。食不果腹颠沛流离的艰辛暂且不提,日日夜夜为陆剑一提心吊胆、担惊受怕,这种滋味又岂是好受的?可是,即使她再希望战争结束,她也从未希求过是以他们失败来告终这场战争。因为,在造反谋逆的罪名下,打败仗意味着死亡。
  “我没说我们要打败了。”陆剑一依旧远眺,嘴角晕开一抹讥笑,“若是失败,倒也不错。我们俩能死在一块,这算不算一种永远?”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陆剑一今天说的话,她都听不懂?柳溪溪茫然地看着陆剑一,不知该如何作答。
  陆剑一也没要她作答,缓缓往下说道:“战争结束,我们若是能得胜,安王爷为帝,安家齐便是太子,而你,就是入主东宫的太子妃、未来的国母!从此以后,你要住在那高墙围住的深宫里,你是君,我是臣,我见了你,还得跪拜叩首,行君臣之礼……”
  柳溪溪怔住。陆剑一以后见了她要跪拜叩首?这多荒唐可笑!简直是她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可她却笑不出来,半点也笑不出来。
  陆剑一唇边的讥笑染上一缕凄凉:“可即使如此,一年到头,我恐怕也见不了你一面。以后我要见你,只能等节庆或祭祀时的皇家宴请,隔着涌涌的人群,远远地偷瞟你一眼……”
  柳溪溪的眼眶蓦地泛红。她一直盼着战争结束,她和陆剑一能回到以前的生活,即使不能在一起,隔三差五总能碰碰面,说说话,可她千想万想却是没有想到,战争结束会是这样一种情形!如果真是这样,陆剑一说得对,战争结束的那一天,就是他们分别的时刻!那么,她在这场战争里苦苦坚持,苦苦守候,又是为了什么?!
  陆剑一的声音还在继续,语调平板无波,却令柳溪溪感到刺骨的寒冷:“你现在知道了,为什么安家齐那样对你,纪家却还一再坚持要把你送回安王府;为什么他们那么在意你和安家齐的子嗣问题;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只有你诞下的后代才能继承皇位!这便是纪家答应辅助安王爷谋反的条件!爹爹是想让以后的皇家血统里,都流淌着纪氏的血脉!”
  “所以,”陆剑一仰头望天,努力地睁大眼睛,“不管这场战争是赢是输,溪溪,我们都没有以后……”
  柳溪溪眼泪簌簌而下。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陆剑一为何会如此的绝望,如此的悲伤。住在他心里的人,包括她自己,不管愿不愿意,一个个都走了,远离他而去,他的心,现在只是一个旷荡荡的空房子了!
  “这些事,你从何得知?”柳溪溪抬手擦了擦眼泪,问道。
  “上个月我们在溥华山设伏,险胜敌军。在庆功宴上,安王爷和爹爹都喝高了,说了许多话。”
  从安王爷和爹爹的口中得来,那想必不会虚假。柳溪溪心里最后一丝的希望也猝然破灭,绝望如同荒草,肆无忌惮地蔓延。
  ×××××
  姚千影昨夜里和陆剑一一起守灵,一宿未睡,葬礼过后便回屋子补眠。谁知一觉醒来,听得婢女道皓公子还未回来,心下隐隐不安。灵堂里葬礼上,陆剑一眼里的哀恸,她看得一清二楚,怕有什么意外,交代了婢女几句,匆匆出门去寻找陆剑一。
  这乌头村不过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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