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桃花开-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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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千影讪讪点头,后退回去。纪云瑄领着陆剑一,往寺内大殿而去。走了没几步,陆剑一却又突然回头,望着姚千影问道:“我娘如何了?”
姚千影答道:“娘歇息了这几日,已有些起色。但还是食少气虚,咳喘不止,夜里尤甚。”
陆剑一皱着眉头,踌躇片刻,对着纪云瑄道:“我去看一眼我娘,很快就过来。”
纪云瑄点点头。姚千影带着陆剑一离去。
一刻钟后,陆剑一从秋夫人的厢房里出来,身边跟着闻讯赶来的姜英。姜英面有愧色:“皓公子,不是姜英学艺不精,只是如今药材短缺,姜英实在是束手无策。”
陆剑一望着远处山间流岚,喃喃说道:“我知道,这怪不得你。几味主药都欠缺……也是难为你了……”闭了闭眼,收拢回心神,回头对着姜英拱手一礼,真诚说道,“不管如何,还是要谢谢你,多谢你这些日子一直悉心照料我娘!以后,还要多多拜托你!”
姜英急忙回礼:“皓公子客气!这原是姜英本分。”
陆剑一却没了声音。姜英抬眸看去,陆剑一的眼神牢牢粘在前方两三丈远的柳溪溪身上。
天色已暗了下来,灯火尚未燃起。昏昧的光线里,柳溪溪的身影被模糊成一个混沌的轮廓,五官不明。可陆剑一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感觉到她执着而炽热的目光,感觉到她脸上温柔的笑意。
可是时间紧急!可是军情危迫!这次确实没有时间与她相会。陆剑一正想开口让她回去,一个侍卫匆匆而来。却是纪云瑄已等得不耐,让人来请他过去了。
陆剑一只能对着柳溪溪抱歉一笑,随着侍卫健步如飞离去。天色晦暗,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他笑容里的歉意,陆剑一模模糊糊地想,但下一息,这个念头便已被他抛诸脑后,严峻的军情铺天盖地充斥了他的头脑。
破落的大殿,殿门紧闭。灯火幽幽如豆,两个长长的身影投映在残缺的窗棂上,仿佛一出无声的皮影戏。柳溪溪守在殿外的一棵凤凰树下,看着窗户上的两个剪影,一时分一时合,忽儿动忽儿静,时而高时而矮,专注的眼神宛如观赏一出精彩的电影。
对她来说,这一个黑色身影,远比卓别林的默片还更有吸引力。她看到了陆剑一眼里的歉意,她也知道,此次他为军务而来,时间紧迫,容不得她和他儿女情长,可她就是不愿回屋去歇息。她等在这里,等着他谈完公务出来,哪怕只能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月亮像蜗牛一样,慢腾腾地从东方升起,慢迟迟地爬上树梢,又慢吞吞地越过中天,最后再慢悠悠地往西沉去。
大殿之中,陆剑一与纪云瑄议了一夜公事,总算告一段落。一边收拾桌面的舆图文书,一边心里开始甸甸发沉。
大军日前行军至溥华山脚,纪崇霖忽然发现此处地势极佳,有意在此设伏,诱敌军到此大战一场。但纪云瑄车队安顿的地方却离溥华山不足五十里,恐其受战火荼毒,特地谴人前来告知,令其速速远离。因涉及战术部署、机密要件,故没按以往惯例以飞鸽传信,而是令陆剑一亲自跑了一趟。
溥华山往东过去,有一小村落叫乌头村,村民为避战乱早已背井离乡,村中房屋十室九空。纪云峰已命人在那里守候,纪云瑄可带众人暂去那里落脚,等溥华山战事结束后再作打算。
此等安排,也算差强人意。只是此地离乌头村,尚有四五日车程,以秋夫人此时的状况,怕是经不起这长途奔波。而留在此处,更是危险。陆剑一暗自思量,却找不出个万全之策,眉峰渐渐攒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按公函往来的规矩,纪云瑄须回函确认。在桌上铺好了纸张,才发现殿中竟无笔墨。笔砚及私章皆被林芷蘅收在厢房之中。于是回身对陆剑一交代一声:“你在此等我。我去取了笔砚就回。”说罢,拽门而出。
殿外,月华明澈,从枝头洒下,搅动一地的流光碎影。纪云瑄甫一出门,就一眼望见披着一身月光的柳溪溪,站在满庭落红里,欣欣然回首,一双杏眼清亮有神。
纪云瑄先是一怔,随即明白了柳溪溪的意图,不悦地蹙了蹙眉头,道:“三妹妹,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睡?”
柳溪溪上前两步,眼睛里满是祈求:“二哥哥,我就和皓哥哥说两句话!不会耽搁你们太久的!”
陆剑一在殿里听到声响,走了出来,眼睛越过身前的纪云瑄,与柳溪溪的视线在半空相遇,随即缠绕在一起,再也难分难舍。
纪云瑄见此,又是气恼又是无奈,唯有叹道:“我去写回函,你们说完话,来我这里取吧。”言毕,拂袖离去。
陆剑一跟在柳溪溪身后,来到寺前的那棵古树下。双双背靠着大树坐下,纵有千言万语,此刻却不知从何说起,一时竟是无语。
天上星月已隐去踪迹,太阳尚未出来,正是黎明前最黑的时刻。周遭一片漆黑,远山淡成一线轮廓,在夜色中静默。唯有萤火虫数只,在半空中盘旋飞舞,发出点点绿光。
此情此景,似有几分熟悉。陆剑一蓦然记起,当初在凤鸣山上时,那一个个夏夜,柳溪溪就爱坐在木兰树下的秋千架上,一边荡着秋千,一边唱着稀奇古怪的歌。那时,总有几星萤火虫在她身边萦绕不去,幽幽莹莹的微光,令她看上去宛如山林间的精灵,轻盈而美丽。
那个时候,自己就开始对她动心了吧?陆剑一感慨万千地想着,有一点心酸,有一点苦涩,还有一点甜蜜。他轻轻地开口:“溪溪,好久没听你唱歌了。给我唱一个吧?”
“好啊。你要听哪首?”柳溪溪兴致勃勃地回过头来。
“随便。”
柳溪溪想了想,觉得以前唱过的那些陆剑一怕是已听厌了,得挑个新鲜的才好。看到眼前萤火虫飞动,突然灵机一闪,想到了《虫儿飞》。于是张口就来: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
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一曲既毕,柳溪溪得意地问道:“好听不?”一回头,才发现陆剑一已倚着树干睡着了,脸上线条柔和,呼吸深稳绵长。
怕身后凹凸的树皮硌疼他,柳溪溪抱着陆剑一,缓缓将他平放在地,又让他的头部枕在自己腿上,好让他睡得舒服一点。陆剑一确实是累坏了,这么大的动静,居然也没把他闹醒,犹自睡得香甜。
东方露出隐隐一线鱼肚白。乳白色的晨雾如同一层透明的轻纱,开始在山林间飘浮。
柳溪溪看着怀里熟睡的陆剑一,心里一阵心疼。这个人,在梦里犹不得欢颜么?她不由伸出手去,将他眉心那一个浅浅的川字抚平。
手指沿着眉骨鼻梁往下描绘,勾勒出他鲜明的轮廓。只有此时,他才是属于她的,完完全全,独她一人的。她才可以这般肆无忌惮地触碰他抚摸他,任自己的一腔爱恋恣意流淌,再不用担心这些逾矩的行为会吓坏陆剑一,让他远远地逃离自己。
手指滑上了他的丹唇。微微上翘的唇形宛若菱角,饱满丰润。柳溪溪犹疑了许久,终还是忍不住俯下身去,轻轻地将自己的樱唇印了上去……
×××××
狭小逼仄的厢房里,姚千影碾转反侧,难以入眠。虽然陆剑一已说过没有时间陪她,可他难得来一回,她又怎能安心入睡?心里总有个小小的祈盼,希望他忙完公事能过来看她一眼,哪怕就一眼也好。
心绪正烦乱时,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阵飘渺的歌声。那旋律从未听过,简单而优美,温柔中带着点忧伤,在静夜里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凄美。姚千影细听了两句,分辨出正是柳溪溪的声音,心下一惊,猛然坐身而起。
起身披衣,姚千影提了一盏灯笼出门,正欲循着歌声寻去;可那歌声仿佛知晓了她的心意,忽然间风流云散,不知去向,就如它来时一般虚渺无踪。姚千影犹不死心,四下里逛了一圈,最后在寺门处看到了缓坡上古树下那一坐一卧的两人。
沉沉暗夜里,姚千影站在破落的寺门处,气得浑身颤抖。纪云皓,你欺人太甚!没有时间陪我,却有时间与她私会!纪云璃,你霸住一个安家齐还不够,还要来抢我的夫君!何况此人还是你的亲兄长!你们这般蔑伦悖理,天理难容!好!好!好!你既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
紧攥的拳头里,有点点鲜血滴落。那是她修长的指甲嵌入了肉中,生生剜出来的血。十指连心,不是不痛;可这痛又怎能抵得上她心里的痛?凉风中,她悲愤满怀,恨意滔天,阴毒狠戾的眼光如锥似刺,狠狠地扎入柳溪溪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姚千影痛下杀手
天色微熹,晨雾荡漾。晶莹的露珠从绿叶上坠落。不知名的鸟雀掠过枝头,冲上云霄。微风里,苍山横翠,淡香暗浮。清晨的山林清新得宛如刚出浴的少女,一派的明净疏朗。
陆剑一一个激灵,陡然睁开了双眼,醒了。映入眼帘的是柳溪溪盈盈的笑脸,他却顾不上跟她温存,一个鲤鱼打挺从草地上蹦了起来,一脸懊恼地嚷道:“我竟然睡着了?!我怎么就睡着了!”又问,“我睡了多久了?”
“不久。不过就两刻钟而已。”柳溪溪轻言软语。
陆剑一皱了皱眉头:“糟了!恐怕迟了!”再顾不上多说,撮唇一哨唤来自己座下驹,飞身一跃,纵马而去。
“剑一……”柳溪溪还有好多话没说,一声呼唤将将出嘴,便被山风吹散在空中。望着陆剑一迅速缩小的身影,她无奈地笑笑,眼里涌起一丝安然的满足。是啊,能意外偷得这两刻钟与他相处,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回到寺里,却见众人已起身,来来往往,一片忙碌。柳溪溪讶然,正要找个人询问,纪云瑄已瞧见了她,走过来劈脸问道:“云皓呢?”
“他走了。”
“走了?我的回函他还没拿……”纪云瑄恼道,“年纪轻轻这么大忘性,丢三落四!”
仿佛犯错的是自己,柳溪溪也惴惴不安起来:“这要不要紧?”
“算了,回头我再找个人送去。”纪云瑄瞥了柳溪溪一眼,“你赶紧用早膳,用毕回房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就要启程。”
柳溪溪隐约猜到行程变动与昨晚陆剑一带来的军情有关,当下也不再多话,三两步回房洗漱用餐了。
她单身一人,东西简单,没两下收拾好,拎着小包袱坐上马车,等着启程。却见姚千影的贴身婢女玲珑匆匆而来,小脸跑得微微发红:“三小姐,二公子让你去西边的小树林里,他有事找你。”
柳溪溪诧异地看着她:“怎么是你来通报?二哥哥身边的忆香呢?”
“忆香姐姐忙着帮二少夫人收拾东西。小和公子调皮,把二少夫人收拾好的包裹全部打开推倒,又得重新收拾,忙得一塌糊涂呢。奴婢有空,就替二公子跑一趟腿。”
“哦。你可知二哥哥为何找我?”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三小姐去了不就知道了?”玲珑眼神闪烁,低头垂眸望向草地,不敢与柳溪溪对视。
柳溪溪却未留意,奴婢在主子面前本就该低眉顺眼,不足为奇。她只是奇怪纪云瑄为何会选择这么一个地点——西边的小树林里,那里林木密集,杂草丛生,寸步难行。但转念一想,或许纪云瑄要与她谈及战况,为避免消息走漏,找个僻静人少的地方也是有可能的。
她冲玲珑点了点头,下了马车,朝西边的小树林走去。玲珑看着她的背影,怔怔立了一会,忽然深深吸了口气,回身朝着姚千影的马车狂奔而去。
×××××
西边的密林里,林木茂盛,枝桠毫无章法地横冲直撞,把大半个天空挡得密密实实。虽是盛夏,但树林里却只得稀疏几缕阳光,阴凉是阴凉,却不免令人生出几分森冷之意。
柳溪溪一走进树林,立即觉出几分飕飕的凉意。她喊了几声“二哥哥”,林子里空荡荡的无人应答,倒是惊起了几只停栖枝头的鸟雀,振翅掠向高空。
柳溪溪心下狐疑,试探着又往前走了几步,一边走一边提高嗓门唤道:“二哥哥!二哥哥!”
身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柳溪溪一喜,正欲回头,忽然背后袭来一股阴风,紧接着一声闷响,随着那声闷响,柳溪溪头顶剧痛,一阵天旋地转,尚未明白怎么回事,便眼前一黑,双腿软了下去。
苍苍树林里,姚千影拄着一根带血的木棍,气喘微微,居高临下地看着昏倒在地的柳溪溪,眼神幽幽然,森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