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桃花开-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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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剑一诡辩道:“我是个医师,行的是救死扶伤之事,那时你也就一个垂死之人,在我眼里就根本没有性别之分!”
“那现在不也一样吗?我也只是以医师的身份看看你的伤口。你在我眼里跟一头猪也没什么区别,何来男女之分?”
陆剑一一窒,片刻后破颜一笑,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好了好了,我这头猪早上已自己换过药了,就不劳纪医师大驾了。”
柳溪溪莞尔一笑,这才作罢。
一片浮云从头顶飘过,在地上投下一层阴影。风吹,云过,阳光重回大地。
陆剑一沉默须臾,犹犹豫豫开口:“溪溪,昨天……”
他犹疑半天没有说下去,柳溪溪却接着他的话,直白说道:“昨天你吃味了。”
陆剑一大窘,尴尬得连耳朵也发红:“不是,不是的!我……我没有……”
柳溪溪静静看着他的窘样,不做声。他为什么就这么喜欢自欺欺人呢?为什么就不肯正视自己的心呢,哪怕就一眼?
“溪溪,我真不是那个意思。”陆剑一终于恢复常态,却仍不敢看柳溪溪,只垂头盯着脚下的泥土地,略带无奈说道,“我不是想霸着你,不是不愿你有自己的夫君、自己的家、自己的幸福。只是,做你夫君的那个人,他要真心真意地疼你、爱你、呵护你,那样我才能心甘情愿地把你交到他手上。”
话头一挑开,陆剑一不复刚才的难以启齿,心里埋藏已久的话仿佛找到了出口,汩汩倒出:“安家齐,他不是你的良人。他心里没有你。当初,是我的错。可既然知道错了,就不能让这个错一错到底。现在弥补还来得及。溪溪,你还这么年轻,前面的路还很长,你总会找到你命中的良人,找到一个肯真心对你的人。离安家齐远一点,不要让他再有机会伤你。等战事了了,我再帮你找户好人家,成婚育子,像天底下的大多数女子一样,幸福快乐地过日子。”
话到此处,他终于抬起头来看溪溪,目光深深:“溪溪,我还是那句话,你值得有更好的人来爱你。”
溪溪站在他对面,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半晌,突然展颜一笑:“我有个笑话,保证你没有听过。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陆剑一一怔。自己费了那么多口舌讲了那么多,她竟是一句也没听进去?还惦记着讲什么笑话?
可不待陆剑一反对,柳溪溪已兀自讲了起来:“从前,有只公海龟和母海龟有私情,每天都在固定地点约会。有一天,公海龟闲着没事,时辰未到就提前过去了。谁知到了老地方一看,母海龟已躺在那里等它了。它心里那个高兴啊,对着母海龟说:‘你这么想我啊?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谁知母海龟破口大骂:‘你这死鬼!昨天爽完了拍拍屁股走了,也不记得把老娘翻过来,害我在这里躺了一天!’”
陆剑一差点没让自己的口水呛到,一脸哭笑不得,斥道:“这种荤段子也是你讲得的?!”
柳溪溪却笑眯眯挨近他,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这种段子我只对你一个人讲。”说完,冲他调皮地眨了眨眼,一拧身,如蹁跹彩蝶般翩翩然远去。
陆剑一立在树下,看着她轻盈的身影一点点地缩小,感觉自己的心仿佛是初秋枝头未熟的青苹果,酸中带甜,涩里回甘。他自是明白,柳溪溪借这种隐晦的方式在向他表明,她心里,只有他一人,再不需要什么良人。他心头渐渐涌起一丝甜蜜,可又隐隐夹杂了一缕不安。他怎能?怎能让溪溪因他而孤独一生?
浮云聚散,天光时明时暗,冷风也忽大忽小。漫漫长冬,何时才会过去?何时才能春暖花开?
作者有话要说:
☆、纪云瑄月下解惑
正祺七年就这样随着凛冽北风呼啸而过。前方战事依旧激烈,纪云峰甚至连除夕也没能回津野和家人团圆。但令人欣慰的是,纪安大军在赓州大败正祺帝的讨伐大军,杀得他们丢盔弃甲落花流水。之后又乘胜挥军北上,一路上势如破竹,一连攻克了几座城池。
安王爷欣喜之余,又恐纪云峰在军中威望过盛,功高震主,元宵过后,便将安家齐与安家慕派出,名义上是协助纪云峰,实际上却是分权争功。
陆剑一因其在泽平一战中表现不凡,深受纪崇霖赏识,其后也常有任务委任于他,令其外出征战,偶尔才回津野整休。
柳溪溪跟着姜英,依旧在伤兵营帮手。有事情忙碌,日子容易打发许多,再没有闲暇去伤春悲秋。只是午夜梦回之时,那个铭心刻骨的身影依然萦绕徘徊在心头,思念如荒草蔓延,在心里疯长。
二月初的时候,传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镇守西南边境的威武将军林海川因谋逆罪惨遭灭族,全府上至八十岁的老太君,下至刚满月的奶娃娃,无一幸免,全被砍了首级。林海川及其嫡长子林知初的首级,更是被高悬于城门军旗上示众,以儆效尤。
消息传来,林芷蘅当场便昏厥过去。威武将军林海川,正是她的父亲。
原来,林海川是纪崇霖多年前埋下的暗棋。这些年,外人只道,林海川虽与纪家有姻亲之交,但走动却少,即使年节,也不过是一份薄礼便打发了过去。但实际上,林海川与纪安两家一直暗中有往来,只是在面上故意做得交情浅薄,以避人耳目。
此次纪安两家因姚万颜告密,被正祺帝剿杀,林海川表面上是与纪安划清界限明哲保身,背地里却一直对他们通风报信,甚至暗送粮草军械加以支援。
但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其实早在姚万颜告密之时,就已将林海川抖了出来。正祺帝惊怒之余,却又将信将疑,不愿枉杀忠良,便设法召集了林海川手下一名副将,赐以金牌,令其暗中观察并收集证据。
那副将在林海川身边潜伏三月,终于拿得真凭实据。又凭借皇上所赐金牌,收拢了林海川的其他几位心腹,暗中夺了兵权,再设下鸿门宴请君入瓮。
林海川不疑有他,欣然赴宴,推杯换盏之际被一柄明晃晃的亮剑刺穿了胸膛。这边血洒宴席,那厢重兵围府,一夜之间,威武将军府风云变色,血流成河。
林芷蘅自昏迷中被救醒后,便一直呆呆愣愣地躺在床上,不饮不食,不言不语,仿如一截枯枝断木般了无生气。任谁去劝解,她皆不理不睬,一双眼睛鱼目珠子般,直直望着帐顶,空洞无聚焦。
柳溪溪生平第一次,从她身上明白了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后来还是纪云瑄花了两天时间,教会了刚会牙牙学语的小晞和一句话:“娘不吃,和不吃。”小晞和牙都没长齐,一句话说得含糊不清。可说来奇怪,小晞和在林芷蘅床前不过说了三遍,林芷蘅即有了反应,木木地转动眼珠,把眼光缓缓投向了一团肉球似的小晞和。
小晞和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指指旁边纪云瑄手中的粥碗,“娘不吃,”再指指乳母手里特地为他煮的蛋羹,“和不吃。”
林芷蘅眼里滚出大滴大滴的泪珠,挣扎起身抱住纪晞和,终于哭叫出声:“阿和!阿和!我的阿和……”
那一碗粥,林芷蘅和着眼泪一口口吞下去。小晞和坐在娘亲旁边,看她吃一口粥,他才吃一口蛋羹。眼见他眼巴巴地盯着蛋羹,馋得恨不得一口就将整碗蛋羹给吞下去的模样,林芷蘅只能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粥,嚼也不嚼地就往肚里吞。泪水滴在粥碗里,又苦又涩……
×××××
是夜,新月如钩,风凉如水。柳溪溪孤坐于庭院中,心中一片戚然。四个月前,静香与安王府中数十名女眷齐齐丧命于乱军之中;而今,林芷蘅的娘家一族,一百多条鲜活的生命,一夜之间皆断送于铡刀之下;更不用提,每日伤兵营里都有重伤不愈的伤员逝去……这一场叛乱,到底还要填进去多少人命?
身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却是纪云瑄拎着一壶酒走了出来。看到柳溪溪,他讶然问道:“三妹妹?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去睡?”
柳溪溪淡笑起身:“二嫂嫂歇下了?”
纪云瑄走过来,把酒壶搁在石桌上,叹道:“总算睡了。”
柳溪溪慢慢坐下,忧切看着纪云瑄:“她……”
纪云瑄摆摆手:“应该无碍了。她既然肯开口说话,也肯进食了,应该就不会再钻那个牛角尖了。”
柳溪溪放下心来,却见纪云瑄把弄着手中的酒杯,对她笑道:“我不知道你也在,要不就多带一个杯子出来了。”
“没关系。我不好这一口。二哥哥自己喝就是了。”柳溪溪浅笑应道。
纪云瑄点点头,也不与她客气,自斟自酌起来。柳溪溪知他心中郁闷,也不出声打扰,只静静地陪着他月下独酌。
纪云瑄浅啜慢饮,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轻缓优雅,并不见他喝得如何急,但眨眼间一壶酒却已去了一半。
满天星斗,璀璨如钻,在漆黑的天幕上闪闪烁烁。庭院静寂,偶有几声虫鸣唧唧。
柳溪溪望着星空,幽幽叹了口气,问道:“二哥哥,我不明白,我们纪家富贵也算滔天,为何不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却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来造反?为了那一个皇位,赔进去这么多人命,值得吗?”
纪云瑄闻言自嘲般的一笑:“安安稳稳过日子?三妹妹,若真能安安稳稳过日子,谁愿意过这种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官逼民反,此话说得一点不差。”
柳溪溪从天边收回视线,疑惑看向纪云瑄:“官逼民反?纪家不是过得好好的吗?哪里受压迫了?”
纪云瑄盯着酒杯里微漾的琥珀色酒液,默默出了会神,才慢慢说道:“三妹妹,我以前跟你说过,先祖有过遗训,不许纪家后人入仕为官。你可记得?”
柳溪溪点了点头:“记得。”
纪云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才说道:“纪氏一族一直没人入仕,原以为真是谨遵祖训,可实际上……三十多年前,族里曾有一人,才气过人,满腹经纬,不愿做这行商沽利之事,一心只想为仕为官,指点江山。他不愿自己满腔抱负为这祖训所束,便偷偷改名换姓去参加科举考试,结果一路高中,最后还参加殿试得了状元。可没等他的任命下来,就被朝廷发现他伪造身份一事。朝廷查出他是纪氏一族,连解释的机会也没有给他,当即就将他斩首了。这时我们才知道,并非是先祖不让我们入仕,而是朝廷根本就容不得纪家人入仕!先祖不过是怕后人枉送了性命!”
“可这世道,士农工商,身为一介商贾又有何地位可言!想当初,纪家还在中部丰陵时,虽然富甲一方,可却连一个小小的知县都可以来刁难我们!纪家每每破财消灾,可长此以往,难免心生怨气。母亲娘家杜氏一族,在丰陵是簪缨世家,原本也瞧不起纪家,若不是爹爹后来被封了怀仁侯,又尚过公主,他们怎肯将女儿嫁入纪家?”
“那个短命的静阳公主,不知于爹爹是祸是福。有了她,爹爹才能娶得大姨母和我们的娘亲,可也正因为她,才让我们纪家在丰陵呆不下去。”
“这是为何?”柳溪溪诧异问道。
纪云瑄举壶倾酒,徐徐饮下一杯酒后,才继续说道:“那年大灾,康平帝向纪家举债不还,以静阳公主下嫁爹爹。谁知静阳公主福泽浅薄,过门三月即染恶疾离世。据说康平帝与其皇妹静阳公主的感情颇好,为此大怒,怨恨纪家对静阳公主照顾不周,可明面上他又挑不出纪家的过错,只能在暗地里下手。那几年,各种各样的苛捐杂税,还有凭空而出的各种条例禁令,扰得纪家的生意一落千丈,举步维艰。”
“刚好前几年安王爷被逐南岭,他对纪家频频示好,几次邀请纪家去南岭大展宏图。爹爹原本还顾念祖宅基地,不愿远离故土,可那几年,生意在丰陵实在是做不下去了,爹爹不得已才带着族人举家搬迁至南岭。”
“二十年前的南岭,瘴乡恶土,贫瘠蛮荒。今日你所见的繁华昌盛,皆是爹爹和安王爷二十年来一砖一木地构建出来的。这其中的辛苦,你是体会不到的。”
柳溪溪不解:“我知道这必定极其艰难。可是,不管怎么说,那毕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现在纪家在南岭不是很好吗?为何不能安于现状?”
纪云瑄一声哂笑:“三妹妹,你怎能如此天真?安王爷当初为何对纪家另眼相待,为何力邀纪家来南岭,爹爹心里是一清二楚。他答应了安王爷来南岭,其实就是已跟安王爷达成了共识。三妹妹,纪家与安王爷的谋反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早在二十年前就开始谋划了!”
他眯眼,眺望天边遥远的星光,语气里有着一丝难掩的疲倦:“况且,你以为纪家现在的状况就很好么?在南岭,若不是有安王爷在背后撑腰,你以为那些官宦世家会正眼瞧我们一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