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桃花开-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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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溪溪一怔,回过神后脱口大叫:“守城殿后?他又不会打仗,你这岂不是让他去送死?”
“如今人手匮乏,也只能由他顶上了。我已经把手头的两千兵力全部都留给他了,你还想怎样?”纪云瑄冷冷睨视着她,眼里已隐隐有怒火。
“那敌军呢?多少兵力?”
“两万。”
“两千对两万?以一抵十!”柳溪溪尖叫,“何况他又没有任何实战经验,怎可能守得住?”
“现在就是他获得经验的机会!我也没指望他能守住城,只要他把敌军拖上一晚,让我们有时间逃脱就够了!”纪云瑄不耐,大喝一声截断她,“你少啰嗦!再不上车我拿麻绳把你捆了丢车上去!”
柳溪溪胸膛剧烈起伏。定定地看了纪云瑄一瞬,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走!我要留下来陪他!是生是死,我都跟他一起!”
纪云瑄遽然暴怒,抬手狠狠揪住柳溪溪臂膀厉叱:“胡闹!你留下除了成为他的累赘,帮不上任何忙!”
柳溪溪冷笑:“反正我成为他的累赘也不是第一次了,再多一次又如何?”抬腕推开纪云瑄的手,转身便往城门方向跑。
纪云瑄惊怒交集,正要拔脚去追,正好瞟见纪云东迎面而来。他冲纪云东使了个眼色,纪云东会意,直直朝着柳溪溪迎面过去,截住了她。
柳溪溪怒喝:“让开!”
她毕竟是纪府的三小姐,纪云东不敢动粗,只拿眼神询问纪云瑄。于是,柳溪溪便听到纪云瑄凉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打晕她。丢上车去。”
柳溪溪一惊,尚来不及有所反应,脖颈处一痛,眼前一黑,身子便软了下去。
*****
神思尚混沌中,柳溪溪便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她努力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方狭小的天地。她正在一架疾驰的马车上。马车驰得飞快,连带车厢颠簸不已,车壁时不时撞击她的脑袋肩背,痛得她忍不住呼叫出声。
角落里缩瑟着一个婢女,正是平日伺候在林芷蘅身旁的,见她醒了,畏畏缩缩说道:“三小姐,你醒了?二公子说你怕得晕过去了,让奴婢来照顾你。可是……奴婢自己也很害怕……三小姐,你说皓公子挡不挡得住敌军?我们会不会被敌军追上?”说完,眼巴巴地望着她,似乎期望能从她那里得到些许安慰。
柳溪溪心里本就焦虑,又被撞得七荤八素,此刻也懒得搭理她,径自掀了车帘去看车外。山林莽莽。东方浅浅一线鱼肚白,一弯残月褪去光亮,变成白蒙蒙的一片贴在天际。一夜即将过去。不知陆剑一那里如何了?她此时纵是跳下车,也是没办法回去找他了。唯愿,人常在,月常圆。
*****
第三天中午,柳溪溪随车队进了津野。纪云瑄曾说过要送她过来津野,只不过没想到,会是以这种狼狈的方式送她过来。
一下马车,柳溪溪即去打听泽平的消息,却听闻陆剑一在他们离城第二天凌晨率兵出城,遭敌军追击,之后便失去了消息。
柳溪溪只能安慰自己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最起码,陆剑一没有落入敌军之手。
纪云瑄曾说过,津野要比泽平繁华。其实,那只是他记忆中的津野。经过这些时日战火的摧残,如今的津野,断壁颓垣,满目疮痍,再不复往日的盛况。
柳溪溪她们被安置在一户民宅里,小小的一个院子,四周一圈厢房。每个人分得一间。
条件每况愈下,甚至连泽平也不如。在泽平,起码还能独门独户,而在这里,却只是一间简陋的房间。然而,这群自小锦衣玉食的女子,却没有一个抱怨,哪怕只是一句。大家只是默默无语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姚千影整日以泪洗面。她如今在纪家的处境艰难,若是连陆剑一这个最后的倚靠都失去的话,只怕纪家再无她的立锥之地。
秋夫人本就身子不好,此番奔波劳累,再加上为陆剑一担心受怕,急火攻心之下,一病不起。桢伯现下已去军营任职,忙得不可开交,顾不上这边,只让姜英过来为秋夫人诊治。
柳溪溪偶然一次撞见姜英,得知她如今也随桢伯在军营帮手。本来男女大防,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出入军营并不适宜,但如今军医人手不够,便也顾不得许多了。
柳溪溪眼睛一亮,脑里闪过现代战地护士的身影,便开口说她也想去帮忙。她其实一来是想找点事情做,好让自己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二来也是想出点力,自己四肢健全,难道真要如陆剑一所说,除了浪费粮食,就没什么用了?
姜英吓了一跳,连忙推辞。她虽也是个女子,却是市井里长大的,之后又随师父纪崇桢在药堂行医,常与陌生人打交道。但纪三小姐却是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怎好如她一样出来抛头露面?
柳溪溪却执意不改。姜英拗不过她,只得将她一同带往军营。姜英以为,这娇小姐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等见识过那些狰狞可怖的伤员惨状时,便会知难而退了。
然而,情况却叫姜英大为惊讶。面对袒胸露乳的伤员,柳溪溪毫无扭捏之色;面对污秽腥臭的伤口,柳溪溪也不曾花容失色;甚至身上洁净的衣裙被溅染上大片大片的污渍,她也只是泰然处之。姜英心下暗生佩服,终于相信柳溪溪是诚心要来帮忙的。
更让姜英出乎意料的是,柳溪溪不仅上手很快,而且还给她提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建议。比如说,给伤员处理伤口时最好先用烈酒搓过手再去碰伤口;拿去切腐肉的刀子,给一个伤员用过后,最好用彻底清洁火烤后才给第二人用;给伤员包扎的布条最好用沸水煮过,再放到日头底下晒干,才拿去给伤员包扎。诸如此类,等等。
姜英不解。别的不说,单说给伤员包扎用的布条,向来都是从布匹上裁下来就直接用了,洗都没洗过,更何况用沸水煮日头晒?本来就人手不够,再捣腾出这么多事来,叫谁来干?问柳溪溪为何要如此,她却只说了个“消毒”,再说下去便扯出一堆什么“细菌感染”之类叫人听不懂的话,不知所谓。
柳溪溪见跟姜英讲不清,干脆把陆剑一给搬了出来,只说是之前听皓公子说过伤口处理要这么做的。柳溪溪的话姜英可以不理,但如果是皓公子说的……连师父都对皓公子推崇备至,他既然这么说,必然有他的道理。于是,姜英便再无异议,全盘接受了。
说来也怪,自从听了柳溪溪的那些建议后,姜英发现,伤员的康复速度比以前快了许多,而且,伤口恶化流脓的现象也减少了不少。不由感叹,皓公子果然医术精湛。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略过不表。
柳溪溪去军营帮手的事情,纪云瑄第二日就知道了。惊讶过后,却也只说了一句:“随她去吧。”这未尝不是一个笼络军心的好法子。何况柳溪溪同时还代表着纪家和安家。
只是,他发觉,自己是越来越不了解这个三妹妹了。她做的事情,总是超乎他的控制。或许,安家齐说得对,她早已不是他们原来的那个三妹妹了。
腊月初四那天,敌军在津野城外与纪云峰一番交手后,发现津野城池固若金汤,难以攻克,遂采取迂回战术,转而奔向西边的赓州城了。津野遂暂时平定下来,远离了战事。
作者有话要说:
☆、死里逃生回津野
腊月初十那天,陆剑一毫无预兆地回城了。
彼时正是傍晚,大家正聚在厅堂里用晚膳。自从搬进这个院子后,纪夫人为图个热闹,便叫人在厅堂里拼了个长桌,让众人一齐在厅堂用膳。
席间大人无话,偶有小孩吵闹,大人呵斥的声音。柳溪溪背门而坐,正安静吃饭,忽见对面的姚千影猝然起身,眼睛直愣愣地瞪着门口,脸上神情激动,似喜似悲。一时席间寂寂无声,桌子对面的人都只是默默看着门口。
柳溪溪狐疑地转身回望,却在瞬间石化,手中筷子啪的一下掉到地上。朝思暮想的那个人,此刻就静静地倚在门边,风尘满面,容颜憔悴,却掩不住一双眸子亮如星辰,对着她,无声地绽开一个灿烂的微笑。
眼泪猛然冲入眼眶,刹那模糊了柳溪溪的视线。她颤微微站起身来,刚想走过去,身边一道黑影急急掠过,如飞燕投林般扑向了陆剑一的胸膛。柳溪溪刹住了脚步。那是姚千影,是他的娘子,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有资格在大庭广众之下名正言顺地抱住他哭泣的女人。
姚千影抱着陆剑一嚎啕大哭:“你总算回来了!总算回来了!你要是不回来,抛下我们娘俩可怎么办?”
陆剑一没有回答,松松揽着姚千影,眼睛却越过她的肩膀,定定地望向柳溪溪。眼里两簇小小的火苗,熠熠燃烧,温柔而炽热。
柳溪溪眼里滚下泪来,唇边却荡起一抹笑意。
夕光残照,倦鸟归巢。脉脉余晖中,陆剑一和柳溪溪四目交投,两两相望,一切尽在不言中。弹指流光一瞬息,刹那已成永恒。
×××××
次日一早,众人齐聚厅堂用早膳时,不见陆剑一身影。姚千影总算恢复了几分往日神采,羞答答说道,他昨夜累坏了,今早便让他多睡一会儿。这话颇有歧义,引人遐思,堂上一众女眷也并非不谙人事的懵懂少女,当下一个个笑得促狭。
平日最爱说笑的安家慧此刻却没有笑,只是冷着脸哼了一声。自从得知姚家父子的事后,她对姚千影便再没给过好脸色。即使如今同居一院,也从不搭理她,偶尔面对面撞上,眼里的怨恨一览无遗。
姚千影脸上现出尴尬之色。
林芷蘅看了看她俩,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阿瑄,你给我们说说,皓大哥是如何从泽平脱围而出的。”
众人一时来了兴致,皆把目光注注投向纪云瑄。纪云瑄也就当仁不让,娓娓道来。
原来,当日敌军压城之际,陆剑一竟是学了诸葛亮,唱了一出空城计。那敌军果然被唬住,面对洞开的城门,迟迟不敢进入。后来更是退兵二十里,就地扎营,只待天亮后再攻城。
他们急行军一夜,已是人疲马乏,营地一扎好,浑身松懈下来,此刻最是倦怠。陆剑一便趁了这个时机,领了部下从南门逃离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将粮仓浇上火油,又留了几个死士,待敌军破城之际一把火烧了来不及带走的粮草。
但正祺帝手下的将军又岂是不学无术的草包?陆剑一堪堪逃出几十里,便被对方斥候发现,敌军穷追猛逼,紧咬不放。与追兵交过几次手后,陆剑一意识到,双方实力太过悬殊,不敢再与之正面交锋,唯有迂回曲折地逃跑,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故作疑阵,以期迷惑敌军。
但敌军便如那附骨之疽般如影随形,怎么也摆脱不了。陆剑一无奈之下,只得率众遁入山林,借着茂密林木与险峻山势藏匿踪迹。敌军将领倒也聪明,当下只围而不攻,打算将他们困死在里面。山上无水无粮,他料陆剑一撑不了多久。
陆剑一确实撑不了几天。他们固然可以打野味充饥,但却因害怕暴露行踪而不敢生火。试问茹毛饮血,谁又吃得下去?何况,没有水源,更是一大问题。
三日后,陆剑一派出一分队,大张旗鼓地往东逃去。敌军将领果然一眼识破他的诡计,只派出部分人马追剿而去。待陆剑一余下部众悄悄往西逃窜时,敌军将领一声冷笑,这才率兵往西全力追杀。
直到敌军全部离开,陆剑一才带着仅剩的几十人悄无声息地从山林中出来,往北直奔津野。敌军只道陆剑一是声东击西,却不知还有一词叫狡兔三窟。
历经九死一生,陆剑一才逃得一线生机。当初留给他的两千兵马,能跟着他回到津野的,不足百人。这一路,已绝非艰险二字足以形容。
故事讲完,早膳也用毕。众人一番感慨唏嘘之后,渐渐散去。
柳溪溪正欲离席,纪云瑄却喊住了她:“三妹妹,家齐近日感了风寒,我正要去探他,不如一起去?”
柳溪溪还未应声,安家慧已在一旁开口问道:“家齐病了?”
纪云瑄点了点头:“这天气越发冷了,想是夜里受了寒。我已让人给他多加了一床厚衾过去。”
安家慧却皱了皱眉头:“添衾顶什么用?军帐再怎么说也不如砖房暖和。”扭头略带责备地看了柳溪溪一眼,“为何不住到三妹妹那里去?军务就是再繁忙也不差这点路程的时间呀。”
柳溪溪不由气恼起来。这些人一个个吃饱了撑着的么?怎么都有闲心来管她和安家齐的事?正要反唇相驳,纪云瑄却暗中握住了她的手。
她稍稍一怔,便听纪云瑄笑着回道:“三妹妹也是这样劝他。可家齐却不肯。你也知道,如今这战事吃紧,夜里常有紧急军情来报。这毕竟是女眷住的院子,半夜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