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桃花开-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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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云瑄仰着头,紧紧,紧紧地闭上了双眼。但却有一颗颗豆大的泪珠,从眼缝里渗了出来,在脸上蜿蜒,再凝聚成滴,一滴滴,一滴滴地砸到坚硬的土地上。
柳溪溪怔愣半晌,回过神来,也扑通一下跪到了莫言非面前:“莫师叔,求求你!让我们拿晞和顶替下晞桐!我保证,我绝不告诉他任何有关他身世的事情!他不会知道这一切的!莫师叔,求你了!”她也重重地磕下头去。
莫言非望着这两个在他面前连连磕头的女人,眼里掠过一抹不忍。可到底,他还是硬着心肠说:“斩草必得除根。若有遗漏,后患无穷。”
林芷蘅狂叫起来:“不会的!不会的!你们不要让他知道他的真实身世就可以了。他还那么小,他很快就会把我们忘记了,把这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的!你们永远也不要对他提及,让他像一个贩夫走卒那样生活,我就心满意足了。”
莫言非沉吟不语,脸上有着犹豫与思量。
一直静观的陆剑一此刻也缓缓跪下:“师叔,从今天开始,这个孩子姓陆,不姓纪。我亲自抚养他,他不再跟纪家有一丝一毫的牵连。你放心,我不会跟他提及有关纪家的所有一切,今后,纪家对我们而言,只是历史书上的一个逆臣,再无任何干系。求师叔成全!”
莫言非定定看了他们三人半晌,终于慢慢、慢慢地点了点头。
林芷蘅咧着嘴想笑,眼里的泪珠却簌簌而下,糊了满脸满面……她跪在地上,身子抖得像暴风雨中的落叶,是上是下,往东往西,皆是身不由己的悲哀。
一个军士从俘虏队伍里把纪晞和抱了出来。林芷蘅死命挣扎起来,高声叫喊:“让我再抱一抱他!让我再抱一抱他!”
军士把询问的眼光投向莫言非。莫言非默然颔首。于是军士用刀割开林芷蘅背后的麻绳,把纪晞和递给了她。
林芷蘅紧紧搂着纪晞和,泪如雨落。她有满肚子的话要跟他说,却不能说,一句也不能说!而今,她唯一希望的,就是他把她给忘了,把她这个亲娘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忘了,再也不要留一丝一毫的回忆。只有这样,才能保得他的平安。
纪晞和睁着一双懵懂眼睛,虽不明白怎么回事,却也本能地感到害怕,紧紧抱着他的娘亲,哭叫起来:“娘……”
未几,军士上前,强行拉开了那母子俩,复又把林芷蘅缚上麻绳,押着回了大队伍。林芷蘅一边挣扎,一边回头对着柳溪溪大喊:“帮我照看好他!拜托了!”
大队重新启程。林芷蘅一步三回头,纪云瑄却一眼也未曾回望过,踽踽凉凉的背影,冷清中仍保持了一丝孤傲。
黄土飞扬,风沙漫天。望着一众蹒跚远去的纪家族人,柳溪溪抱着纪晞和,悲伤得不能自己。泪水仿如决堤的河水,在脸上肆意地奔流。
她本就有病在身,再加上这般接二连三的刺激,终于挺受不住,两眼一黑,身子一软,晕倒了在陆剑一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尘埃落定话家常 (尾声一)
暮春三月,草木葳蕤,桃李芳菲。燕雀在枝头啾啾啼啭,空气里氤氲着这个时节特有的甜香味道。
柳溪溪推开窗户,院子里一左一右两株杏树,含苞吐蕊,如喷火蒸霞,煞是好看。庭院里空落落无人,只有丫鬟小久蹲在廊下煲药,清苦的药香四处飘散。
这里是莫言非的玄极山庄,位于离定州不远的钟骊山半山腰。玄极门本就是为了纪家而设立,如今纪家已灭,玄极门再没有存在的必要,莫言非便把玄极门交给了陆剑一,让其真正地成为一个纯粹的江湖门派。而莫言非自己,也从皇帝的幕后暗棋转为人前的股肱之臣,堂而皇之地进入庙堂封官拜相了。
陆剑一接手了玄极门,除了莫言非带走的三十来个弟子,剩下的还有七十多号人。如今玄极门已跟朝廷没有关系,官府自然不会再暗中拨银供养,这七十多号人的吃喝拉撒,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令陆剑一很是头痛。索性一劳永逸,除了实在无处可去的七八个弟子,其余的每人分了一笔银子遣散出去。
小久是在南门关买的丫鬟。那时柳溪溪身在病中,小晞和又日夜哭闹,要找爹娘,把陆剑一忙得一个头两个大。无奈之下,赶紧去人牙子那里买了个小丫鬟回来帮手。
小久年纪不过十四,却是穷苦人家出生,干活手脚极是麻利。她来了之后,陆剑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刚进门时,听得陆剑一唤柳溪溪“娘子”,便也自动自觉地喊了柳溪溪一声“夫人”。谁知柳溪溪却微红了脸,狠狠瞪了陆剑一一眼,扭捏说道:“别喊我‘夫人’。我与他并未成亲。他不过就爱占我口头便宜。”
陆剑一却在一旁大大咧咧说道:“就这么喊着吧。省得过几个月后又得改口。没的麻烦。”
小久终归还是喊了“小姐”。毕竟她是柳溪溪的丫鬟,哄得自己主子欢心,才是正经。这点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不过,到了晚上临睡前,她又狠狠地吃了一惊。她正在外间的软榻上铺床,陆剑一走了过来,把小晞和往她怀里一塞:“今晚你就辛苦点,带着他睡吧。这里小姐夜里要茶要水的,我来好了。”
小久傻了眼。虽说知道他们两人已有婚约,但没有拜过天地就这样同宿一屋,还是不合规矩吧。
陆剑一对她的呆愣模样视而不见,一把将她推出了房门。
第二天,她来帮柳溪溪整理床铺,更是讶异得差点掉了下巴。那软榻上的被褥,与她昨晚铺的一模一样,显见是没人碰过。她转回头望了望里间唯一的一张床榻,心里不可思议地想着,难道,陆公子昨晚竟是在里间过的夜?
在南门关过了十日左右,柳溪溪身体略好一些,陆剑一便买了辆马车,带着他们回了玄极山庄。
在葫芦谷去南门关的路上,柳溪溪已受了风寒。之后又为纪家一事伤心难抑,气郁于怀,是以身体迟迟未能痊愈。直到来了玄极山庄一月有余,才渐渐有了起色。但平日里还是汤药不断。
小久端了药进屋,见柳溪溪正坐在窗前吹风,轻呼一声,放下药碗便要过来关窗:“小姐,你身子才好一些,仔细吹了风又受凉!”
柳溪溪回头笑道:“哪就这么弱不禁风了?现在天气也暖和了,让屋子透透气才好。”
两人正说着,院门吱呀一声,却是陆剑一满头是汗地走了进来。
柳溪溪“咦”了一声,道:“你今儿不是要去跟佃户签约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办好了?”
玄极门在山脚下有几亩薄田,原本是由玄极门下的弟子自己耕种,可如今弟子已被陆剑一遣散得所剩无几,陆剑一自己也不耐去捣弄这些农活,索性出租了出去,落得个安逸。
陆剑一一边拿袖子擦着汗,一边大跨步走进屋来:“还没呢。这天越来越暖和了,我热得受不了,回来换了衣裳下午再去。”一眼扫到案几上的那碗汤药,不由得蹙了蹙眉,“这药我已经加了不少甘草进去,不苦了,怎么还不肯喝?”
柳溪溪笑笑:“这才刚煮好的,放桌上凉一会。”
“这药就是要趁热喝,冷了疗效就不好了。”陆剑一说着,衣裳也不急着换了,端起桌上的药碗,送到柳溪溪嘴边,哄小孩似的说道,“来,娘子乖,把嘴张开,乖乖的把药喝了啊。”
柳溪溪一阵羞赧,微微侧了头避开他:“你放着,我自己来。小久在看着呢。”
陆剑一回头瞟了小久一眼,满不在乎地说道:“怕什么?小久看了这些日子,早该习惯了,是不是,小久?若是还不习惯,再多看两回就惯了。”
小久扑哧一声笑出来,忙借口要去预备午膳,一溜烟跑了。
陆剑一看着柳溪溪把药喝了,才去了里屋换衣裳。出来后,自己到桌边倒了杯茶水,一边喝一边问:“晞和呢?今天没有过来烦你?”
“他一早醒来就去珠珠那边了。连早膳也是在那边用的。我看用不了多久,大概是连榻也要搬过去那边睡了。”
“这岂不正好?这样你也可安心养病。”
陆剑一接手玄极门后,因遣散了弟子,空出不少房屋来,他便叫上杨永平一家,也搬到钟骊山,大家一起图个热闹。
杨永平当初在瑞光寺没有等到柳溪溪,却等来了陆剑一的飞鸽传书,告诉他计划有变,让他仍回定州城去。他回了定州,又盘回了宅子和绸庄。虽然一进一出亏了不少,但好歹还承受得起。
后来便与陆剑一断了联系。那时正祺帝与纪安已正面开战,他整日里关心战况,也为陆剑一捏了一把汗。之后纪安大败,他已心生绝望,正在探门路看问斩时能不能替陆剑一收个尸——兄弟一场,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谁知却峰回路转,竟收到了陆剑一的飞鸽传书,让他举家迁往钟骊山同住。
如今他们一家便住在与柳溪溪相邻的院落里。
初初来时,纪晞和——现今已改名陆晞和——对环境不熟悉,整天粘着柳溪溪,一刻也不肯离开。及至杨永平一家来后,他们家三个小娃娃,一下子与陆晞和打成一片,这才叫柳溪溪得以喘口气。
珠珠是个美丽泼辣的女子。见柳溪溪还在病中,便每日一大早过来把晞和接过去,晚上才送回来,好让柳溪溪安心静养。久而久之,陆晞和也不用珠珠过来接了,每天一睡醒,穿戴整齐后便自己跑去他们的院子里玩。
陆剑一与柳溪溪正闲话,忽的听得杨永平的大嗓门在院门外响起:“大哥!大哥!你是不是回来了?”
陆剑一起身出去给他开了院门:“有事么?这么火急火燎的。”
“嘿,大哥,”杨永平神神秘秘地说道,脸上有着按捺不住的激动,“我刚刚从城里出来,你猜我在城门处看到了什么?处斩纪家逆臣的公告!”
陆剑一脸色骤变,猛地用手捂上杨永平的嘴,往屋子里警觉地瞄了一眼,才回过头狠狠瞪着杨永平:“你小声点!溪溪身子刚好点,你又来刺激她!”
杨永平讪讪一笑:“哎呀,我倒把这忘了。兴奋得过了头了……”旋即又两眼放光,压低了声音道,“不过,大哥,这可是绝对是个惊天消息!几百多号人呢!今天城里的大街小巷都在谈论这个消息……”
话没说完,人已被陆剑一推了出去:“行了行了,什么惊天消息。这事几天前莫师叔已来信告诉我了,有什么稀奇的。”
杨永平踉跄两步,立稳了身子,叫道:“你早已知道了?那你也不告诉我!”
“有什么好说的?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么?”回头又望了屋子里一眼,对着杨永平说道,“我警告你,你嫂子好不容易才放宽了心,你若是敢在她面前提这些事,惹她伤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陆剑一回到屋子里。柳溪溪瞧他身后无人,不由问道:“阿平呢?怎么也不进来喝杯水就走了?”
“只是起草租赁合约的一点小事,说完了就走了。”
柳溪溪垂着头默不作声。片刻后方低低说道:“阿平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
陆剑一心里咯噔一沉,走过来忐忑不安地看着她:“娘子……”
“是什么时候的事?所有的人吗?无一幸免?”柳溪溪哑声问道。
陆剑一轻声说道:“上个月末的事了。告示是今天才贴出来的。我不想让你知道,就是不想你伤心。”
他挨着溪溪坐下,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娘子,反正你也一直记不起你小时候的事,就把他们当作是你生命里的过客吧。有缘相聚一场,如今只是缘尽散场罢了。别太伤心了。”
柳溪溪黯然不语。诚然,她也不是在为纪家所有的人难过,她悲伤的,不过是纪云瑄一个。那个儒雅隽秀的男子,一直对她呵护有加的男子,哪怕知道了她不是他的三妹妹,还一如以往关怀她照顾她的男子!她眼里静静地淌下泪来。
陆剑一暗叹一声,伸手把她揽进了怀里。
毕竟也是意料中事,柳溪溪默默流了会泪,便也过去了。擦干眼泪,抬眸正看见陆剑一戏谑地瞅着她,嘴里啧啧有声:“娘子哭起来真难看。以后还是少哭点吧,反正你是学不了那种梨花带雨的媚态,别一不小心画虎不成反类犬。”
饶是柳溪溪心头一片悲戚,被他这么一调侃,登时忘记了难过,恨恨说道:“你就这么没良心!姚千影好歹也跟你做过夫妻,如今她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你就一点都不伤心?”
陆剑一被噎得一窒,说“伤心”吧,怕惹柳溪溪吃醋;说“不伤心”吧,好像显得自己也太狼心狗肺了些。半晌才缓缓说道:“姚千影并没有被处决。”
柳溪溪猝然抬头,狐疑地盯着他。
“莫师叔给我的信里说,姚家出面向皇上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