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第7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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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润甫突然僵住,脸上的焦急也像木刻一样的生硬。
激烈鏖战声中,也掩不住他脖颈扭转时发出‘咯’的一声轻响。
“西梁王……你……这是什么意思?”贾润甫艰难道。
萧布衣抬头望向天上的明月,目光森然,“你本来不是如此失算的人。可从攻打窦建德的出兵时机,到计算窦建德粮草,再到让我下山逃命,你看似为我打算,可我怎么总觉得,你在算计我呢?”
他说的声音极低,展擎天、思楠却是目光一寒,一左一右的夹击住了贾润甫。他们知道,萧布衣绝非无的放矢的人,他既然说出来,肯定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萧布衣不会冤枉兄弟,但是对待背叛,绝不手软。
单刀入肉,长枪刺骨,四人前方不远处,厮杀惨烈,这时候,萧布衣的手下又倒下一个。可他只是沉默的看,并不出手。他的目光犀利,和柔和的月色格格不入。
贾润甫僵凝不动,突然大声道:“西梁王,你冤枉我不要紧,可你是否对得起这些为你死去的兵士?我忍辱负重,潜入敌营,为你出生入死,你竟然怀疑我?人谁无错,你因为我几次建议有问题,就开始怀疑我,那你的手下,以后还有谁敢提议?”
萧布衣讥诮道:“你若要分辨,对我说即可,你这般大声,可是想离间我和手下的关系吗?我本来只有七分疑你,可现在已有十分。”
贾润甫愣住,嘴角不停的抽搐。
萧布衣道:“杨善会的确能算,可他就算犀利,也不会这快的功夫,在这里有这多的埋伏。唯一的解释就是,我上山之前,他已经知道。我来探营,极为隐蔽,随心所欲,他提前知道,当然是这里的人,有个人泄露了我的行踪。你先说服裴仁基投靠李密,又背叛李密来投我,我真的信了你话,却没想到你不过是博取我的信任,再想着给我今日致命的一击。你说我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兵士,我倒想问问你,这些屈死士兵亡魂瞪着你,你可曾见到?”
贾润甫心中微寒,忍不住回头望去,展擎天却一声怒吼,飞身扑了过去。他不能不激动,他现在才知道兄弟铁江枉死,而罪魁祸首就是贾润甫。本来疆场百死,不能抱怨,只能说技不如人,可铁江虎口逃生,转瞬又被阴谋小人算计,丧身包围中,这就让展擎天怒不可遏。
展擎天扑来,贾润甫再不犹豫,身形爆退,然后就向地上滚去。此处是山腰,只要滚下去,就可能活得性命。贾润甫不敢留在这里,只怕若被展擎天抓住的话,要被活生生的咬死,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有如此愤怒的时候。
他毕竟身为名将之后,身手矫健,再说早有戒心,这一滚,不但躲开展擎天的一击,而且就要没入黑暗之中。
这时候“嗤”的一声响,月光下闪出一抹光华,惊艳、惆怅而又冷清如旧。
贾润甫一声惨嘶,已被长剑活生生的钉在了地上!
思楠出手掷出长剑,一剑就杀了贾润甫。展擎天跟上,一脚踢在贾润甫的胸口,双眸冒火。
萧布衣见贾润甫逃命,一直动也没动,这时抬头望天,说了声,“这么好的夜晚,该放烟花了。”
他这句话,就算思楠都是无法理解,众人愕然,可仍旧苦战。贾润甫一番挑拨之言,看起来不但没有救自己的性命,甚至没有兴起一丝波澜。
这时候,天地间又是“嗡”的一声响,西梁勇士射出了第五轮铁矢。
唐正已匆忙赶到,脸上血水混着汗水,低声道:“西梁王,铁矢用尽了。”
萧布衣点点头,没有丝毫焦灼之意。他的镇静,让所有人诧异,众人不明白,到如今,萧布衣还有什么扭转败局的本领?萧布衣只是从怀中掏出个竹筒,点燃后扔到天空去,只听到“通”的一声响,半空亮起五彩的焰火,衬的那幽静的夜空,更显清冷。
思楠虽是不解其意,可却还是被多姿的烟花吸引,谁都不知道,萧布衣这时候,为何要放烟火?
山腰下一声长笑,一人道:“萧布衣,你在请救兵吗?”
最后一轮铁矢,打退了敌手的疯狂进攻,可好像敌手也不再进攻。西梁勇士微愕,却知道这种沉寂,宛若暴风雨来临前的安宁。
那人身形飘逸,闲庭信步般走上来,对一地的尸体视而不见,有如走入自家的花园。
思楠扭头望过去,脸色微变,失声道:“符平居,是你?”那人脸上表情呆板,可无法掩盖身上的那种飘逸之气。思楠知道他是符平居,可不知道他是李玄霸,抑或是裴矩?
符平居身旁站着一人,魁梧高大,手持一杆铁枪。
本来谁在符平居的身边,看起来都和跟班一样,因为天涯之远,就算明月都是有所照不及,天涯孤傲,本来就如同寒霜傲雪,不屑和暖春为伍。
但是那人站在天涯身边,却还是个将军。
因为他一出生就注定要是个将军!
思楠突然明白,知道有如此气势的人不会是旁人,那人正是太平第一将,杨善会!
月已偏,却照着天地间的正色。人未眠,已分不清天涯咫尺的距离。四人相视,目光交织,有如天空那灿烂烟火的余晖,光芒点点,划出一道注定消寂的光华。
萧布衣见到符平居,并没有半分诧异,摆手道:“让他们过来。”
勇士见二人上前,本来准备劫杀,听西梁王吩咐,散到两旁,虎视眈眈。符平居道:“萧布衣,就算来了救兵,也救不了你的命。”
萧布衣笑笑,“裴矩,你现在还戴着面具,不觉得滑稽吗?”
符平居听到萧布衣直呼其名,也不惊诧,淡淡道:“你现在,岂不也是戴着面具?人本来就是有着各种面具,只是有形无形而已。”
思楠冷冷道:“李玄霸冒你之名,假传昆仑之令,只怕也有你在配合吧?可你多半也没有想到过,如今的李玄霸借你之力,已成就李唐。你裴矩却是惶惶不可终日,如丧家之犬。”
思楠并非刻薄之人,可见到今日之势,也是暗自心惊。
来的若是李玄霸,思楠可能反倒有些放心,可裴矩就是天涯,天涯成名已久,社稷坛前的一击,更是和道信平分秋色,她面对符平居,心中没底。她没有把握,只有试图激怒符平居,高手对决,怒气可能引发勇气,但也可能造就错误。
符平居微笑道:“你这种话,老夫七十年听了不止七十次,不会再无谓的动气。可没想到,你们知道的也不少。”
“天下没有无人知的秘密。”思楠缓缓的走到贾润甫的尸体前,拔出了长剑,“若自以为莫测高深,只能和这位一样的下场。”
符平居望了贾润甫一眼,摇摇头道:“可惜。”
“可惜什么?”思楠道。
符平居道:“可惜堂堂西梁王,只能让小女子出头,自己却躲在幕后。”
萧布衣笑起来,“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笑的话。原来乌鸦站在猪背上,素来只看到旁人的黑。月色正好,我已厌烦谁对谁错,其实只想等着看看烟花。”
他话音才落,只见到山外处,四面八方,“通通”作响。然后就见到,牛口周边,烟花灿烂,犹如转瞬即逝的美丽。
烟花升腾,犹如灯树千光,百花怒放。明月当空照,却已掩不住烟花的姹紫嫣红。
明暗之间,景色恢宏,气象瑰丽,杨善会却变了脸色。
第五百二十一节 风云汇聚
杨善会是个冷静的人,实际上,常胜将军能胜,靠的绝不是热血,而是冷血。
可这么冷静的人,见到烟花,不是欣赏,而是色变,就说明他从烟花中看出了什么门道。众勇士见到烟花的时候,精神一振,虽然现在只看到灿烂的烟花,可他们知道萧布衣还有后手,这就足够!
杨善会四下望过去,见到群山耸立,山外无声,可他已明白,一场大战不可避免。
他在伏击萧布衣的时候,萧布衣竟然也有准备。所以他们一定要趁萧布衣的人手来援之前,杀掉萧布衣!
可萧布衣的人手到底会以什么形式出现,杨善会并不知情。杨善会知道的是,只要有人出现在坐忘峰下,他一定第一个知道;就算有人到了坐忘峰下,山下有数百他的死士,扼住地要,敌人一时间也是无法冲上来。
杨善会已经知道不妙,因为这次他漏算了一些因素,但他没有提醒符平居,因为符平居已明白道:“萧布衣,原来你早有准备。”
萧布衣叹口气,“总是被蛇咬,所以要提防井绳。”众人莫名其妙,一时间不太清楚这二者有什么关系。萧布衣眯缝着眼睛,看着符平居,“我现在,不知道应该叫你天涯,还是叫你符平居,抑或是,叫你裴侍郎?”
符平居眼中有了丝怅然,望向天空那璀璨的烟火,洁的明月,“不能留名青史,万世传诵,是何名姓重要吗?”。
萧布衣道:“或许对你来说,并不重要,可对斛律明月,对史大奈,对杨广来说,可是三个相当的不同。”
符平居微皱眉头,“史大奈……是谁?”
萧布衣微笑道:“我只知道,他的娘在铁汗国认识了个符平居,然后生下了史大奈。史大奈为了寻父来到东都,没想到为了救我,却中了符平居的一掌,差点送命。”
符平居眼中突然闪过丝惘然,只说了两个字,“青丝……”他蓦地收声,飘逸之气不减,可双手上陡然青筋暴起。
萧布衣不肯放过符平居的任何举动,继续道:“符平居,你唯一的女儿为你劳心,你风流后的儿子被你差点击毙,难道在你心中,这些人真的不足一哂吗。”
符平居恢复从容,淡漠道:“你看这天上的朗月。”
萧布衣诧异,抬头望去,符平居离他不远,很可能在他分散视线的时候,对他突然下手。他面对符平居的时候,从来不敢大意。可这一刻,他真的觉得,符平居暂时没有出手的意思。
明月如昔,朗照世人,符平居道:“这明月不知照了多少个年头,见了多少代的愚蠢。相对明月而言,亲情、友情、甚至生命而言,都是不足一哂。”
他说的隐晦,萧布衣却已明白。
或许在场诸人,没有人比他更明白符平居的意思,他两世为人,混乱在千载的时空中,不时也有符平居的感嘅。所以他正色道:“我明白你的心思,可我不认同你的做法。千古兴衰,你我不过是浪花一朵。可就算你我不过是朵浪花,也要做朵可以滋润田地、花朵,救人性命的浪花,而不是想着去翻云覆雨,劳民伤财。”
“不破不立,不经过一翻撕心裂肺的破茧,怎能重生?”裴矩道。
萧布衣然一笑,“破茧重生为了更好,可你现在究竟做了什么?”
裴矩目光灼灼,“或许你现在看我是破坏,但千年后呢?”
萧布衣不等回答,杨善会已道:“天涯,你让我失望。”
符平居笑笑,“你放心,我知道他在拖延时间,可要杀人,不用几天几夜。我现在看不出,他有什么活命的希望。”
杨善会冷冷道:“我只知道,小心一辈子不多,狂妄一次就可能送命。我已完成我的任务,可我知道,你的任务极其繁重。你不应该看看明月,你更应该看看,追在眉睫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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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杨善会提醒,众人都已听到,那发自远山的呐喊,那震颤山岳的蹄声。这次没有喇叭声,或许凶猛如潮的攻势,已不需喇叭声助威,或许真正的猛攻,反倒在惊天中有种悲壮的孤寂!
烟花早就散去,可随后,牛口群山的四面八方,已传来征战的气息。
那是大兵压境的气息,脚步声、蹄声、嘶喊声交织在一起。伊始,这种席卷天下的气息,不过如同清幽的梦,转瞬之间,已如风起海面的浪涛,在萧布衣和符平居谈话的时候,征伐气息已如一把烧的通红的开天辟地的战斧,炙热了山的壮阔,划破了夜的沉凝,以迅雷之势、无坚不摧的劈来。
战事又起,就在牛口,极其突兀,就在烟花之后!
萧布衣放出的烟花,却是西梁军进攻牛口河北军的引子。
谁都不知道萧布衣这时候会进攻,可想不到的进攻,才是最动人心魄的进攻。
烟花落寞飘零,可烽火尽燃汹涌!
战事虽猛,可离他们还远,坐忘峰的众人感受着远处的惊心动魄,却身在另外的一个杀局中。
“我其实想见见你和杨善会。”萧布衣道:“我知道你们不会放过我。”
裴矩道:“你何尝会放过我们?”
“不错,我也不会放过你们了。”萧布衣冷漠道:“伊始的时候,我还想着招降你们,可我发现,那不过是痴心妄想。有时候,解决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符平居笑笑,“你实在自大。”
萧布衣微笑道:“是吗?”
符平居心中突然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