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祝东风-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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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径说着,完全忘了自己如今身处客栈大堂,把当今天子这般一骂,连一向矜持的澄碧也禁不住皱眉头。
“三公子的身体,受得了这么喝下去么?”她问身旁的人。
雪绯红凝立着,末了说道:“让他喝吧,他高兴就好,骂得再痛快些,那才是琅珂。”
韦渡江:惊风,你也不小了,做什么说话要那么嗲?
惊风:咦?不就是叫了你一声哥哥么,难道要叫叔叔?
韦渡江(暴跳):我还没那么老!叫哥可以,一个字就够了,两个字太矫情,三个字更受不了!
惊风:要么叫您韦哥?
韦渡江:@#¥%&*@
63
一路行
堂下的两个人依旧没有停止的(炫)意(书)思(网),澄碧突然转身走了下去,绕到后院,从马车里取出几本账册,打了个包袱。
“这是做什么?”跟在背后的雪绯红问道。
“这是距北峻最近的城池了,”澄碧道,“楼主说,明天你们就先走吧。”
“那么你们呢?”雪绯红问道,“回玄天楼?”
“大概吧,”澄碧点头,“总楼里现在拜访的大人物很多,都在等楼主回去呢。”
“哦……”雪绯红有些漫不经心。
澄碧凝目看着她,“绯红,说真的,你不回去了么?”
“不知道。”她盯着自己的足尖。
澄碧也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不知道说什么,“那,”她道,“做好决定了怎么也告诉我们一声吧。”她看着堂里隐隐透出的火光,“我看,大概是等城门一开你们就得赶紧走了,三公子折腾成这样是不是要立刻回谷调养啊。说来也好笑,我是第一次看见楼主喝酒这般毫无顾忌,之前他要是咕嘟咕嘟往嘴里倒的,大抵全是银魄拿来试探他内力的毒酒。”她一抬头,发现雪绯红的脸色又沉下去了,便叹口气,“又来了,为什么每次一说到银魄,你就这样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被她那些宝贝弄得差点死掉一次,你就也不会太高兴了。”
“怎么会?”澄碧奇道,“你不是……”
“那是后来,”雪绯红打断她,“大概是被仇枫远那一顿毒药给毒的,小时候我又不是这样。”
“咦,小时候?”
雪绯红皱皱眉头,“之前咱们楼里有的江浙一带的漕运生意,是不是和朝廷讨来的?”
“哦,那个呀,”澄碧笑着,“那时候我还没来呢,是楼主刚开始建玄天楼没多久的事,他替当时的让帝杀了雁荡十八寇,保了朝廷每年运到京城楠木的安全,作为交换,就得了这笔好处。”
“去和皇帝谈判的,是银魄吧?”
“好像是呢,”澄碧思考着,“你不会遇上她了吧?”
雪绯红冷笑道:“我是很三生有幸吧?不过,”她续道,“我那时真没见着她的真颜,光碰上了她的扔到郊外放牧的几条宝贝,当然了,我那时候只以为是野生的,直到我进到楼里,见识过她手里的一条蛇让一个人死的模样,便明白了。”
澄碧咂咂舌,“那你的命还真大,抢救得够及时。”
雪绯红笑而不语。
不过,若不是那小腿上的一口,恐怕她对琅珂的印象还仅止于“有趣儿的花花公子”上面呢,那这样说来,难不成还要感谢银魄?
这么一想,果然很是郁闷。
于是第二天,尚在迷迷糊糊中的池杳冥就被绷着一张脸的雪绯红打了个包扔进马车里了。
不知怎地,看着昨日琅珂与仲逸风拼酒,她突然十分想喝幽冥谷里的梨花酿,那种淡淡的清香徘徊萦绕在唇齿之间,会让她感觉到少有的恬静。
还有,上次琅珂眸子里专注凝视着的纸鸢。
那时候他心里想的,或许便是儿时的欣怡,男孩和女孩骑在对他们而言有些过于高大的马背上,仰着脑袋望着天上一个个黑点,争辩着哪只飞得最高、最远。
可惜,那时她满脑子都是复仇的念头,根本便忽视了琅珂眼中的柔情,那种淡淡的、却令人无法抵制的温柔。
当韦渡江第四次把悄悄蹭上马车的惊风踢下去的时候,雪绯红禁不住为某个少年感到可悲,“反正他现在也是无事,便带了他回去又能如何?”
韦渡江仰天翻白眼,“幽冥谷不是谁都能进去的。”
“他又不是别人。”
“总之不许!”
雪绯红也拿不出那种冷淡的态度了,好气地道:“现在是终于能看出来了,你们两个果然是兄弟,别扭起来都是一副可恶的模样。”
“谁是他兄弟,”韦渡江把哨子扔进嘴里,“喂,我说,”他含糊不清地咕哝,“那个脏兮兮的家伙怎么还是一副痴呆的样子,谷里不收这样的傻子啊。”
“他不是傻子。”雪绯红将那个从宇极堡带回来的男子摆正姿势,让他依靠车壁坐着,给池杳冥让出躺着的地方,“他很可能是救了琅珂的人的孩子。”
韦渡江怔了怔,转身继续驾车,“你不像这么有良心的人啊。”他嘀咕着。
这人对她当初那几指头的搜魂指依旧很耿耿于怀,雪绯红也懒得和他置气,“不是我有良心,”在这个别扭的家伙面前就没有居功的必要了吧,“是琅珂当时要拿命换他的命,我才带了他回来的,行了吧?”
韦渡江没有回头,齿缝里溢出蜀地悠婉的小调子,良久他住了哨音,才像是沉吟了一般地道:“哼,这样才算有理。”
心里突然有些酸涩,她慢慢把头偏了过去,凝神盯着路边从视线里经过的树干,琅珂心中挂念着的人太多,以至于她不能不贪心地去寻思自己会排在什么位置。
但是再转念想到他数次舍了命地去相救自己,便又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猜忌而感到愧疚。
韦渡江晃着鞭梢,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要到了。”他说。
马缰被勒住,车子轻轻一震,随即停稳,池杳冥的身子颤了一下,似乎被这个轻微的摇动而惊醒。
他“嗯”了一声,眼神显得有些迷离,半睁着,其中还似乎有氤氲的水雾,很像是被打搅了美梦而微有不满的赌气孩子,雪绯红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末了,忍不住抱了他一下,“乖,起床了。”
池杳冥微张着嘴,大约是被她这一句话给吓到了,使劲眨了两下眼睛,才好气地抿了抿嘴唇,自己却不知道方才这一番动作简直是极尽不自知的诱惑。
雪绯红觉得自己多年来练就的自制力有些撑持不住了,为保持冷静,她迅速拉开了车门,望着那崇山峻岭,却有些发怔,“这要怎么上去呢?”
韦渡江将马卸下,看了池杳冥一眼,池杳冥耸耸肩,就很自然地把手递给雪绯红,“前面这一小段斜坡不陡,我们骑马。”
“喂,”韦渡江十分不甘心地看着两个人全上了马背,“你骑马可以,她为什么也要骑?”
池杳冥摊手,“颜岫要扶着我,免得我掉下去。”
“那我也可以……”某人的话没说完,就被雪绯红袖子里露出的半截刀光给逼了回去,他只好愤愤地背起车上剩下的一个人,气冲冲地往前走。
“早知如此,就莫把惊风赶走啊,”雪绯红凉飕飕地来了一句,“他还可以帮你背人。”
韦渡江展开轻功,越过她开始狂奔,结果没几丈远,“啪”地脸朝下摔得极其狼狈,好好的一张俊脸上多了数道血丝。
“眼睛还没好就不要逞能了,”池杳冥为虎作伥地,“这里山路,不比官道好走。”
很大的怨念,开始升腾在道路上。
走了一会儿,雪绯红发觉,这次并不是她来时行的路,便一面扶稳了池杳冥的腰,一面问出疑惑。
“嗯,那是旱路,这次我们走水路,”池杳冥笑笑,“没法子,我不能走嘛。”
顺着山脚的斜坡行了一阵子,钻入数丈高枯黄的草间,韦渡江踢开藤蔓,又从一颗十多人也未必合抱得过来的巨树下的树洞中穿过,便能听到依稀的水声。
此时已是近于年关,这北峻山里,竟然还有未结冰的流水,韦渡江从一颗树上解下绳子,缓缓用力,不多时,便从水畔侧伸的岩石下扯出一条独木小舟来。
从舟上向谷里发了暗号,二人拿了船桨逆流划去,池杳冥坐在两人中间,从后面看去,脊背虽然瘦削却挺直,犹如骑乘于奔马上一样。可惜,他的疆场梦已经永远断在那一纸诏书之下。
虽然不曾结冰,近水也依旧冷寒入骨,池杳冥的身子开始有些发抖,他的手指也紧紧抠住了船边,雪绯红看得清楚,却只有加快了划船的速度,有些话说出来未免太过矫情,也只能在心中默默念着:“琅珂,再坚持一下,马上,就会到了。”
然而即使没有说,她的琅珂,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坚持的人,也终于因为他的坚持,她才会有这样做梦也未曾想过的一天,那个早以为死去的少年,正真真切切坐在她的身前,偶尔不经意的回眸一笑,便惊艳了逝水流年。
64
幽然梦
雪绯红坐在池边的亭子里,手中是几支竹篾,翠绿的浮萍自远处缓缓飘来,阳光透过天边的浅雾,落到水波上,氤氲出一片朦胧,距她不远的岸边,一只白鹤娉婷而立,长长的喙中嗛着一条银光闪闪的小鱼。
不管谷外是怎样的冷寒肆虐,这里依旧春意浓浓,她靠着背后的玉石栏杆,发了会儿呆,又低头忙活手中的事物。
自随池杳冥和韦渡江来到幽冥谷,已经是月余的时间了,仿佛是真正应了那“山中只一日,世上已千年”的说法,整个幽冥谷距她上次到来几乎没有什么改变,然而凝在每个人淡淡面孔上的哀愁,却不自觉地让本是桃源仙境般的地方笼上难言的阴郁。
仿佛是一瞬间,所有的少年都长大了,而也同时意味着,他们不再无忧。
回来之后,池杳冥在后山坐了很久,不过一年时间,那片温软的草地上就突兀地立起两座土丘,雪绯红一直默默地站在远处陪着他,却还是韦渡江不由分说地把他拖离了那处,小柳还去找了顾梦蝶来。
看到顾梦蝶的模样时,雪绯红倒真的吓了一跳,记忆里白皙粉嫩的面颊消瘦了一大圈,眼下也隐隐有着青色的倦痕,前些日子她一直缩在药垆里,对着雪绯红割出来的那些鲜血和青檀端木鼎炼制解药,之后又一头扎进书阁,疯狂地阅读莫向年留下的那些药典。
或许每个人都在采取适合他们的方法来减低心中的压抑。
唯一没有改变的是,脸色青黄的小女孩在看到池杳冥后,依旧选择了扎到他怀里的方式来完成欢迎的仪式。
池杳冥被突如其来的撞击撞得闷哼了一声,雪绯红淡淡的眉毛已经皱起,碍于周遭全是顾梦蝶的“手下”,她只能选择用脚尖踢了韦渡江一下,暗示他该采取点行动了。
孰料韦渡江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负气似的将脑袋转了过去,恨得雪绯红差点准备给他缝一顶颜色和他身上衣服同样的帽子。
然后根本就没来得及诊脉,顾梦蝶从池杳冥怀里跳出来便嚷着要韦渡江和小柳把他扔进温泉里。
接下来,一脸错愕的雪绯红被小柳扯到了藤蔓的这边,然后不出瞬间,顾梦蝶也被扔了出来,就听着里面传来池杳冥哭笑不得的一声“喂”,紧接着便是“扑通”落水的声音。
顾梦蝶抿着嘴,狠狠瞪了一眼走出来的韦渡江,韦渡江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点什么,远远却传来一个小姑娘娇嫩的喊声:“梦蝶,你快来,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啊。”
于是顾梦蝶陀螺似的又立刻转走了,小柳从里面慢吞吞地挪出来,嘟着嘴叫了声“师父”,眼巴巴地瞪着韦渡江,显见这几天顾梦蝶没给他好脸色看。
趁着这俩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雪绯红脚下一滑,又钻了回去,所谓美男当前,秀色可餐,又正当沐浴佳时,不看白不看。
温泉畔的白石上,散乱着一堆被方才那两个家伙胡乱扯下来的白色衣衫,雪绯红触目到那一片洁白,怔了一怔。
随后,视线慢慢前移,氤氲升腾的蒸汽里,青年一头长发垂下,泰半漂浮于水面上,宛若泼墨所画的水藻,从她这个角度望去,仅能瞧见他的侧脸,被水汽润泽着,隐隐漫上些微的红晕,眼眸微闭,纤长的睫毛上好像还凝挂着几滴水珠,他的下颌形状优美,被羊脂玉似的脖颈一衬,尤为魅惑。
这般赏心悦目的图画,本当令她目眩神迷,然而在瞥见他那自颈项下便显露出来的、布满了整个肩背的伤痕,所有的美丽瞬间都被一层血色笼罩。
她仿佛看见了当日的情景,北郊无人的荒野中,一滩冰冷彻骨的池水里,体无完肤的少年神志不清地擦洗着自己的身体,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在乎他已经濒临死亡,他唯一明白的是,在那个黑漆漆的地方待的时间太长,他身上很脏很脏,他只想把自己洗干净,彻底同那种绝望的黑色隔离。
所以,他才会一直穿着那种纯粹的白色,这或许也算是,琅珂对牢狱之苦唯一的一种固执和别扭吧。
听到声响,池杳冥转了下头,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