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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塞北旧事录-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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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可忧心的?少年郎出去见见血,有了血性才会成长,行事才更有分寸,将来成家立业更有担当!”
  常夫人微微一笑:“妹妹当真贴心!”
  五日后,常维君做了监军,常太守派了自己得力的亲信跟随,日日在军中操练。再十日后,常吟君成亲,常夫人只请了少数几位夫人观礼,在场众人恭维不断。聂家重视新妇,不忍战时媳妇母子分别,特准新妇常归宁探望。吟君感动,为不怠慢两家父母,邀请婆婆小姑进太守府小住。全郡称颂吟君仁孝,常、聂两家和睦,以为表率。
  武烨的战斗已陷入胶着状态,东胡曾集结兵力发动三次大举进攻,朝廷从各地抽调来三十万大军增援已经驻扎,由骠骑将军统兵御敌。只是领兵的将领急功好利,见胡人败走便领大军追上,全然不顾旁人“穷寇莫追”的劝解。结果不熟悉胡性,深入草原,中了胡人的计,八万兵马陷入淤泥之中,胡人从四面包抄涌出,菜刀砍瓜一般屠戮身不能动的兵马。这一场仗,哀嚎遍野可闻,千里流血漂橹,天上的秃鹫成群停驻,啄食残肢。朝廷大受折损,骠骑将军殉国,武烨险些失守。
  武烨主将战亡,敌寇屯驻城外,城内群龙无首。京城来的新兵蛋子从未见过这般惨烈的战事,个个吓破了胆,全无战意。武烨太守重文,不通武道,这时也慌了神,日日催着几个文书商议如何润泽奏章,将自己的罪责降到最低。几个武将彼此推诿,原本八方争抢的领兵权,如今竟成了烫手的山药,谁也不愿这个时候领这门差事,收拾这残局。
  在这个时候,关戊江发挥了杀神的潜质,领着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兵士守住了城墙,利用胡人庆功喘息的时候,红着眼睛用雷利手段加强练兵,不论这军营里的三教九流谁有多大的背景,不守规矩一律拉下去打军棍。加强守卫的同时锻炼士兵基本素质,还要注重心理疾病治疗增加胆气,争取创建乐观的求胜心态。其中艰难,一语难道尽。
  萧织娘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胡人的兵力已经被牵制住了。常达虽恨不得自己飞过去增援,但瑁阳边境上西胡人两股骑兵小小的试探,又让他不得不防。武烨危在旦夕,他不能让临肇在自己手上也出事。萧织娘眼看着常夫人的眼圈一日比一日重,却苦于自己帮不上忙。她忍不住想,关戊江会是用多么惨烈的心情面对八万战友的屠戮,又是怎样强打精神勉力支撑着大局?他不能倒下,他稍稍歇一口气,可能面对的就是是武烨城破,千万子民被屠的结局。
  可他又不是铁打的身子,这样透支心血,又能支撑多久?
  萧织娘回去后,将箱笼打开,翻出了里面三坛子药酒,这是她最后的底子了。黎老手里的药材有限,这些用尽了,这一个冬天都要靠自己熬着过了。但是,她现在没得犹豫了。唤来子竹,看着这伶俐小子嘴角起的泡,她柔声问:“郎君的大营,你可进得去?”
  子竹看到她手里的坛子,眼睛一亮,忙点头道:“进的去的!郎君手下的兵,十之八九我都认得!”
  “此去武烨,危险重重,你可有把握护住自己,护住这些东西?”
  “娘子放心!我定会亲手交到郎君手里!这塞北的路,没有哪条能困得住我!”
  “既然如此,回去收拾东西,妥当了就去吧。”
  子竹高声应了,可随即便忐忑道:“可郎君当时留下我,是要保护娘子的!我这一去,娘子可该如何……”
  萧织娘笑了:“我这里还能有得什么事?左右你也是在我眼皮子底下来回晃悠,看着没得心烦。你去了后,我还有贝嘉勒,还有果核,最不济,三条街外就是太守府,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快去吧!早早将东西送到,也算是给我自己积德了。”
  子竹带着三坛药酒,外加两个大包袱走了。包袱里装着萧织娘这几日存下的药棉和干饼,这干饼还是用得当初惠姨娘想出来的法子,将粗粮压得紧密,看着一小块不打眼,吃时用水涨开,一个饼子够两人吃饱。她知道这些远远不够,可再多的,她也给不出来了。军费一开,国库十年亏空。她一个塞北的小户人家,哪里救得千军的饥寒??

☆、神转折

?  朝廷久不兴兵,文臣掌国,武将荣养。武将勋贵世家一代代在歌舞升平中也没落下来,弃武从文的不在少数。讲究学子以礼仪教化为荣,尊孔孟之道,施仁德之政。天子也受满朝文文武大臣的影响,认为四海升平,天下颂德,百姓安居乐业,自己贤德之名万世流芳。至于边塞常年所受胡贼的小小骚扰,对于远在京城的天家来说不痛不痒,从未正眼瞧过。
  之前的战役,已经是近十几年难得的大场面了,所幸西胡大单于驾崩的很是时候,引发各路小王子内斗,自发消解了这场危机。后来继位的呼儿乌单于有眼力得很,见好就收,娶了皇家的公主,领了皇家的赏赐,痛快称臣,令天子也满意的很。但此次不同,东胡筹谋良久,朝廷领将却输缺经验,导致一夕间痛失八万兵马,足足让举国惊愕。天子震怒,连夜召见满朝文武,商讨伐胡大事,却只看到一张张推诿的面孔。这些老家伙们,平时一个个纸上谈兵时显得胸有成竹,争起兵权来也头头是道,当真面对豺狼虎口,要他们去收拾烂摊子时,这个有腿疾那个太老迈,一个个的油头混赖!
  这些老臣们心里也是煎熬的很,在温柔乡里享惯了福的,哪个愿意去啃这块硬骨头?且不说啃不啃得动,一个不小心被嘣了牙,败军之将面临的能有什么好结果?要么降要么死!即便仗着祖宗之恩,三公九卿都帮着求情,天子从轻发落,这一世的官位也坐到头了。
  天子气的心肝疼,恨不得全罢免了他们这群老狐狸!但再气却也不敢意气用事,这领兵之将含糊不得,牵一发而动全身。胡人现在气焰高涨,朝廷可再输不起了!天子日愁夜愁,宫里连礼乐歌舞都禁了,来来回回掰着手指头数遍了手底下会打仗的老将,终于想起一个合适的人来,有资历有经验又衷心得很,连夜发金牌将驻守南疆的老将军调了来。
  老将军历经三朝,跟南疆打了一辈子交道,战功赫赫经验丰富,接下圣旨后也不犹豫,安排好南疆的后事便一路快马加鞭的赶了过去。
  之后,萧织娘听说老将军战术精通,两次打退了胡贼,保住了武烨,举国欢腾。就在大家翘首以盼老将军再次大发神威,将胡人彻底打出门去,却不料,武烨的内部爆发了一场场有大有小的矛盾。武将打仗各有门路,不仅习性章法各不相同,排兵布阵也大相径庭,连读的兵书都不是同一本,老将军年纪不小,脾气更不小,在南疆威风顺遂了多少年,没想到临老来到塞北,与本土将领却多有歧异,其他倒也罢了,尤其是战事谋划上,丝毫含糊不得,每次决议时都各执一词,互不妥协,直到最后吵得活像打群架。时日久了,军心都不稳,何谈退敌?一个月后,萧织娘听到常太守不住的叹气,关戊江被调派去了守嘉峪关。
  众人皆知,嘉峪关虽是要塞,易守难攻。但此次胡人的主力集中在武烨,老将军这一调配,明着是赏迁,实则将关戊江推出了主战圈。他在武烨苦苦坚守的五个月,多少艰难与苦涩,全部为他人做了嫁衣。
  萧织娘不知该喜还是该忧。若是普通内眷,看到亲人能够远离战争漩涡保得平安,自该欣慰。但关戊江是武将而非士卒,是能够冲在最前线,用铁血意志保家护国,赢得赫赫战功的武将。离了战场便是离了他的命脉根本,眼看着敌军在前挑衅,兄弟在身侧殉国故土,他却因争权之斗而被迫后撤,守着一方安隅之城,他那颗杀心又如何平复的下来?
  萧织娘心中复杂得很,如若是她,易地而处也难以遏制心里的那道悲凉,但那又如何?将者命也,军令如山,他必须服从。就如同她的生活,夫为妻纲,她又委屈求全了多少年,想想还真是可笑。上位者不会体恤下位者的心情,自己的难过只有自己可以收拾,再如何被排挤,关戊江仍能守着一方城池,不像她,一辈子困在宅院之中,什么都做不了,眼下时局动荡,也只能收拾家里的零碎东西。思绪转换间,做干饼的手一刻未曾停歇,胡人就在门外,家园说不得什么时候会被颠覆,城里已经有不少人逃往中原,她要随时做好准备。
  战事一直未停,断断续续的挠着人心。武烨外的胡人兵马这几日安分了许多,很多人松了一口气。只盼着他们打疲了快滚回老家吧,不料,突闻胡人两万轻骑藏匿绕道,奇袭千里之外的潼门关,守军的人迫不及防,被一举攻破。胡人杀戮三日,长驱而入直进中原。
  老将军被突来的战报打懵了,潼门关是顶靠东边内陆的边壤要塞,破了潼门关,再过了冀州、司州,可就直逼京城了!情急之下忙抽出兵马,千里追敌。不料,驻守在武烨郡外的胡人趁乱突袭,将稻草绑在黄羊身上,引火点燃由得它们四处逃窜,武烨的兵马本就被抽空不少,余下的人调派之间尚没有协调好,因此有些凌乱的军阵顿时被冲得人仰马翻,一时之间,全郡大乱。
  经过十多天的混乱,武烨终是失守。老将军带着残部一路且打且退,直退到嘉峪关,仗着地势险要,守军训练有素,一番血斗顽强抵抗,才将胡贼嚣张的气焰打下一些,巩固住防线,残留的几万兵马得以整顿,与守军共同御敌。
  再月余,胡人进入中原的两万奇袭兵因后续接应不力,被剿灭在司州郡外。
  老将军受挫,半壁江山险些丢在自己手上。愧疚上书,请辞大将军职务。天子纵然心中有惊怒,但也怕阵前换将带来更大的折损,因此仍是做宽宥状百般安抚,老将军再三推辞,临表提出,奏请破格提拔嘉峪关守将,奉晟侯庶三子,关戊江。
  天子留中不发。老将军复请,字字血泪,声声自讨,天子为之感动,升关戊江为征北将军,名列“四征将军”之一。以老将军为主帅,关戊江为副帅,共同御敌杀贼。
  外面风雨飘摇,国土旦夕间易主。临肇郡相对还算得安宁,毕竟全郡与东胡接壤,离西胡人较远。而万幸东胡此时没有趁乱派兵来打,只是几次的小试探,都被常太守挡了回去。此后,也一直没有动静。紧张的常太守夜不安眠,常夫人日日礼佛。
  外面的消息传开后,关戊江连升三级,萧织娘也跟着水涨船高。面对周围络绎不断的恭贺人群,萧织娘有些惫懒应付。战事都是阴晴难测,关戊江现在正是水深火热的关键时候,谁知道明天又会如何?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拉拢人情。
  关戊江多年与胡人对峙,甚至曾乔装打扮混迹在胡人境内摸索数月,也曾趴在草窝中,顶着寒风凛冽只为研究胡兵战习。多年辛苦,换得对他们的习性摸得了如指掌,在如今的战场上,为关戊江带来了诸多助益。兵法谋略,先要知己知彼,才能谈谋略布兵法,循胡人之迹行诡兵之道,几场仗下来,他越战越勇,胡人步步后退,失去的城池一点点夺回来。天子心悦,丢失的面子渐渐被找了回来,手底下的赏赐也越来越大方,关戊江的品级越来越高,听说刚刚已经升到了车骑将军。翻遍本朝历史,如此的提拔速度也是难得。
  萧织娘得知这个消息时,且惊且蒙。究其原因,并非是由太守夫人口中转述,而是随着一封诏书,直接进的家门。天子使臣带着印有龙纹的圣旨进家门的时候,萧织娘完全处于懵懂状态,亏着太守夫人一路跟过来,处处提点着,才知道郑重摆下香案,换上正服,连叩九个头,最后还要递过去厚厚一个香囊。稀里糊涂的送走贵客,萧织娘的魂还没回壳子,只感觉手里这轻飘飘的圣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圣旨上的辞藻繁复华丽,饶是萧织娘识了那许多字,仍旧是看不懂。只知道最后一句的意思,天家体恤将士辛苦,封妻荫子,要将她这个糟糠之妻接进京,好好享受皇家的善待。
  关戊江,你打的仗越来越好,手里的兵权越来越大,皇帝开始不放心你,要把我弄过去做人质了。
  可笑,嫁给你从未享过一天的福泽,却要替你受着天子的试探。关戊江,你的官位做的扶摇直上,可我的日子,却一日比一日难捱。
  萧织娘没有多少时间准备,天子使臣就住在太守府衙,还要一路同行,护送她平安抵京。她根本来不及与阿爹阿娘告别,只是匆匆留下几封书信交予贝嘉勒,嘱咐好他看守府邸,便带着妙娘并贴身丫头离开了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土地。武将领兵在外,父母妻女一概留京,即便是她这等小人物,抑或年幼的小小庶女,也一个都少不得。纵然萧织娘心中千般沟壑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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